凱瑟琳問道：“怎么了，突然問起了這個？”
考慮到瓊和海倫娜調查時候弄了不少動靜，學校早晚都會知道。羅蘭便把狄安娜的事情給說了。
凱瑟琳的臉色變得十分精采，她說道：“這才幾個小時，怎么又搞出來了這么個事.要不要順便查一查特蕾莎她們的家庭情況？”
羅蘭想了想，說道：“不用，她們是南方人。”
凱瑟琳：“？？？”
羅蘭又說了一下‘瑪利亞神官與瑪利亞仆從’的事情，凱瑟琳聽完后揉了半天的腦門，片刻后她一句話也沒說，直接關掉了通訊。
羅蘭用水晶球看了看狄安娜那邊認親的情況，隨后，他便收起了水晶球，癱在了椅子上閉眼休息了起來。
“一會等要到了圣庭后，再用圣潔之堂召喚她們吧終于能安生一會了。”
沒過一會，水晶球閃了閃，出現了一段魔法符文。
羅蘭看了一眼這些符文后，便知道是有幾位圣仆準備先回來收拾東西。于是他摸了摸蛇戒，隨后三道光芒從天而降，變換成了瑪利亞與另外兩名圣仆。
三人見老板在閉目休息便沒有去打擾，她們去了1號車廂找到了神官們，帶著大家收拾起了東西，準備起了下車的事情。
火車目前漂浮在地面十米的位置低速行駛。從位置來看，現在距離圣庭已經只有幾十公里了。
羅蘭睜開眼睛看向了窗外的風景發起了呆。
廣闊的原野上，有許多的農人在金色的田野中忙碌，遠處的官道中偶爾能看到各式各樣的隊伍。
一輛鋼鐵飛蛇‘急速’在田野上方略過，農夫、商人、貴族、軍士與平民們激動的匍匐在地，高歌起了天國。
一百多公里說這里是圣庭的郊外也不過分。這里非常的繁榮，從人們的衣裝與道路兩旁像是圍欄一樣掛著的布匹便能看出一二了。
田野中的那些農夫們都穿戴著奢華的絲綢，甚至道路上的難民們也穿戴著上好的布料。
這些布料與路邊抓緊時間發放衣物的貴族、軍士們身上的布料相比并不差，只不過因為他們的衣物都不是彩色的罷了。
但這并不是因為神圣的帝國缺少財富，無法將所有人的布料染色——從圣庭往外的這一百多公里，都懸掛上了彩色的絲綢。它們以紫色、藍色和金色為主，而這三種顏色的染料都價比黃金。
南方的財富能讓整個世界的人都穿絲戴銀，但正如圣庭的主教們所講，不能因為帝國過于富裕，而破壞了秩序。
人們生而有罪，自然也要分為三六九等。因此低等的賤民們即使非常富裕，穿戴上有顏色的衣服，便都會讓北方人覺得不合理了。
所以，這幾日圣庭的主教與帝國的官員們凝思苦想了許久，還是決定讓那些隨處可見的乞丐與難民們都穿上昂貴的，但卻沒有染色的絲綢。
并將田野中還未成熟的麥子，用摻雜了黃金的染料粉刷成了金色。
田野中的農夫們便是在忙著這件事了。而官道上的那些穿行的貴族們，也在忙著帶人給大家發衣服、忙著在官道上懸掛絲綢。
還有許多軍士在忙著給難民的臉上涂抹金粉，以遮蓋他們臉上的菜色。
這倒不是難民們沒有飯吃，至少在兩天前開始，各大教區就開始想辦法將食物發放到了人們的手中了。
教廷非常富裕，糧食非常的多。撥款出來的糧食也非常的多。
但大家拿到手的，卻只有不到十分之一了。根本無法填飽肚子。
而長久的饑餓是無法被短日的飽餐所滿足的。
幸好，教廷的主教們都預料到了這種‘火耗’。所以便做了兩手準備——那些涂抹到他們臉上的金粉，足夠遮蓋人們的貧窮，并彰顯出神官銀狐貴族們的財富了。
僅僅是兩天的功夫，圣庭周邊方圓百里之地，都完成了這項浩大的工程。這種調度和動員的力量，稱呼為神跡也不為過。
也幸好圣城附近的山野中沒有什么樹木，不然兩天可干不完這種活。
——放眼望去，遠處的山丘上都是光禿禿的。官道上的那些昨日用神術催生出的樹木也都被砍伐了不少。
雖然教廷三令五申，禁止砍樹。但總有人偷偷砍樹，因為人們需要柴火。更重要的是，圣城內的老爺們也需要柴火。
因此雖然樹木屬于神與神民，但賤民們卻敢于砍伐，因為使用這些柴火的是住在城里的神民老爺們。
賣完了柴后，大家再高價從神民老爺們手里買來柴火，回家自己用。這樣一來，便沒有冒犯神明了。
“海堡那邊的人，穿的也像這樣好.吃些東西吧，老爺。”
一位女神官走了過來，是瑪利亞。她帶來了牛奶、點心和水果。看來是知道羅蘭一直沒吃飯，想著下車前讓他墊吧一些。
羅蘭看了看瑪利亞，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瑪利亞的這聲‘老爺’讓羅蘭有點不太適應。
昨天在商量下藥的時候，瑪利亞還一口‘殿下殿下’的叫著。結果在‘大天使’的事情出現后，瑪利亞與瑪利亞說話時的稱呼就變得一樣了。
將手中的牛奶和點心放在桌子上后，瑪利亞看著窗外說道：“那邊的樹上、建筑上也都掛著許多絲綢，非常的絢麗。”
羅蘭說道：“那是廣告和標語。”
瑪利亞微微啞然。羅蘭和自己一樣，都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去過東境了。他也只是通過水晶球看了看那邊而已。而自己可是親自去了一趟呢。
本以為羅蘭和自己一樣，都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可他卻好像非常懂的樣子。
瑪利亞說道：“什么叫廣告和標語？”
羅蘭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反問道：“城里好像有有很多車，鄉下也有車嗎？”
“車？”
瑪利亞愣了愣，隨后恍然想起了什么。她說道：“有，有的。我在維爾米克見到過兩輛車.那里的車比維爾米克多多了。”
羅蘭問道：“有貨車嗎？就是那種比正常的老爺車大很多，后面裝滿了貨物的。”
瑪利亞搖頭說道：“沒有，不過在城里倒是見過不少‘飛車’。”
羅蘭恍然想起了在河畔的‘太陽城’中見到的那種天空到處亂飛的‘金銀大箱子’。
羅蘭感慨道：“看來這類軍用物品已經漸漸開始在沿海發達城市民用了.那里應該有好多變化吧？”
“是啊，才二十多年，感覺就像是兩個世界一樣。”
瑪利亞有些感慨的說道：“圣城一點都沒變。”
頓了頓，瑪利亞有些好奇的問道：“老爺，你不感覺好奇嗎？”
羅蘭說道：“好奇什么？”
瑪利亞看著窗外說道：“我記得小時候，白皇后曾拜訪過圣城，那時候也和現在一樣，神官和大臣們用黃金白銀與絲綢，將城里城外的道路都重新裝飾了。
我問母親，為什么帝國明明這么富有，大部分人為什么還吃不上飯。
明明有神術可以讓樹木生長，大家砍柴火卻跑出幾十里的路
母親告訴我，神是愛著世人的。但我們出生便有了罪。所以我們要贖罪。
老爺，田里的這些麥子都活不長了。”
羅蘭說道：“瑪利亞，神的確是愛著世人的。但你們不是人，你們是羊。
生而為羊，就是最大的罪過。”
瑪利亞呆滯了許久，她問道：“我們明明長得都一樣，為什么生在南方的人是羊，生在北方的人就是人呢?”
羅蘭說道：“瑪利亞，你見過不眠樹嗎？河畔那里到處都是.可在河畔的外面，它盛開的是太陽花。
南方只有太陽神，沒有太陽。這里的神太璀璨了，它們的光輝蓋過了日月星河。
在這里出生的人，接受的是神的光輝，于是它們就長成了羊。
在北方出生的人呢，能看到晴朗的天空，于是他們就長成人了。”
瑪利亞說道：“老爺，北方的天空會一直晴朗著嗎？”
羅蘭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哪里的天空會晴朗著。王朝也是如此。
當一個王朝走向了末期，財富的兼并達到了極限，便會出現圣城這樣的事情了。
三百年后，當我們無法再保持現在的純潔，或許也會像奧比斯們一樣墮落的。歷史是曲折向前的，它不可能一路順暢，這是自然的規律。
但是，我們的天空中沒有神，所以不會有一只大手從天上伸下來，干擾規律的變化的。
所以，新的巫師會掀翻腐朽的我們，并刺破那天上的烏云，讓陽光重新灑落到大地上。
那時候，新的種子會在腐朽的土壤中茁壯成長，盛開出更加絢麗的花的。”
瑪利亞覺得老爺對東境巫師們的未來太悲觀了，她覺得，只要千目之王等等許多堅定的革新者們還在，東境就不會像教會這樣腐朽的。
至少不會那么快。
三百年.對于千目之王等等人來說，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而只要大家頭頂懸浮著的那柄利劍還在，很多很多人就都會拼盡全力的向前走的。
羅蘭與瑪利亞兩個人，一個人對外來抱有著客觀的觀點，認為他們的文明會曲折向前。
一個抱有著樂觀的想法，認為他們會筆直的向前走。
但無論是哪種想法，他們都認為東境的未來不會像教會這樣。
因為在數千年以來，南方從未有過變化。
教會的革新派曾經無數次想要尋求變化，讓這個黑暗的世界變得光明一點。但那希望的火苗最終還是被一只只大手掐滅了。
東境沒有這只大手，包括千目之王等等所有人在內，都在避免這只大手的出現。
而只要文明的整體發展，快于頂級巫師們的個體發展。那么東境就永遠不會有什么無法推翻的神。
羅蘭問道：“瑪利亞，教廷收集那些舊經，到底是為了研究什么？”
瑪利亞說道：“在研究癲神。”
羅蘭問道：“為什么要研究癲神？”
“我不知道。”
瑪利亞迷茫的搖了搖頭，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位教父所說過的話：“或許是想讓這個被烏云籠罩的世界，能有一點點的光吧。”
瑪利亞的話，讓羅蘭再一次堅信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教廷中，一定有一群‘自己人’。
火車最終沒有一路駛進圣城。
當火車開到距離圣城二十公里處時，這附近的小鎮上飛來了一群光翼的騎士。他們跟隨著火車飛行，試圖與車內的人交涉。
理查德與瑪利亞與他們進行了溝通。
原來，教廷已經派人在那處小鎮上等待阿萊耶王子。但布萊安娜并不在其中，她會在城門口等待。
與此同時，羅蘭的水晶球中也閃爍出了凱瑟琳的身影。
原來，教廷這邊剛剛與東境進行了磋商。王子一行人的拜訪實在是太過于突然了，可謂是殺了教廷一個措不及手。
他們希望阿萊耶王子一行人能低調的入城，不要太過于張揚。
剛剛火車碰到的那隊騎士們，應該就是特地為這件事來的。
凱瑟琳原本是打算讓羅蘭他們大張旗鼓的入城的，但在早上得知了羅蘭希望低調的想法后，便想與羅蘭溝通一下。所以便聯系了羅蘭。
聽完這些話后，瑪利亞插口道：“老爺，夫人。這并不奇怪。按照教廷一貫的作風，整個南方的百姓恐怕到現在還以為教會打了勝仗。所以他們并不會希望阿萊耶王子一行人入城時太過于高調。”
“無所謂，低調點更好。最好也別舉辦什么儀式，會見教皇之類的。”
羅蘭說道：“如果接待我們的人也會很少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瑪利亞又小聲吐槽道：“低調點好，狄安娜很怕生的。”
此話一出，羅蘭與凱瑟琳的臉色不由微微一僵。他們差點把這個大活寶給忘了。
凱瑟琳說道：“那我就同意了.恩，從側門進吧。圣城人對巫師們有偏見，阿萊耶王子不希望太張揚。”
羅蘭急忙點頭。
凱瑟琳又說道：“對了，羅蘭，教會那邊好像原本是不打算和我這邊溝通這件事的，畢竟阿萊耶阿萊耶與千目之王一派的關系現在有些為妙。
但他們聯系了狄安娜后，狄安娜好像說讓他們找‘夫人’.因此，教會就按照原本的溝通渠道，聯系了我們這邊的外交官。
所以，羅蘭，這段日子你最好把狄安娜一直放在你身邊看著”
瑪利亞又小聲吐槽道：“差點把這事兒忘了，幸好只是教會聯系了她還是看著點吧，老爺，夫人。
據我所知，奧維利亞是能通過祈禱與天國聯系的天知道，諸神有沒有辦法直接與‘奧維利亞’通話。”
羅蘭與凱瑟琳的臉色頓時又是變得極為精彩了起來。
斷開通訊后，羅蘭急忙聯系了瓊和海倫娜，讓她們趕緊準備帶狄安娜這個活寶回來。
當羅蘭用圣潔之堂將眾人召喚回來時，火車已經在原野上停車卸貨了。
將物資與馬匹等等都卸貨后，火車開回了河畔的方向，而羅蘭等人乘著馬，在教廷騎士們的護送下前往了圣城。
看著那些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教廷騎士們，狄安娜瑟瑟發抖滿臉緊張。
“老、老爺，我、我非得扮演那個女神嗎？”
“不是扮演，你就咳，我是說，從現在還是，你給我演好你的角色。還有，別再叫我老爺了！”
羅蘭現在比狄安娜還心虛。
他心中再一次向時運女神祈禱了起來，祈禱自己身邊的這群活寶們別再搞出什么亂子了。
特蕾莎她們也在祈禱，在她們眼中，羅蘭才是那個最大的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