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根本不知道，這片高檔寫字樓的空瓶子怎么多了起來。
只是撿了一天就撿了滿滿一袋子，而且還是每個空瓶踩扁后的滿滿一袋哦！
這還不得賣五十塊錢？！
他可以走遠一點到大的回收站，也許還能賣到六十塊錢。
顧思越想越開心，他背著大大的蛇皮袋，臉上都是笑容。
經過一棟樓的落地大玻璃窗，顧思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己齜著牙的臉。
“……”
他笑容凝固，慢慢的收斂。
好諷刺啊……以前別說這些空瓶子了，就算是滿滿的一袋錢放在他面前他也只是覺得：就這？
現在每天能撿滿一大袋空瓶，卻成了他最“幸福”的事。
不得不說有些人人性本賤，只有落入一次不如一次的境地之后，才會后悔上一次自己為什么不珍惜。
顧思背著空瓶子，走一段歇一段，為了能夠多賣十塊錢，如今也能多走兩公里。
這換成以前是不可能的！
直到中午飯點都過了，顧思才拿到了六十一塊錢，一身輕松的朝一家快餐店走去。
匆匆吃完飯，顧思立刻趕往下一個地方。
最近公園的楓葉開始紅了，游客增多，相應的，空瓶子也多。
他來到公園的時間正好是中午，這個時候游客已經走了一圈，垃圾桶里的空瓶子果然很多。
顧思一邊撿一邊高興，很快蛇皮袋裝了一大半。
突然，一個大爺走了過來，手里挑東西的棍子直接橫掃過來。
顧思猝不及防，被棍子砸在腦袋上，瞬間眼冒金星。
“你干什么！”顧思倒在地上，怒目而視。
老頭舉著棍子朝他身上砸，一邊砸一邊罵：
“有手有腳的年輕仔，卻跟我一個老頭搶瓶子！”他怒道：“你要點臉嗎？”
顧思只覺得委屈又憤怒，“我什么時候搶你瓶子了？！”
老頭指著垃圾桶：“這個公園的瓶子都是我的！”
顧思莫名其妙，生氣的說道：“誰規定的？”
大爺看他還敢頂嘴，又拿棍子打人，說道：“誰規定的？我規定的！”
顧思要氣死了，從來沒想到撿垃圾也有‘江湖規矩’。
那大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不客氣的去抓顧思的蛇皮袋。
顧思立刻奪回來，絲毫不讓。
“這是我的！”
十四五歲的少年長得高大，力氣也肯定比大爺大，顧思一下子搶了回來。
大爺橫眉豎對，又拿棍子打人，顧思手臂挨了好幾下，終于奪過棍子一把扔到了湖里面。
“來啊！我怕你嗎？”顧思腦子轟的一聲，徹底爆發。
這個世界為什么這么欺負他，爸爸離婚后破產，媽媽不要他，爺爺死了，奶奶癱瘓，姑姑扔下他們跑去了國外。
現在撿個垃圾還被人欺負！
看那個大爺還敢撲過來，顧思猛的一腳踹過去，大爺哎喲一聲摔在地上。
“哎喲，我的腰啊！”大爺直接扯著嗓子大喊起來：“哪里來的年輕仔，居然來搶我一個老人的垃圾！”
“我都七老八十了，辛辛苦苦撿的瓶子還被人搶，我容易嗎我？！”
大爺一邊喊一邊抹眼睛，反咬一口讓顧思沒有說話的機會。
周圍圍過來了很多人，指指點點：
“這人怎么這樣啊？連拾荒老人的東西也搶？”
“太不像話了，這才多少歲就不學好？”
“這個年紀不在學校讀書卻出來搶老人的瓶子，絕對是偷偷出去打游戲了。”
眾人七嘴八舌，都是指責顧思的。
顧思只覺得手腳冰涼，想要拼命解釋，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地上的大爺眼神一瞥，暗藏得意。
顧思忽然覺得很可怕。
難道他要撿垃圾撿到老，最后像這個老頭一樣，成為這種無賴、可悲，還為溫飽掙扎一輩子的人？
顧思看著大爺，心底出現莫名的恐慌，仿佛看到了自己老的時候的樣子。
他不要……他不想一輩子都這樣過了！
顧思心底對未來的難以接受促使他轉身就跑，卻讓別人看到他似乎是‘心虛’的樣子。
大爺眼神一轉，立刻拉住了顧思的腿。
“你不能走！”大爺哎喲哎喲的喊著：“你這小伙子太不像話了，搶我空瓶子還打人，我的腰啊……”
“這件事，你必須得負責！”
大爺嚷嚷著，緊抓著顧思的褲腿，根本不讓他跑。
眾人的指責、大爺的不要臉，顧思只覺得孤立無援。
一個幫助他的人都沒有，一個為他說話的人都沒有，可他明明沒有錯！
最后還是鬧到了報警。
顧思再次進去了。
**
陸婉令再見到顧思的時候，只見他垂著臉，一聲不吭。
她也習慣了，沒有太多表情。
簽字，認人，賠償。
陸婉令領著顧思出來，顧思卻突然攔在他面前，固執的說道：
“我沒有搶他垃圾！”
陸婉令平靜的看著他，說道：“哦，我知道了。”
顧思一愣，只覺得媽媽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了。
不在意他到底是不是搶別人的，也不在意他的解釋。
眼看她要走，顧思情緒激動起來：“媽！”
陸婉令腳步不停。
顧思再次攔在她面前，再次說道：“我好好撿自己的垃圾，那老頭卻說我撿的是他撿的，還說公園的瓶子都是他的！”
“憑什么我辛苦撿的他就可以直接拿去，這么理直氣壯！我不服，我才推他！”
陸婉令眼神淡淡的看著他：“說完了？”
顧思忽然愣住。
看著媽媽的臉，他想到了……
以前媽媽剛帶元寶回來的時候，也明明不是她的錯啊，元寶是她生的孩子，她帶回來有什么錯。
他們都指責她自私……好像，從沒有人想過她的委屈。
而且，這些年都是她媽媽掙錢，不管是爺爺奶奶還是爸爸和他們幾個孩子，都理直氣壯的覺得媽媽掙的錢是他們的……
事情不發生在自己身上，顧思根本不知道被誤解、被指責、被搶奪是多么令人委屈憤怒的事。
如今，他忽然感同身受了。
顧思唇角顫抖，眼睜睜看著媽媽推開他，面無表情的朝外面走。
“媽……”顧思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