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番原本應該震驚八方的言論,卻沒有在現場引起任何波瀾。
因為所有的常委們,包括市委書記吳興堯在內,都已經被材料里的內容震驚了,只要是個人都知道,江大年完了。
連帶著他的兒子也鐵定玩完了。
如果是材料里面反應的罪行的話,那么江大年的兒子江小帥,不是扒警服的問題了,而是要被送去吃牢飯的問題,甚至是吃槍子的問題。
這種情況下,
根本江大年也是負有不可推卸之責任的,拋開父子這層關系,更重要的是在組織任命方面,
當初幫助江小帥當上這個星湖派出所所長的,正是他這個政委老爸。
而且還是以舉賢不避親為借口力推上去的,這個吃相可以說是很難看了。
當然,形式上做的肯定是天衣無縫,避開了各種回避的問題。
但是體制內的問題,最怕的就是認真二字。
很多領導是經不起查的,看似嚴絲合縫的東西,只要組織上一認真起來,立馬就土崩瓦解了,原先偽造的再好的材料也會原形畢露,原先鞏固的再好的攻守聯盟也會有人很快就會松口。
在巨大的壓力和個人危險面前,所有的情義都會顯得非常的廉價,非常的一文不值。
這就是人性,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
也許有這么一倆個人是特例,能夠面對強大的國家機器,力抗到死,但是比例充其量不過是千分之一甚至是萬分之一。
否則怎么可能會讓全社會都尊崇這些人為英雄呢,因為英雄就是這么的稀缺啊。
江大年做了這么久的官,做了這么久的掌管人事的政委,這些道理自然是比誰都懂的。
所以方才他才會反應如此迅速,和權力切割的如此決絕,就是希望用自己的主動徹底的投降,讓侯勇那一派能夠在這個事情上放他一馬,放他兒子一馬,給條活路。
但是顯然,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無論是侯勇還是孫瀟,都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善罷甘休了,
之前早就被吳興堯一派壓制的心里窩火著呢,特別是孫瀟,這幾年被這個江大年欺負的都好幾次有了辭職的念頭。
這種時候這種機會,不痛打落水狗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其實人生就是這樣的,有敵人不可怕,敵人很強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當有了讓敵人一擊斃命的機會的時候卻猶猶豫豫大發不該發的善心,當起了所謂的圣母。
這種圣母婊最終的結局都不會好。
而官當到了侯勇和孫瀟這個程度,自然是不會有什么圣母之心的。
也因為如此,侯勇也不管什么規矩不規矩了,沒有請示吳興堯就直接開口質問道,“江大年,你兒子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要給組織一個解釋吧?
這件事情不是說什么同意改變公安系統的領導體制,同意以局長為主就可以糊弄過去的。
這樣吧,鑒于江大年同志的直系親屬在我們市公安局的轄區內,有參與一二三奸殺系列專案的重大嫌疑,并有其他嚴重刑事犯罪的重大嫌疑,建議立即停止江大年同志的市公安局政委的職務。
同時建議孫瀟同志立即組織警力,蔣江小帥等相關犯罪嫌疑人捉拿歸案,并進一步審查。
不知道我這個建議是否妥當?”
侯勇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雖然形式上是一句疑問句,實際上卻是用一種毋庸置疑的語氣說出來的。
以此同時,侯勇的雙眼已經死死的盯住了吳興堯,這種眼神堅定中帶著凌然無懼的威嚴。
這是吳興堯最討厭的眼神,每一次當看到侯勇用這種眼神望向自己的時候,就有一種被冒犯之感。
但是,當面對這個比自己小二歲的副手的時候,吳興堯經常會莫名其妙的生發出一種無力感,仿佛對方才是自己的上級,對方的威嚴能影響到自己的行為甚至是心智。
當過領導的都知道,當被自己的下屬這樣的精神壓制的時候,是一種最為不舒服也是最為憤怒的狀態。
也正因為如此,此刻的吳興堯是極為憤怒的,但是這一次他根本無法發作,甚至連表現出憤怒的勇氣都沒有。
只能以非常平靜甚至平靜到有些頹廢的神態,有氣無力的點了一下頭。
算是默許了侯勇提出的緊急處置方式。
這個時候他知道,無論多么不甘,也只能棄卒保帥了,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因為市公安局的這個叫做聶濤的刑偵副隊長已經把證據和筆錄做到了這個地步,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鐵證如山。
這是吳興堯這個市委書記第一次知道聶濤這個年輕人,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當然這也很正常,畢竟其是掌控賀州的一方諸侯,全市九百多萬的人都是在其治理之下,
一個小小的民警怎么可能會入其的法眼呢。
但是今天,吳興堯算是認識了,不但認識了而且印象深刻。
因為手頭的這幾份關鍵筆錄,上面的偵查員簽名全都是聶濤的名字。
而且聶濤也出現在了現場,雖然一言不發的筆直挺立在一旁,但是一米八七的高個,身材比例極好的身形外加上如刀削斧劈的英武面龐。
給人以極其強烈的視覺沖擊,甚至讓吳興堯和其他市委常委們覺得,文學作品中描寫的那些鼎立在天地之間涵養著浩然正氣的蓋世英雄,應該也是這種形象吧。
侯勇看到吳興堯的反應,便立即給孫瀟和劉秀春分別使了個眼色,二人根本沒有絲毫遲疑,立即站起身來往外走。
孫瀟是要去落實抓捕江小帥等人,而劉秀春則是去落實暫時停止江大年職務。
陳正南和聶濤本也要跟著孫瀟一起離開的,但是侯勇卻發聲讓聶濤暫時留下。
然后轉身對著吳興堯微笑著說道,“吳書記,您看會議出了這樣的突發狀況,我看這個常委會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其實這次議題的結論也是出來了,這個小伙子帶來的鐵證不恰好證明了,所謂的雙首長制度,實際上已經不適應這個時代,已經是需要及時清理的陳舊制度了嗎?
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公安系統長期的局長和政委二日凌空,長期的無休止的內耗對抗,我相信這么惡劣的案件不會發生在我們公安系統內部。
說句難聽點的,這件事情是我們整個賀州公安系統,也是我們整個賀州市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