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年聽到孫瀟的這句話，不禁慘然一笑，說是笑可能比哭還要難看，
“孫瀟啊，你我之間斗了這么多年，很多事情我早就看明白了。
這次事情之后，這間辦公室，或者說這個市公安局，還有我的位置嗎？
你不會這么天真吧？
我這不收拾收拾東西卷鋪蓋走人，還留在這邊等著過年吶？”
孫瀟聽罷，也是心中一陣感慨，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來老祖宗總結出來的東西還真的是越回味越有道理的。
現在的江大年的樣子就讓孫瀟怎么也恨不起來。
雖然二人互相之間爭斗了這么長的時間，搞出了這么多的事情，但是說到底，都是在權力斗爭的游戲規則里互相斗氣的兩只蟋蟀而已。
當這種斗爭結束了之后，很多恩怨也就隨著環境的改變而一筆勾銷了。
所謂的一笑泯恩仇莫過于如此。
所以孫瀟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主動抬起了一個裝滿了江大年私人物品的大箱子，對著江大年說道，“老伙計啊，讓我最后送你一程吧?！?
江大年微微怔了怔，然后才緩緩的點點頭，慢悠悠的吐出一個好字。
這個好字里，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復雜的情感，有仇恨也有不甘，有悔恨也有此刻忽然生發而出的一絲絲的感激。
林立也想跟著幫忙搬東西，但是卻被孫瀟眼神示意制止了。
聰明機智如林大秘，自然是知道這個時候是屬于江大年和孫瀟獨處的時間，就知趣的沒有跟著來到電梯，
而是直接走一旁的樓梯下去。
點滴里，江大年和孫瀟一人抱著一個箱子，一開始二人都沒有說話，只有電梯向下運動所發出的滑輪運轉的聲音。
良久，孫瀟才說道，“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難，可以盡量和我提，該照顧的我都會盡力的。”
江大年幽幽的呼出一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以示謝意。
他知道孫瀟這句話的意思，算得上是對自己兒子這個案子就事論事不會擴大打擊面的一種暗示。
當然，要想真的不擴大打擊，就要江大年和其背后的吳興堯那邊拿出一些態度來，撤銷江大年的職務，維護孫瀟今后在賀州市公安系統的絕對權威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
自然還要有賀州高層政治博弈上的更多讓步。
不過這些江大年就管不著了也沒能力去管了，他只會把孫瀟此刻在電梯里面表達出來的暗示，以非常隱晦的方式轉告給吳興堯。
然后就看吳興堯他們自己的決策了。
但是無論怎么樣，孫瀟能在電梯里主動暗示，實際上也是一種釋放善意的舉動，他知道因為有了這樣的舉動，侯勇那邊可能就不會對自己下死手了。
但是自己的兒子，那個江小帥，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絕對絕對的沒法保住了，只要最后能不吃花生米都算是孫瀟這邊的法外開恩。
.......
另外一邊，賀州市長侯勇的辦公室內，聶濤正襟危坐的坐在了侯勇辦公桌對面的凳子上，臉上寫滿了謹慎和嚴肅，屁股也只坐了一半。
侯勇抿了一口茶，說道，“小聶啊，你這工作了這么多年，是不是有想法離開公安系統啊？”
剛剛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侯勇已經對聶濤過往的經歷全部了解了一遍，聶濤自然是對這位市長大人有問必答。
說實話，這幾天發生在聶濤身上的變化，實在是有些太快太快了。
如果說兩天之前，有人告訴聶濤他將很快調入到市局擔任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然后很快會破獲一場困擾了整個賀州公安系統半年的重大連環奸殺專案，
甚至會因為案件的破獲而直接影響整個賀州政壇的變動，被侯勇市長親自接見的話，
聶濤一定會認為那個人是神經病。
但是現在看來，這么離譜和離奇的事情就發生了。
坐在侯勇市長對面的時候，聶濤真的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魔幻和不真實感。
不過他的反應還是很快的，聽到侯勇問話了立即就停止了自己的思緒，回答道，“沒有的，我覺得無論是從我的大學專業還是從工作匹配度而言，我都是適合現在的刑偵崗位?！?
這是實話，而且刑偵這個崗位也很對聶濤的胃口，更何況孫瀟局長對他有知遇之恩，這個時候如果說想離開的話，
實在是有點忘恩負義的感覺。
而忘恩負義實際上在體制內是非常差的評價，沒有一個領導會喜歡并去培養一個白眼狼的。
侯勇對聶濤的這個回答一開始還是意外的，但是很快靜下心來思考一番之后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哈哈哈，是我欠考慮了啊，你這才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上了不到兩天的班啊，就要結束這段工作生涯履新，這的確是不合規矩的嘛。
主要是你是在很優秀啊，這么不到兩天的時間就破獲了這么一起，困擾了我們賀州市半年多的大要案啊，為我們賀州營商環境和法治環境的建設贏得了很大的空間啊，一舉扭轉了我們賀州的治安形象啊，
所以我潛意識里總是以為，你是一個經驗老道的已經在市公安局工作了很久的老刑警啊。
不好意思，怪我怪我?！?
侯勇拍了怕自己的腦門，笑著自責道。
聶濤趕忙說這都是自己之前自我介紹的時候沒有仔細匯報的失誤，和侯市長您沒有關系。
這個時候領導可以自我指責，但是如果你真的以為可以順桿往上爬，那就是幼稚了。
聶濤做了最恰當的選擇，就是把過錯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攬，當然前提是這些過錯不是有實質性的法律責任。
侯勇看到聶濤這么上道，就更加高興了，說道：“之前一個星期的時候，我的秘書剛剛提拔到了下面縣里去當副縣長了，現在還缺一個繼任者呢。
哎，原本是想讓你過來的，現在看來只能繼續物色了.......”
聶濤聽罷，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因為市長的秘書其實是一個非常核心的崗位，一般而言都是市府辦綜合一科的科長兼任。
雖然只是一個科級崗位，卻是整個賀州的二號大秘，知道市長大人的所有核心機密，這種人就算是那些正處級的市直部門一把和下面縣里的書記縣長，都是要恭恭敬敬給幾分薄面的。
和目前這個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比起來，那簡直是云泥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