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正科級干部其實沒有當滿一年,確切的說也即是剛剛過了半年的時間,就被聶濤查辦一二三專案的時候給順帶查了出來,
然后就是畏罪潛逃,把這個崗位空出來了。
這么看,其實聶濤得到這個崗位也算是名正言順,畢竟這個空缺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聶濤自己拼出來打出來的。
和市局的眾多領導同事告別之后,因為組織人事科那邊已經走完了調出的手續,干部任免審批表和干部轉任表也已經蓋章填寫完畢,
所以聶濤在身份上而言,就已經不是市局的人了。
但是接收的單位,江北區公安局這邊的手續還沒有完成。
這個時候就是比較尷尬了。
屬于兩邊都不管的狀態,就像孤魂野鬼一樣。
不過組織部這邊其實應對這種情況還是蠻熟悉的,畢竟在干部調任轉任的時候,這種情況的出現并不是孤例,
一般情況下,這種時候干部的關系就先掛在要轉入的那個部門的同級組織部那邊。
理論上而言,所有的干部的娘家都是組織部,大家雖然在各個部門工作,比如教育局公安局司法局之類的,
但是只要是公務員,檔案就是存放在組織部那里的,所有的人事變動和升遷也是需要通過組織部的。
這也是為什么,很多公務員如果真的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前途,是可以在單位里橫著走的根本原因。
因為理論上而言你根本不是這個單位的人,更不是這個單位某個領導的人,而是這個單位同級組織部的人,是組織部派你來到這個單位發光發熱為人民服務的。
所以,理論上也只有組織部可以把你開除,其他任何人包括單位的一把在內,都沒有這個權力。
這就是公務員的底氣所在,和那些社會上的打工仔自然是不一樣的。
鐵飯碗鐵飯碗,鐵就鐵在這個地方,當然,如果沒有干過組織工作,這些情況即使是很多公務員甚至包括領導干部也是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有這么一套深層次的理論。
這是因為在體制內干工作,大部分情況下并不需要特別專業,更加不需要刨根問底,只需要把該自己干的活兒按照慣例干了就成,包括人事問題上,大家也都只要根據慣例處理即可,
誰都知道不能隨便開除自己手底下的一個公務員,誰都知道不能隨意的給自己手底下的公務員打年度考核不合格或者基本稱職,
但是至于其背后的真正原因,是不會有人去關注的。
但是聶濤卻是恰恰回去關注這些細節的人,因為他是法學出身。
所謂的法學,普通人以為只要學習法律條文,但是真正的行家則知道不僅僅法律條文這么簡單,或者說熟習法律條文,通過所謂的天下第一考司法考試只不過是個開胃菜。
真正的法學大家,一定是對社會的運行規則有深刻的把握,對規則背后的利益博弈和人性顯現有深刻的理解。
也就是說,不僅僅是全國人大出臺的法律才是法律人要研究的對象,其他的明規則暗規則,包括黨委政府各條線出臺的規章制度和政策,還有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卻運行在實踐中的各種人情世故潛規則,同樣也要納入一個合格法律人的觀察視野。
一個合格的法律人,對于發生在身邊的所有事情,絕對不會像普通公務員一樣只滿足于知其然,而一定是要探究其內在的根源和規則根基,也就是知其所以然。
正是因為如此,聶濤才會對組織部和公務員之間的關系如此的深諳于胸,也就會在這幾天自己被市局和區局兩頭不接受掛在半空的時候,選擇坦然接受現狀。
這三天,可以說是工作以來聶濤最輕松自由的三天,沒有之一,
別人在這個時候都是惴惴不安,深怕到了嘴邊的鴨子又給飛了,但是聶濤因為熟悉整個體制內組織人事運轉的規則,知道這么短的時間里就算真的有人想搞事情也沒有空間和時間,所以反而心安理得的躺平在家。
當然,所謂的躺平不是真的躺平,而是主動的幫著父母干活,招呼家里小飯館的生意。
說實話,這幾年,父母的年紀逐漸增大,體力是肉眼可見的下降了。
前幾年的時候,父母每天四點不到就起床準備早點,然后一直干到晚上十點左右,雖然辛苦但是看到真的能賺錢了,真的能幫著自己的兒子解決買房結婚的問題,
二老干活還是很有精神頭的。
但是這一年,很明顯的就受不了這個工作強度了,甚至前幾個月的時候老父親還因為操勞過度而住進了醫院。
那個事情之后,聶濤就堅持著一定要讓自己的父母不要這么操勞,要么放棄早點要么放棄晚餐和夜宵。
最后權衡之下,老倆口選擇忍痛放棄了早點。
其實按照聶濤的意思,中飯也是可以放棄的,但是老倆口說什么也不同意,還說自己的兒子當警察這個公務員的工資也不高,
如果全靠兒子那點收入的話別說養老了,連娶媳婦都難,就算娶了媳婦也會遭人白眼。
一番話,把聶濤說的十分的慚愧,想來想去還是自己這個做兒子的沒有本事,還是自己的膽子太小一定要求穩定的工作,或者說自己的理想真的太過于好高騖遠想著還要主持世間正義,想著圓自己的警察夢。
如果沒有這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和追求的話,憑借著他法學和偵查學雙學位的名校文憑,憑借著江陵政法大學在國內法律界的頂尖地位,
隨便投奔個師兄師伯之類的,進入個紅圈律所,那錢就大把大把的賺過來了。
其實之前聶濤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想法,而且今年這個想法特別強烈,如果不是因為被孫瀟忽然相中火速提拔的話,說不定出了陳靜那檔子事情之后,他就會豪不猶豫的選擇辭職離開公務員隊伍,然后進入到律師行業發展了。
可以說,一切都是時也命也運也。
而現在,既然組織上這么信任他,讓他當上了這個星湖派出所的所長兼江北區公安局的副局長,辭職做律師的事情自然就要放到一邊了。
“你好,請問這是聶濤的家嗎?”
就在聶濤在家里一邊幫著父母準備食材,一邊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略感熟悉的且好聽的女聲突然從店鋪外傳來。
這讓聶濤錯愕的立馬停下了手中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