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聶濤拿起電話的時候,心里面是很猶豫的,但是思忖了良久之后,還是最終決定把這個電話給撥出去。
“怎么,你改變主意了?”電話鈴聲只響了一下,對面就立即接通了,劈頭蓋臉的劉成開口就問了這么一句。
聶濤心中苦笑一下,“不算改主意把,只不過是想給你提供一條我剛剛得到的線索。”
“既然不改主意,那我們之間就沒什么好談的了,算是我之前看錯你了。”
電話那頭的劉成語氣說的很堅決,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旋余地。
“你不要這樣成嗎?我和你說了我的難處,還是希望你能理解的。
我很珍惜在刑偵隊的這段時光,也和敬佩你這個人,所以我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聶濤說話的時候,感覺總有個東西卡在喉嚨里,他想一吐為快卻發現根本沒有這樣的語境給其發揮。
其實在刑偵支隊雖然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但是這半個月卻是改變了他的很多很多,甚至在未來總結起自己一路走過的時光,聶濤會發現其實正是在刑偵支隊的半個月改變了他的一生。
而在刑偵隊里,合作最密切也是最讓聶濤佩服的,就是這個劉成了。
在心里面,聶濤已經把劉成當成了自己的生死兄弟,只不過是因為時間太短,經歷的事情太少,所以有些話他還是說不出口的。
但實際上,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并不是接觸越久就一定會越近的,也有可能是接觸越久而反而會搞得越僵,反而是很多歷史上的高山流水遇知音,都是發生在很短的時間里。
所謂的一見如故,就是如此,就是兩個人自帶的場域互相契合互相吸引,那自然也就會成為一輩子的兄弟。
劉成聽到聶濤這么說,顯然也是受到了一些觸動,“算了,我也知道我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和我一樣,只不過是........我對你的期望有點高而已。
現在看來這么要求你其實也是不公平的。
說說吧,你都拿到了什么新的線索。”
聶濤聽到劉成這么說,心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知道對方這是終于把氣氛緩和下來了。
這不是今天晚上他們二人之間的第一次對話。
而是第二次。
第一次對話是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前,當時聶濤想要送方婷回家的時候,就在上車之前劉成把電話打進來了。
在那通電話里,劉成用很憤怒的語氣告訴他,雷無水等人突然集體翻供了,之前他們承認的在強子(也就是雷華強)指使下,去做的一系列的涉黑涉惡犯罪,
現在全都不認了,只是說這些都是在我們辦案人員的指供誘供的非法誤導之下才作出的虛假供述。
顯然,這是見了律師之后,受到了高人指點,然后搞出來的那么一套新的對抗偵查的說辭。
但是麻煩的地方在于,現有的客觀證據,包括物證書證地電子數據這些,全都無法直接證明他們所參與的那些犯罪,是受人雷華強指使的,
在這個方面,顯然雷華強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平時就很注意一些細節,比如說布置任務的時候從來是讓人口頭傳信不用現代的通訊手段,
還比如從來不會去現場,交代任務之后就全程隱身等等。
這些東西,應該都是公安系統內部教會他的,這讓他能夠幾乎不留下任何尾巴,把自己擇的非常干凈。
這種情況下,原本是雷無水這些人的口供是極端重要的,有了這些口供就可以結合一些其他的客觀性證據,來進行綜合判定認罪。
而如果沒有這些口供的話,那些搜集到的客觀性證據完全不足以單獨指控雷華強的罪行,自然也就無法將其入罪了。
當時聽到這些情況,聶濤是當場愣了好幾分鐘的,他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詭異的方向發展。
如果說江小帥的逃脫和后續的一些不正常的抓捕消極怠工,還算是在預料之內的話,
那么這個雷華強的這次猝不及防的證據逃逸,就很讓人意外了。
畢竟,江小帥是大名鼎鼎的四哥江大年的兒子,而江大年在賀州公安系統深耕數十載,建立的關系盤根錯節,而且還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主兒,
想保一下自己的兒子這個能力還是有的。
但是雷華強的話,之前在聶濤看來,也就是一個給江小帥這些人跑腿的小角色,這樣的小角色按理說出了這檔子事情的話,上面肯定是要壁虎斷尾將其舍棄的,
要將其扔出來喂給政法機關,然后給其重判以平民憤。
這都是一直以來的老套路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次竟然玩脫了。
不過短暫的思考之后,當時的聶濤很快就做出了判斷,這個事情并不簡單,
這個雷華強看似是一個不起眼的混社會的小角色,在黑惡勢力的生態鏈里處于最底層,但實際上,這個家伙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肯定是掌握了一些對部分高級別領導干部有致命性打擊的黑料,
因為只有這樣,才有肯能會在這個時候,讓這些上層人物釋放能量,才可能讓雷無水這些亡命之徒忽然翻供。
如果說沒有這些高層人物釋放能量的話,這個節骨眼上翻供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首先是不會有本地律師干做這種事情,敢帶這種教唆嫌犯翻供的話,因為這本身就是犯罪,
公安機關抓住把柄之后是可以直接將其弄死的。
其次是,就算真的帶話了,這些嫌犯也未必會聽,他們已經是必死之身了,這個時候拉不拉墊背的都無所謂,干嘛要這么麻煩翻供呢。
說句不好聽一些的,這些人甚至很希望拉個墊背的,特別是把自己大的大哥拉下水,陪自己一起上路呢。
這個就是非常赤裸裸的人性了。
人性的陰暗面,是很難想象的。
所以這種形式下,能夠讓這些人翻供,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很多問題。
所以,那個時候劉成電話打過來,急匆匆的表達說要堅決把雷無水這些人的口供再整回來,說絕對不允許放任這種惡心的事情在自己眼前發生,說希望聶濤回來參加審訊一起把雷無水這些人搞服的時候,
聶濤猶豫了,最后還是婉拒了。
道理也很簡單,既然已經是高層釋放能量了,那么這個事情再考所謂的審訊技巧就顯得很沒有用了,雷無水這些人不可能因為一個審訊高手的出現,就會收回自己翻供的。
他們的翻供,必定是有了很大的利益保證,或者是一些其他的致命威脅。
而且,聶濤也是有了私心,他覺得這種時候硬杠上去,說不定就得罪某些不該得罪的人了,而自己還處于沒有正式上任,組織關系掛在江北區委組織部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