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什么？
季離有些疑惑。
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巢群傳遞】這個能力看起來像是一種感知能力，存在兩種不同的感知模式。
第一種和捕食者之王有著關系，能夠感知到那些觸碰了捕食者之王爆開后的人格碎片的人之靈。
第二種則邏輯成謎。
這會兒，季離身后傳來了黑箱獨特的腳步聲：
“黑山羊先生？”
這家伙……速度還真快。
季離略微側過頭去，看向身后的一席黑影，萬千菌絲抽取電能的速度也略微放緩。
聯想到上次黑箱的夢境里發生的事情，自己的親和屬性似乎對大雷的這只女仆效果斐然。
但為什么其他的野生惡異就沒有這種效果？
女仆小姐此刻已經出現在了天臺上，正朝著他平移而來。
黑白色的衣衫在夜風中略微漂浮，有女仆裝和修女服的融合感，似乎是黑箱自身類似于認知偽裝的特征，又加上了一些菲林的口味導致的結果。
那下半身的裙擺還是那么長，里面傳來刀足不斷穿刺在地面的聲音。
而那些被利刃插出的孔洞隨著她的移動一路蔓延而來，又隨著靈質力量的散去而迅速消失。
隨著它逐漸靠近，帶著僵硬微笑的蒼白小臉出現在季離的視野中：
“黑山羊先生，您是在……充電？”
黑箱清甜的嗓音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錯愕。
“這樣理解倒也沒什么問題。”
偏過頭去的季離將腦袋回正，背對著黑箱：
“……我的能力可能會傷到你，這會兒你可能呆在室內會好些。”
“啊！感謝您的關心！”黑箱少女感十足地雙手合十放在臉側，腦袋微微偏斜，很是喜悅的模樣。
不過那張跟面具一樣的假人臉依舊面無表情，怎么看怎么滲人。
因為這的確是張假人臉，黑箱還不是死徒，最多只能偽裝成這個樣子：
“不過我沒事的！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黑箱婉拒了季離的逐客令，停下腳步后又往前“飄”了一點點——
（我是不是應該再靠近一些？）
就在這句心理活動從季離耳邊飄過的剎那，他突然心底一震，靈魂扳機開始猛地悸動了起來。
靈魂扳機的悸動分為多種方式，不同的人之靈，不同類型的覺醒者，不同類型的覺醒靈光，都會有不同的悸動頻率。
所以在各種頻率下，震動和悸動又可能指向不同的結果。
作為覺醒者體系的核心之一，季離對于自己靈魂扳機的悸動模式自然是一清二楚。
但此刻，有一種他從未接觸過的頻率，隨著黑箱的靠近正在他的靈魂中波動開來。
他瞬間意識到這是巢群傳遞的效果，思索片刻后，暫時中斷了電能抽取，沖著黑箱招了招手：
“能請你先過來么？”
他自己在這里閉門造車顯然也不會有什么結果，既然如此，就和黑箱簡單接觸一下試試。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黑箱的身形瞬間消失在季離的視線中：
“太棒了！”
緊接著那股心底的悸動驟然加速，化作一股碰撞的靈質擴散開來。
而在他有些詫異的目光下，黑箱竟從他的胸口整個鉆了出來。
“你這是……？！”
然后伴隨著有些咯人觸感，這只惡異半軟不硬的身體就整個貼了上來，季離甚至能聽到對方裙擺下面那些手術刀足瘋狂摩擦攢動的聲響——
她是從季離胸口內包放著的照片里鉆出來的，就是菲林贈予季離的那張替命照片。
黑箱的面部花瓣般分裂開來，整個貼在季離的胸前，像是猛地深吸了一口氣——
惡異的視角和常人是不同的，它們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物理身軀。
它們所能夠被人觀測到的外形，實質上是靈質構成的，即是人之靈進行惡靈化的類似情況，區別在于，它們本身就是惡靈。
這也就注定了，在惡異的眼中，它們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在此刻黑箱的眼中，季離的身上正在源源不斷地散發出某種奇異的靈質，比它自己的巢穴還要讓人舒暢。
但此刻季離卻感覺到，那股擴散開來的靈質隨著巢群傳遞正不斷鉆向身前黑箱的靈魂之中。
而此刻的黑箱全身心地沉迷在那種只有它才能聞到的季離的“氣味兒”之中，可以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空門大開”。
“等等，你先退開……”
季離想要出聲提醒，但似乎已經為時已晚，隨著黑箱整個身體顫抖一瞬，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嘯。
它的身軀宛如時空錯亂一般翻騰了起來，爆發出濃濃靈質。
在那不斷翻卷的靈質中，季離看到了飛速增殖的黑冰，萬千爆發而出的菌絲，升騰而起的夢魘。
竟然全都是自己得到過的能力，甚至還有剛剛才得到的鮮紅閃電。
雖然視覺的變化無法讓季離洞悉這其中的邏輯，但不斷變化的靈質卻很是明顯：
那些特性在黑箱身上閃爍而過的瞬間，它便會傳出痛苦的情緒，因為是惡異的緣故，那些情緒幾乎是瞬間便化作了額外的靈質顯現而出。
而這樣的情況，幾乎在每一個特質閃過它身上的時候都出現過。
雖然女仆小姐現在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但季離似乎并不能逆轉這一情況。
而且說是這么多特質，但其實那閃爍的速度極快。
異狀爆發的一瞬間，季離才剛開始觸動靈魂扳機感知其靈質變化診斷情況，空氣中就傳來了黑箱已經變得有些扭曲的聲音：
“尊……主——？！”
突然間，黑箱身上的劇烈反應暫停一瞬，它的身軀突然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就這么持續了數秒后，那相機頭身軀突然整個腐蝕下去，就像是靈質被某種劇烈的化學反應消解了一般，又在重組著整個身軀。
而后再度傳來黑箱清晰一些的尖嘯：
“——您是尊主？！”
季離猛地皺眉：
尊主？
也就是這時，黑箱身上劇烈變化的靈質反應驟然一滯，而后雄渾勃發。
黑銀色的靈質重新沸騰了起來，不復之前的癲狂，而是有著某種奇特的韻律，像是某種生物正在重新復蘇。
只是那勃發的靈質，季離卻有些看不明白黑箱此刻的境界，不過卻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從對方的身上傳來。
與此同時，那股季離內心深處的悸動也驟然停歇，他從黑箱的身上同時感受到了通透的連接感。
下一刻，黑銀色的靈質重新組成了黑箱的身軀——
先是亮黑紅底，帶著黑銀色蝴蝶的高跟鞋。
而后是紅底黑布的長裙垂下，那身有些眼熟，但多了些黑銀色飾品的女仆修女服重新出現在它的身上。
緊接著是人偶般的手指，和一頭蒼白的長發，以及一張潔白僵硬的小臉。
隨著那張臉迅速變得紅潤，一對發白的眸子驟然睜開，直直地凝視向季離。
而此刻的季離，也有些愣神。
不為別的，因為黑箱此刻的外形已經大變樣。
雖然服裝還是那些哥特元素，但無論是整體的造型，還是人形態的身高和身材，都發生了非常明顯的巨大變化。
連頭發都長了些，而且臉色也不復之前僵硬的模樣，雖然仍然是看不到多少血色的蒼白，卻活靈活現地沖著季離眨了眨眼。
可讓季離愣神的，并非是這些變化有多大。
而是這副模樣，有大半竟然是來自于他最初在通話中聽到黑箱自稱“菲林的女仆長”后，腦海中自動出現的某種形象。
緊接著，他便感受到一雙有些冰涼但柔嫩的小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手掌：
“您成為尊主了！？”
……
活動室內燈火通明。
黑箱正輕聲哼著歌謠，站在茶幾上圓舞著。
那裙擺隨風飄蕩，露出些許裹著亮潔白絲的小腿。
季離目光詭異地看著對方，抿了一口威士忌，此刻已經睡意全無——
他其實還挺困的，而且累。
在莫名的狀態下，對黑箱試驗了自己的能力后，季離又研究了一番，大概明白了【巢群傳遞】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在排除掉復雜的靈魂心理學原理，以及可能存在的因為捕食者體系而發生一些異變的情況下。
這個能力用一句話概括可以理解為：向他人注入自己的力量。
并且和惡意尊主與契魔人之間的關系，有著某種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黑箱在清醒過來的一瞬間，差點兒認為季離已經成為“尊主”了。
短話大概是這么短，但實際上，其中的構成非常復雜。
首先是注入力量的對象，并非是存在都可以。
目前在【巢群傳遞】的特殊感知中，季離只能感知到小副官茉莉和黑箱兩個存在。
其中有一個甚至不是人。
結合黑箱和茉莉之間的共同點，季離只能得出一個臭不要臉的結論就是——
她倆對自己都存在一種迷戀的情感，或者說“渴望”的思想。
而眾所周知，靈質的力量根源，就是欲望和思想。
所以季離猜測，是因為這種“渴望”或者說“迷戀”，讓她們成為了【巢群傳遞】這個能力的選擇對象，或者說適應對象。
因為黑箱在接受季離能力的時候，并非是所有能力都能夠完美適配。
而是被季離的各種特質在身上全部走了一遍后，最終才找到了適配的能力，甚至因此完整了自身的人形態，還得到了強化。
第二點，則是這種能力的本質，有些類似于惡異尊主和契魔人之間的關系——
人之靈和惡意尊主定下契約，用某種對其自身來說非常重要的東西，來向對方交換力量。
力量來自于惡異尊主，強度幾何，取決于惡異尊主愿意給多少，上限肯定不能超過惡異尊主本身。
不同之處在于，【巢群傳遞】這個能力，是在對方的靈魂中“傳遞”季離的某種能力——
當然，這種行為并不會讓季離傳遞出去的能力消失。
具體是什么能力，取決于對方是否能接受，也就是兼容性問題，或說是否是“適格者”。
而這種特質在融入對方靈魂之中后，會自發地與其本身的能力進行結合，從而在功能上發生一些微妙的化學反應。
暫且不談黑箱得到了什么能力。在季離的特質融入被傳遞者的靈魂中后，他就會像惡異尊主一樣，和對方建立起某種特別的靈魂聯系。
這種靈魂聯系，可以讓他感知到對方和自己之間大致的空間距離。
能夠聽到對方的情感和思想波動較大時，聽到對方的心理活動。
同樣在季離的靈魂扳機感知距離內時，他可以通過靈質作為媒介，和對方進行遠程交流。
此外，同樣是處于季離的靈魂扳機感知范圍內時，季離在動用靈質的時候，可能還會存在一些和對方的共鳴現象。
這樣一看，這種能力倒不像是惡異尊主，反倒更像是捕食者群體中“巢群之心”的概念——
畢竟是捕食者之王身上爆出來的東西。
那么，至于除了感應“潛在的被傳遞者”之外，那個能夠消耗大量靈質，來感知撿到了“煙花”人格遺物的人之靈的能力，又是什么？
在和黑箱簡短討論過后，季離留下了一個可能性較高的猜想：
擴張巢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