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滿深紅銹跡的深色房間，季離睜開了雙眼。
眼前的環境很是陌生，但房間的布局卻有些眼熟。
那些深色的墻壁銹跡斑斑，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伸手輕輕一碰，還能從上面碰下來一大塊銹斑，露出下面淡淡銀色的鋼鐵。
“……這里是我曾經設計過的虛擬訓練空間，雖然看起來非常陳舊，但僅從外表來說，的確是。”
通過“逆旋夢魘”的能力，他判斷出眼前具有虛擬空間外表的一切，是他的夢境。
“但為什么會破敗成這個樣子？一股里世界入侵的味兒。”
季離翻身下了長滿霉斑的床，這時隨著一聲敲門聲，一個臟污的餐盤被遞了進來，里面擺著疑似三明治的東西和一個印有玉米圖像的盒子，還有一杯渾濁不堪的屎綠色液體。
上面寫著風化眼中的拓印英文：
【橙汁】
“這可真幽默……”
至于為什么是疑似三明治，因為那東西看上去像是在臭水溝或者別的什么犄角旮旯呆了十幾年的樣子，小小的一塊里面應該有不下十個微生物群落了。
不知道為什么，季離總覺得眼前的一切莫名眼熟，還感受到一股濃烈的違和感。
他走到了門口，精密的機械門上有一枚LED燈，上面亮著紅光。
早已銹蝕的內里被季離一推就倒。
外面站著一個完全腐蝕的機械警衛，似乎已經廢棄很久了。
季離能認出這家伙的確是世界樹集團使用過的型號，并確定了自己對眼前環境屬于訓練芯片虛擬空間的猜測。
只不過看上去過了很多年，一切都被廢棄的樣子……這有點匪夷所思，雖然他能感知到現在的環境是在他的夢中。
但這個夢中的環境，顯然是他記憶中虛擬空間的投影，他怎么會想到一個虛幻的世界破敗的模樣呢？
除非，這預示著某些信息，尤其是這是他自己的夢。
外面靜謐無聲，走廊同樣紅銹一片，躺著一個七零八落的機械警衛。
這些紅色總讓季離想到里世界。
暫時確保四周沒有危險，季離回到了房間中，他清點了一下自己在“界外之地”靈薄獄中得到的東西。
【逆旋夢魘】和新能力融合，變成了【風魔引擎】。
在試用了一下新能力后，那種古怪的感覺再度涌上心頭——
有種演練了無數遍的熟悉感，仿佛他并非第一次使用這個新能力。
意識從靈魂空間脫離，眼前回到了銹紅的虛擬夢境。
季離隨手便撕裂出一道漆黑氣柱將墻面撕碎，那鋼鐵比餅干還脆，在他爆發的靈質下叮鈴哐啷地四處濺射。
這一幕又讓他感覺有些熟悉——
這不對勁。
雖然自詡為戰斗大師，但靈質這種東西和墨菲巨構的法則不一樣。
他只是在戰斗使用上有非凡的經驗而已，使用這種讓靈質流動的風之力，很快就能結合自身實際開發出各種作戰用法。
但這不代表他可以讓這東西在空中變化成各種雜耍般的形狀——
漆黑的靈質風團在空氣中不斷形變，一會兒如游蛇，一會兒變成一股小龍卷，一會兒又在他的操控中凝聚出淺淺人形。
最后甚至變成了一個小奧丁，雖然很快就散去：
“不對勁，是因為“界外之地”靈薄獄中，哪怕是有規則加身，也一樣會消耗靈質么？我的靈質相比進入靈薄獄之前減少了太多太多，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樣子……”
在“界外之地”中后期，規則給予季離的靈質幾乎無窮無盡，被他肆意揮霍。
從基本的靈魂心理學理論來講，這種情況下他所使用的應該是靈薄獄規則給予他的靈質。
就像是多了一條額外的無限藍條，而自己原本的藍條哪怕在進入靈薄獄初期使用了不少，后期的時間也應該一直在恢復才對。
從這個角度出發，在他脫離靈薄獄之后，就算不是狀態全滿，也應該恢復大半才對。
“而且，我記得我在失去意識之前有聽到飛升協議傳來‘鉍網絡’相關的提示。”
“幻光仙子最后析出的那個東西到底是什么，這到底……”
猛然間，季離陡驚，他突然發現他竟然在清點戰利品的時候完全忽略了那個東西。
那個引發了飛升協議迸發的鉍網絡提示，從幻光仙子身體中析出的東西，他記得那是和蒙薩曾經送給他的紅晶類似的玩意兒。
這么重要的東西，他怎么可能會忽略掉？
這一瞬間的靈光乍現讓他霎時警覺，并最大程度的張開靈質，使用能力撬動著眼前的夢境空間——
必須要立刻醒來，這地方在影響我的意識。
曾經在墨菲巨構，傳奇戰斗大師也不是沒有翻車的時候。
除了早期當雇傭兵的經歷，在進入世界樹集團后，他也有不少次陷入窘境危局之中。
被敵人抓住，拉入虛擬空間，通過各種算法進行拷問。
那些拷問手法層出不窮，除了最基本的利用虛擬空間的權限，對拷問者和被拷問者的外形進行各種變幻。
或者直接利用虛擬空間系統，生成各種AI算法下的結果來迷惑拷問者外，還有各種不同的認知改寫。
比如通過影響腦域，封鎖掉一段記憶，再將他丟到戰場中，認為自己還是一個在復仇道路上的改造雇傭兵。
又或者直接改寫他的認知，以為自己是拷問官，正在拷問敵人，卻不自覺地將各種情報吐露出來。
針對這樣的拷問，季離不止一次挺了過來，甚至還學到了很多，他這傳奇戰斗大師也是給拷成了傳奇耐問大師。
像是眼下這種某種重要的東西竟然被他遺忘的情況，就和“認知封鎖”非常類似。
考慮到自己剛才對新能力古怪的熟悉度，他甚至有理由懷疑，自己可能已經在這種認知封鎖中度過有一段時間了。
是一直以來的環境太安逸，讓自己怠惰了么……
思索之間，季離已經驅動著靈質，全力撬動著整個記憶空間，意圖讓自己徹底醒過來。
就在這一剎那，他感知到靈魂扳機瘋狂震動，狂暴的能量從側面襲來——
轟！！！！
震天動地的爆破聲，整個墻面當場蒸發，懾人紅光暴風驟雨般襲來：
“萬鬼纏身？！”
季離瞬間閃身，眼前一花便看到整個房間已經被徹底摧毀。
而那猩紅的頭部神經光元正緩緩扭轉，定格在自己身上。
跑！
季離隨手爆發一道漆黑的短途氣柱轟擊而去，看也不看結果便轉身就跑。
下一刻他原本所處的位置轟然擴開球形的猩紅爆破，將十數米外的基地內部整個撕碎。
但季離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那廢墟之外，萬鬼纏身的怒吼震天動地，碾開一道粗壯的地面溝壑瘋狂追擊而去。
已經察覺到不對的季離，迅速喚起自己對眼前這個虛擬空間的所有記憶，并徑直朝著B評級中隱秘情報的方向而去。
這一次循環他想到的還是“保險箱”理論，那枚幻光仙子析出的紅晶并不在自己身上，那就只有在“保險箱”里了。
陡然間，他感知到一直在瘋狂顫動的靈魂扳機頻率陡增，眼前的一切轟然爆破，一只巨大的爪子從側方撕裂而來——
“緋電主！”
季離進入了惡靈化。
紅電爆發之際，險而又險地擦過了萬鬼纏身的攻擊，化作猩紅的閃電疾馳而去。
在那紅色閃電之中，有漆黑的氣流在追隨縈繞，季離能感覺到自己的速度相比曾經快了不少，顯然這是風魔引擎的功勞。
但這疾馳的感覺只是出現了一瞬，狂顫的靈魂扳機便再度讓他感知到來自后面的威脅。
他想也沒想便在腳下制造出一道空渦，而后爆炸。
借著那狂暴的沖擊力與自身緋電主速度和風魔引擎的加持，再加上瞬間開啟的靈魂馬赫，季離的身體幾乎是和萬鬼纏身同一時間閃爍。
前者是從側方的墻壁直接撕碎而去，后者則是帶著滾滾的鋼鐵溝壑將他原本所處的位置完全摧毀。
環形的爆破在萬鬼纏身的四周一圈又一圈地爆炸蕩開，追逐著季離的身姿。
隨著脫離那最后一圈沖天而起的紅色沖擊波，再次和死亡擦肩而過的季離在周圍爆發無數空渦撕碎坍塌的鋼鐵結構。
思維急轉之間注視到前方的環境，一個同樣散架，但外形有些許差異的安保機器人吸引了季離的注意。
這也讓他在瞬間判斷出了自己此刻的大致位置，全速朝著某個方向沖去。
一路上驚爆不斷，靈魂馬赫在飛速消耗季離所剩無幾的靈質，一前一后，一小一大。
兩道同樣猩紅的身影在不斷閃爍之間，將所到之處盡數摧毀。
“這臺萬鬼纏身目前來看戰術思維并不及我，這樣的話……”
再度從一次攻擊中脫線的季離撈起地上一大團機械守衛殘骸中的裝置，看上去像是世界樹子體根須構筑的某種機械模塊，激活的瞬間看到上面的綠光：
“第一步完成，果然在我心中妖神體系具備歲月也不可磨滅的質量……”
一輪猩紅光柱從身后噴發撕裂空間，季離閃爍躲開的同時也往后追來的萬鬼纏身一撇：
“包括你也是……”
飛躍在半空中的瞬間，季離握緊那抓到的裝置，身上的電流朝著四面八方瘋狂擴散。
頃刻間，密密麻麻的猩紅電流流竄了整個基地。
無數已經化作殘骸的半朽機器人睜開了雙眼，看著穿梭在視覺中的季離發動了攻擊。
在他狂暴電流下重新恢復運轉的警報聲響徹耳邊，大量的自動機炮摩擦著火花，從銹蝕的墻壁中鉆出，噴吐而出的彈雨追逐著他的身影：
“很好，我的電流有用，接下來就是……”
他的速度無視了那些彈雨和半死不活的機器人，看到眼前的十字大廳，眼中靈質一閃。
但側方爆發的紅光讓他瞳孔一跳——
加速了？！
“吼——！！！！”
面甲撕裂，全身爆甲的萬鬼纏身蒸騰著熱氣竟然繞行到了季離的前方。
在這極致的速度中，他只看到側方的一切在頃刻間分級粉碎，灼熱的利爪刺進了自己的右邊身軀——
紅電爆閃，血肉撕裂。
季離猛然咬牙，拖著殘破的身軀整個分離而出。
那被撕碎肢體中握著的裝置在半空翻飛，被他用剩下的另一只手抓住，朝著十字大廳的另一側規避而去。
此刻的他整個上半身都被縱向撕裂，右肩到左肋下的部位被暴力撕去，露出血骨錚錚的肋骨：
“看起來是燉湯的好材料……但因為是夢境，只是區區致命傷……”
他的眼中紅電爆閃，再度蒸發靈魂馬赫，速度提高了兩倍，繞著十字大廳跑了三圈。
瞬間，十字大廳周圍的空間和物質被跗骨之蛆般的萬鬼纏身全部粉碎，螺旋狀的紅色能量密集驚爆。
“二十米……三十米……夠了！”
季離猛踩地面炸開密集電蛇，直撲中央電梯。
將那捏在手里的裝置直接貼在了電梯上，再用紅電狂暴激發——
0.1秒，巨大的中央電梯閃爍一下便熄滅。
0.2秒，季離注意到了這一致命情況，猛地朝著整個中央電梯設施踢了一腳。
0.3秒，中央電梯開始運作。
0.4秒，季離撕開了中央電梯的電梯門，進入了空蕩蕩的電梯井，萬鬼纏身移動撕裂的溝渠蔓延到電梯外。
0.5秒——
轟！！！！！
如地心墜落般砸落的中央電梯同瞬間跟隨著季離，出現在電梯井中的萬鬼纏身直接相撞。
在那驚天動地震顫聲中，狂暴的紅光四散爆裂，萬鬼纏身的怒吼幾欲撕裂耳膜。
而在那中央電梯嘎吱作響的聲音中，化作不甘的咆哮，震耳欲聾之間整個沉下！
漫天塵埃中，只有一只手的季離從空氣中扯出了紅電閃爍的猩紅劍，出現在萬鬼纏身的前方。
此刻的它大半身軀都被十數米半徑的中央電梯壓沉在下方，只露出一只猙獰的肩膀和頭顱，巨大的爪子撕裂在地面上，不斷低吼。
“追擊者本來應該是鬣狗，觸發條件也不應該在初始房間才對……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但這終歸是我設計的訓練。”
季離的刀尖直至萬鬼纏身的頭顱。
在他的設計中，想要在這個訓練空間完成A級評價，擊殺追擊者，就必須要用到中央電梯。
原本的流程非常繁瑣，甚至需要受訓者用到多種墨菲巨構的改造能力，才能讓這重力坍塌一般的核心電梯墜落而下，撕碎鬣狗。
這東西并非是普通的電梯，而是帶有強勁重力場的超級設施，它的墜落，無亞于地殼坍縮。
至于為什么這么可怕物理現象只摧毀追擊者，而沒有對周圍環境造成太大的影響……
這畢竟是虛擬訓練，設計是服務于內容的，參數也是這樣填的。
“那么……創始人的產物，感謝回憶中的你在靈薄獄里幫了我那么多……如果有機會，我真想再跟你來一次浪漫的旅途……”
劍尖停在了萬鬼纏身的頭部神經光原上：
“不過這一次，還是先畫上句號為好。”
嗙！！！！
紅電爆發，在季離驚愕的目光中，仿佛一股無形的立場將自己的攻擊阻隔在外：
“怎么會！？”
他將緋電主的力量爆發到極致，猩紅大劍如激光般閃耀，他綻放了不義箴言下的紅光，惡靈化的軀體二段展開。
紅電靈質如螺旋的鉆頭在萬鬼纏身的頭顱瘋狂鉆刺。
但那無形的立場就這么死死地阻隔著他的攻擊，甚至連他用出了紅質都無法突破，而后轟然炸裂——
“媽的，認知障礙？！”
驚天的塵暴中，季離拋棄殺死對方的心思，直奔B評級的“保險箱”。
他眼中的靈質在瘋狂閃爍：
殺掉萬鬼纏身，是脫離這里的一個可能，也是他心中一個大膽的渴望——
沒什么挑戰能比干掉世界樹創始人更有成就感了，哪怕是在夢里。
但是他做不到，是因為這個夢境的古怪機制形成的認知障礙，還是說……
是因為那是創始人的產物，在他的心底，妖神體系就是墨菲巨構最強大的力量……
所以，我不認為我能夠戰勝它，從而形成的認知障礙？
他猛然捏緊了猩紅劍：
那就看看“保險柜”里到底是什么好了……
沒了萬鬼纏身的糾纏，季離很快出現在了目的地，一處銹蝕的檔案庫中。
他摧毀了其他的一切物質，一劍刺入墻上的柜體，猛然一挑——
破敗的柜門翻飛而出，一蓬白色的馬賽克出現在其中，猛然朝著他撲來。
猩紅劍抬起想要阻擋，卻驟然崩解，那白色馬賽克被他一把抓在了手中——
銀色的房間，回憶，獲得“封魔引擎”，實踐，破局，被萬鬼纏身殺死。
他看到了之前自己的一次次循環，那一次次循環中的記憶也出現在了腦海中。
等到那無數的畫面在眼前結束，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手里多了什么東西，猛然抬手——
那是一柄巨大而繁復的白色騎槍。
里世界咒印灼熱而起：
——
【人格碎片：破滅之槍】
【靈魂質量：未知】
【特性：亥姆霍茲的逆旋。】
【無法具裝化。】
——
這不是？！
思索之間，他的身后傳來了狂暴的怒吼——
“檢測到高危記憶體風險，正在執行最高清除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