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么？
看著眼前那停歇的異變，白磷等人長出了一口氣。
宿魘龐大的身軀被死死束縛在原地，身上讓人心驚肉跳的惡異靈質波動也在趨近平緩，只有季離身上怪物般的靈質波動在瘋狂挑起他們靈魂扳機的悸動。
不過幾人此刻卻感覺到難得的安心，即便看向季離的目光依然保持著驚顫。
白磷咽了口唾沫，心切列車中老父親安危的她剛要移動，便被茉莉抬起的手臂攔住：
“再等等。”
“情況還不明了，可能會有變數。白磷小姐還請稍安勿躁。”
她的臉上頓時閃過一抹急切，但也無可奈何，那畢竟是死徒和己方頂尖戰力之間的戰場，而且還不知道那東西還有什么手段沒使出來。
但就在這時，她注意到那已經東倒西歪的列車上傳來動靜，臉色一怔。
在已經一片狼藉的列車中，一道渾身是血的人影爬出了車廂。
白磷的眼中閃過一抹跳躍的希望，但又頃刻熄滅，因為但那只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斯內普提著公文包，氣喘吁吁地鉆出車廂。
注意到此刻外面血紅一片的景象，先是神色緊張，而后才察覺到旁邊似乎告一段落的戰場，目光落到了季離的身上，猛地一怔：
“這是……”
他竟猛地翻開身上已經花屏的個人微型電腦，完全罔顧危機四伏的戰場，旁若無人的敲打了起來，臉上流露出一抹詫異和疑惑。
此刻，宿魘那被鎖鏈層層束縛的龐大身軀傳來陰沉的笑聲：
“有趣……”
雖然對方的軀體已經不存在任何五官之類的器官，但季離仍然能感覺到對方的注目。
“所以這就是妄圖‘活捉’我的理由，為了‘異界結晶’……堂堂特管局總署長，竟也在侍奉異神么？”
震蕩的聲音傳遍整個狼藉的血色原野，那邊緣處重案二組的人皆是面色一變：
“……侍奉異神？”
而季離的聲線不變：
“所以這東西的作用是獻給異神？”
根據之前蒙薩的情報，異神即是在里世界得到了某種位格的惡異尊主。
“不然呢？不然我很難想象你要拿這東西做什么……”
“我的耐心有限……”
季離手中的破滅之槍向前一指：
“用途，來歷，我要在哪里才能找到更多的‘異界結晶’？”
宿魘扭了扭身軀：
“很簡單……”
彌紗那牽連著里世界的鎖鏈讓他動彈不得，又是一陣陰沉的笑聲后開口道，引得四周氣氛一沉：
“加入通天塔……”
彌紗原本還有點兒心虛，這會兒還跟季離處于共鳴狀態，估摸著降低存在感不說話，免得被這死徒發現什么端倪。
畢竟她身上才是真的有一個惡異尊主的關注，此刻也被這家伙的話整得懵了一下：
“哈？”
宿魘哈哈大笑：
“……難道你們沒有感覺到么？”
“你們面前的這個‘人之靈’……身上的惡異靈質比我一個死徒還要純粹，你們就從沒有想過，他到底是什么？”
“難道就沒有一種可能……他其實是我的同類呢？”
戰場靜謐，邊緣的重案二組眾人面面相覷，而彌紗直接一腳踹去：
“死到臨頭還想拉個墊背的？”
宿魘聲線猛然拔高：
“……你們以為我在開玩笑么？如果你想獲得更多的異界結晶，那就加入通天塔，在那之后這樣的東西想要多少有多少！”
“既然你給出了你的需求，那么我就同樣用能夠滿足你需求的答案來回應你！但你既然不滿意，那就只有……”
話音未落，一道蒼老的呼聲從一旁傳來：
“閣下！！！快驅除這只死徒！他只是在拖延時間！！！”
季離扭頭，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抱著個人微型電腦瘋狂擺手，而他的耳邊則傳來宿魘爆發的沖天狂笑：
“白癡！白癡！！！哈哈哈——”
天空的顏色驟然深沉，所有人的靈魂扳機瘋狂震蕩——
維度波動，四周的靈薄獄集群開始顫動，兔子妞兒制造的鎖鏈瘋狂碰撞。
扭曲之間，狂暴的惡異靈質波動從宿魘的身上爆發，將彌紗直接崩飛而出。
后者身形翻轉之間落入了深沉的陰影中，身形再度閃現時，只見天空中那不斷爆發紅光，將下方的一切映照其中。
是那道巨大的刻痕：
“靈薄獄？！”
在宿魘的狂笑聲中，四周的靈薄獄在頃刻間完成匯聚，融合。
彌紗的鎖鏈全數崩斷，異象朝著整個大地侵蝕而來，將季離的身形遮蔽其中——
“老季？！”
彌紗猛沖而出，靈魂扳機中卻傳來極致的悸動——
【快躲開。】
在影蝕之主的提醒下，她的身軀化作流動的陰影連續跳躍，一陣亂竄后躲開空氣中無數崩爆的維度裂縫沉入陰影。
最終出現在面如土色坐倒在地的斯內普教授身旁：
“維度裂縫……老頭，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刻痕，它解放了自己的刻痕，在融合四周靈薄獄的基礎下張開自身的靈薄獄……”
斯內普喃喃道：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本以為研究有望了，眼下卻……”
“說人話！”
“先跑吧小姑娘……你身上有空間類靈質的波動，現在跑還來得及……”
宿魘猙獰的聲音響徹大地：
“跑？！”
他怒吼著，一抹奇異而詭譎的悸動拉扯著在場的所有人之靈：
“你們都要進入我的肚子……化作我的食糧！！！！”
季離猛然抬頭，看著那天空中鮮紅的刻痕不斷墜落而來，靈魂扳機傳達著熟悉的悸動——
靈薄獄強制吸入。
他輕嘆了口氣，手腕猛地翻轉：
咔。
整個世界瞬間陷入停滯，宿魘的狂笑聲猛然卡殼：
“什么？”
在那墜落的天空之下，季離的手臂高高抬起，仿佛支撐著整個天空。
空御籠手的機擴聲咔咔傳來，爆發無窮盡般的靈質，將那虛幻墜落的現實死死禁錮。
災業主微微顫抖的手臂，似乎正將一處包裹吞噬而來的靈薄獄死死抓住，寸進不得。
季離的聲音響徹全場：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嗎？”
空御籠手中的靈質波動驟然增幅擴大，那匯聚吞噬而來的靈薄獄虛影和天空中的印記瘋狂閃爍起來：
“可惜了……”
而后手腕扭轉，空御籠手的力量被他徹底激發，屬于他的靈質場將整個戰場接管——
所有的靈質結構全數停滯，而后如按下倒退鍵般倒流而去。
仿佛墜落的天空重新上升，巨大刻痕中的紅光急速消散。
無數匯聚的靈薄獄顫抖著，不甘地崩爆分解，倒退著回到它們原來的位置。
長出觸須的地面回縮，重新化作草地和公路。
那被毀掉的列車緩緩升起，遵循著之前被癱瘓的軌跡迅速回到正一片片重新拼接的鐵軌上。
就連宿魘的身軀也在一陣起伏中瘋狂蠕動。
從殘破的身軀變得完整，再遵循著之間爆發的軌跡分裂開來，血肉消散。
最終變回之前那一身黑衣的年輕人形象。
牙口眼眶中的舌頭收回變成臉上的淚痕，就連那枚墨鏡也不知從何處跳出，倒退著跳到了他的臉上戴上。
最終隨著空御籠手的利爪猛然一捏——
晴朗的天空擴散著，灑下一片陽光，映照出一片陰影。
陰影中爆發無數鎖鏈將懵逼的宿魘完全捆縛。
季離收手，在無數懵逼的目光中回頭夸道：
“做得好，兔子……”
扭頭就看到彌紗已經如一條死狗一般趴到在草地中，沖著季離比了個大拇指，然后再也沒了力氣——
被季離共鳴下的這一發靈魂回放徹底榨干了。
“你做了什么……”
人形態的宿魘愣愣地被完全捆縛在原地。
季離牙口一笑：
“如你所見……只是將你的靈質倒流了。”
“簡直是胡說八道？！……區區勞倫斯的能力，怎能觸動刻痕的偉力！？”
他的身軀顫抖了起來，瘋狂掙扎著。
但此刻他全身的靈質都仿佛凍結一般，一絲一毫也無法調動：
“你究竟做了什么？！那是維度的力量……是整個生態的存在！你怎么可能將這一切回溯？！”
宿魘的能力簡單純粹：影響生態。
這里的生態，指的是整個靈薄獄生態，是超自然法則的一部分。
法則中包含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游離靈質，一切生靈的思維散發的負面靈質，靈薄獄中的惡意靈質，乃至當前現實的另一個維度中的倒影世界中的靈質。
這些都可以被他用靈質覆寫的手段借用成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才會緊急選擇這這一班車，不僅是因為靈薄獄集群可以讓他遁入其中，更是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中，他才是最為強大的。
本身就是死徒的他，靠著這樣的能力可以達到1+1大于2的程度。
但現在，你告訴我整個生態法則被對方直接回溯了？？
對他來說，這無異于人類一夜之間倒退回石器時代般荒謬可笑！
季離看了眼手中的空御籠手：
“很簡單，只是消耗大了些罷了。你難道沒有發現，你制造的力場，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就已經消失了么？”
宿魘身軀一抖——
沒錯，最初他制造的那股遮蔽人之靈感知的力場，本身來自于他所制造的半靈薄獄覆蓋領域。
從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好像就已經失效了。
“我的好兄弟在你的立場里面打了那么多的孔，雖然通過鎖鏈聯通靈薄獄的方式來活捉你很冒險，因為這會讓你直接接觸到這些靈薄獄集群，增大行動的風險……”
“但同樣，這些強行打開的維度裂縫也將你的力場打得千瘡百孔。”
“你的能力，是利用四周的靈質。但嚴格意義上來說，你需要吸取的東西是恐懼……”
宿魘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你……”
“沒錯。”
季離攤手：
“我殺死的不僅是那列車上的恐懼，兔子在穿梭靈薄獄拉動鎖鏈束縛你的過程中，那些惡異的恐懼也被我殺死了。”
“雖然組成他們的是純粹的靈質，而非是更接近底層邏輯的‘情緒’，但恐懼靈質也是一種恐懼。”
“當我滅殺掉整個你賴以生存的環境，并在這場對戰中將你削弱到這個地步的時候，空御籠手，自然也就能夠撬動你的環境……”
季離抬起利爪，凌空一捏：
“因為從這個時候開始，你的領域不再是你的領域，而是我的……”
宿魘沉默著，似乎還想做最后的掙扎：
“……你從一開始，就算到了？”
“不，我只是在拉扯列車上那些乘客的‘恐懼’時有所察覺，剩下的一切……都交給經驗。”
“論算計，我不擅長，但打架……無論是用靈質也好，科技也罷，你們這些生物，在我眼中就像是過家家的小孩兒一樣……笨拙至極。”
靈質從宿魘的身上重新開始波動，它們尖叫著，掙扎著想要沖破季離的靈質場禁錮：
“你這……卑微低賤的人之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季離聳肩：
“看來，你是不準備告訴我異界結晶的事情了。”
他快步接近著宿魘，后者瘋狂咒罵著他，身軀不斷在靈質的波動中起伏著，扭曲中，但終歸是徒勞的。
最終，季離在他猙獰的眼神下停在了身前，并伸手從他的脖頸間抓出了一枚項鏈——
那東西一直掛在他的脖子上，季離從第一眼看到他的人形態時就注意到了。
而在那細皮繩的末尾處，有著一枚鮮紅的晶體：
異界結晶。
“……雖然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是這個東西和你的人格遺物，我就笑納了……”
扭曲的空氣化作漆黑的氣壓朝著宿魘的身上寸寸碾去。
既然對方不從，那他也不打算多廢話了。
此刻他的靈質和共鳴對象兔子妞兒的靈質都已經耗盡，直接滅殺對方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宿魘慘叫著，骨頭和身軀在強烈的氣壓下一寸寸扭曲，最終化作一蓬紅光轟然爆裂——
戰場邊緣和斯內普教授猛然趴到在地，仿佛被一股力量強行按倒。
就連季離的身軀也傳來一陣骨骼開裂的聲響，悶哼一聲猛地半跪在地，身上的惡靈化在頃刻粉碎。
一道人影不止何時背對著他站在了身前，身上傳來地獄般的氣息：
“尾席宿魘，我對你感到很失望。”
身軀殘破大半的宿魘愣愣地看著來人，口中蠕動：
“第八席……”
來人被一身扭曲蠕動的黑色騎士甲包裹在其中，他微微扭頭看向季離，眼中閃過一抹洋紅光芒。
季離的身軀瞬間倒飛而出，雙腳在地上拉開洶涌的溝壑——
“完全體死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