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講，這個點子并不能稱得上是新奇。”許意遲雙手交疊著搭上兩膝，那動作瞧著多少有點像在面對著一眾任課老師的倒霉學生。
“不過我覺著……這設定放在這里還挺合適的。”
“前后說得通，也方便我們編撰各種不同結局……就是效果可能沒有上一個那么炸。”
——拿漢錦本體當傳送門什么的，這效果指定趕不上那個夢中夢中夢炸裂，但好處是，他們整個工作室大概率都不用擔心哪天下班的時候，被人套進麻袋里敲悶棍……多半也不會收到玩家們寄來的刀片。
大概。
許意遲轉著眼珠摸了摸鼻子，其實剛剛給小白、卿卿她倆講這兩個點子的時候，她忽然又覺著她們或許還可以把這兩種設定相互結合一下……就是那效果聽起來可能更容易挨揍了。
……嘖，她這逃不開一頓好打的人生。
惆悵喲——
許·巔峰大帝隨身大太監·意·心眼子負八百·遲咂著嘴巴搖頭晃腦，坐在對面的白妙妙二人聽罷，則只面面相覷著飛速交換了幾番眼神。
片刻后，終竟是身為工作室主策劃的安卿默默扛下了所有，她盯著小姑娘努力斟酌了下用詞，半晌方遲疑著開口出了聲：“呃……小意，是這樣的。”
“我剛和小白仔細商量了一下，我們兩個一致認為，相對于你那第二個稍顯常規一點的點子……還是第一個更有新意、更適合被做進游戲。”
“但那個‘夢中夢’還搞不好要讓主控悔恨終生、半路猝死的設定實在太歹毒了，真的很容易被玩家投喂刀片……”
“所以小意，你看看，你那還有沒有別的稍溫和一點、同樣也很有新意的想法？”安卿委婉道——就目前她們家許大制作給出來的兩種思路看，相較于賺錢，她還是更在意一點她們小許同志的人身財產安全……
至少光這個“夢中夢”的設定，還不足以讓她和小白頂著明知道游戲一旦上線，她們這幾個工作室的主要工作人員便會立馬被玩家掛出去扎小人的風險，還非要將這東西做到游戲中去。
誠然，她們確乎是不介意搞一出那所謂的“制作祭天，法力無邊”（bushi）。
但值得讓她們真給許大制作祭了的點子，顯然不能只有這種程度。
這起碼……也得比這再騷上一二三……個度吧？
安卿捏著電容筆抿嘴微笑，許意遲聞言渾不在意地伸手撓撓腦瓜：“你們要這么說的話，那應該算是有吧——就，咱直接把這兩個點子結合一下，搓在一起唄。”
“結合一下……搓在一起？”白妙妙稍顯迷茫地擰了下眉頭，一時沒想明白這倆歹毒玩意得怎么搓一起才比較自然、和諧……
且天衣無縫。
“就是說，我們照舊可以設置幾個歹毒結局——譬如主控噶了，漢錦碎了，干啥啥中道崩殂之類的。”小姑娘無辜眨眼，“但在此之前，我們可以用一些看起來還比較溫和點的切入點來切入。”
“——主控所經歷的一切還是夢境，能讓進到爛柯山內的入口也仍舊是那塊漢錦的本體。”
“但主控在進入爛柯山前便知道，自己將在爛柯山內看到的一切都是夢了——因為，那漢錦精魄能帶著主控去往爛柯山是不假，只它的本體損毀委實過于嚴重，憑它如今的能力，它已然無法帶著主控這么個大活人直接前往爛柯山去。”
“是以，它折中了一下，選了個相對保守些的做法——讓主控以‘入夢’的形式，魂魄暫時離體，跟著它去那傳說中的爛柯仙山，并嘗試在這夢境中參悟五志、獲得浸透了‘五星之力’的五色絲。”
“——小白卿卿，你們覺著我這樣把這兩個點子給結合在一起，怎么樣？”許意遲仰了腦袋，邊說邊期待萬分地搓了爪子。
對面那倆人聽完，沉默得比先前更久了一些，老半天才有一人猶猶豫豫地出了聲。
“emm……”白妙妙摳著指頭下意識扭頭望了眼安卿——她這會有話想說，但她不敢直說。
“卿卿，你覺著呢？”
“我？”安卿應聲，面上悄然縱過一線不大自然，“我覺得這點子聽著倒是沒什么毛病，且加入‘漢錦精魄因本體損毀嚴重，而無法帶主控直接去往爛柯山’這個前提之后，‘夢中夢’的這個設定在前期看起來也沒那么離譜了。”
“但——”
安卿深深呼吸一口，原本還算溫和的話鋒頓時急轉直下：“小意，你確定加上這種‘魂魄離體’的設定之后，你那游戲的結局不會變得更歹毒起來嗎？”
——她真的懷疑她們許大制作這個缺心眼子的，會把這游戲最后的某一個be結局給安排成“很遺憾，因為您未能成功在爛柯山內參悟透五志、獲得足量的五色絲，漢錦已徹底損毀，往來兩地的通道崩塌，您的魂魄被永遠困在了爛柯山”什么的！
——好家伙，屆時那可就半路猝死直接變原地白癡了！她們指定得能賣刀片致富！
高挑姑娘的唇角不住發了抖，許意遲聞此卻像沒聽出她話中那點擔憂意思似的，顧自攤手聳了聳肩：“那肯定會啊。”
“而且這么改下來，我為的就是讓這結局變得再經（dai）典（du）一些，反正咱這都把‘文物成精’給端上桌了，再加一個魂魄被困鎖在爛柯山里，成為眾多執念中的一員或真魂飛魄散了，也是很合理的吧？”
啊這……合理倒是很合理。
就是老讓人感覺哪里不對。
有那種，她們這頭剛把這游戲發上去……那頭玩家的刀片板磚臭雞蛋就得隨之而落的癲感。
但別說……這玩意細想想還真挺有意思。
想到了某些場景的白妙妙二人再度對視一眼，轉頭時便恰好看清了彼此眼中微妙且復雜的小小情緒——這一回她們許大制作鬼點子所能創造出的價值，終于碾壓過了她們對她小命的憂慮。
跟著帶工作室的大家賺錢暴富相比，小意她……
她還是安心等著被人抓出去扎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