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跨過一道新的大門，周圍的環境隨之瞬間改變——溫度怡人的山谷輕風化作了熱帶雨林中的悶熱潮濕，還有遠處不知什么動物的鳴叫，以及蟲蟻爬過枯葉時窸窸窣窣的聲音。
出于謹慎，于生沒有關上那扇門，而是在帶著艾琳穿過通道之后維持著大門的開啟狀態，好隨時可以返回那座山谷。
“現在呢？”他低頭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胳膊上的小人偶，“還能感覺到另一副身體的情況嗎？聯系斷開了嗎？”
“……驚了，竟然還連著！”小人偶有些驚奇地說道，“就剛才穿過大門的時候稍微恍惚了一下，但也不是斷開，就是感知錯位那種，然后現在又一切正常了，而且兩具身體之間的聯系沒有一點減弱。”
說著，她又抬起頭來，朝四周圍看了一眼。
“哎，于生你說現在我的兩具身體之間到底是離了多遠啊？”
“恐怕已經很難用‘遠近’來衡量了，”于生認真尋思了一下，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反正肯定不在交界地，跟那座山谷之間也差著‘維度’，這種‘距離’都無法切斷你兩具身體之間的聯系的話，估摸著也不用做更進一步的測試了。”
“哦……那咱們要在這邊轉轉嗎？”艾琳好奇地抬頭看著于生，“來都來了……”
“不安全，”于生搖了搖頭，“回去吧。”
“你什么時候這么謹慎保守了？”
“帶著你的畫框呢，那可是你的本體，萬一我死這兒了不要緊，你的畫框出狀況了可就不知道會怎樣了，”于生晃了晃艾琳，提醒著對方背后還背著她的油畫，“回去吧，順便告訴胡貍一聲，讓她回到出發的地方匯合。”
“哦，好！”
過了沒一會，于生、胡貍和艾琳便又回到了山谷深處那片新修的平地上。
“現在基本上可以總結出幾個規律了，”看著正在周圍繞來繞去練習同時控制著兩具身體走路的艾琳，于生摸著下巴做出測試至今的結論，“第一，必須有一個人偶身體要和畫框在一起，這樣才能確保艾琳可以在現實世界活動；第二，與畫框在一起的人偶身體會成為‘主體’，而除此之外的身體會成為‘副本’；第三，‘副本’的控制距離可能是無限的，或至少非常非常遠，而不像主體那樣必須和油畫在一起，但相對的……”
“撲通”一聲，艾琳的副身體在跑來跑去的時候突然失衡，結結實實地撲倒在地。
于生低頭看了一眼正狼狽地爬起來的小人偶，繼續說道：“相對的，‘副本’的‘性能’會明顯弱于主體，從感知到行動敏捷性再到操控性都如此。這應該也算是‘超遠控制距離’所帶來的代價。”
“我感覺挺劃算哎，”艾琳爬了起來，雖然摔得狼狽看起來心情卻是很好，“終于有了個不用背著畫跑來跑去的身體，想跑多遠就跑多遠哎！而且這樣我就可以一邊在客廳看電視一邊在臥室打游戲了……”
于生眼角頓時跳了一下：“……有了倆身體你就想干這？！”
緊接著他就反應過來：“等會！打游戲……你打什么游戲？！”
艾琳頓時縮了縮脖子，猶豫了兩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你賬號解封了……”
于生一聽眉毛都立起來了：“不準再用我的賬號！回頭注冊自己的去——你都有身份證了！”
艾琳頓時沮喪地低下頭：“哦……”
也不知道她都沮喪個什么勁兒。
不過小人偶的壞心情一向持續不到幾秒鐘，她很快便又高興起來，控制著自己的另一個身體溜達到于生面前，倆人偶一塊抬著頭：“話說我還發現一個有意思的地方哎。”
于生面帶疑惑：“什么？”
“就是控制第二具身體的時候其實并不用完全把一半注意力都分出去，”艾琳說著，那具“副身體”臉上的表情便肉眼看見地僵硬呆板下來，仿佛是靈魂突然抽離了一般，“你看，其實只需要分出一點點精力，就能控制著它活動了。”
那具表情呆滯的人偶軀體四處走動起來，雖然還有些不穩當，但確確實實是活動自如的。
艾琳臉上顯得洋洋得意。
于生的表情則忽然若有所思。
“而且我發現這個軀體其實也有一定自主活動的能力，”她又接著說道，“如果只是想控制著它做一些事情的話，并不需要完全‘接管’，比如‘走到某地’、‘把東西拿回來’之類的，其實它自己是可以完成的……”
于生臉上的若有所思瞬間就變成了驚愕。
“等等，你的意思是……這個軀殼，它是有自己的思維能力的？！”
艾琳聽到這話也呆了呆，認真思考了一下才搖搖頭：“好像不是，不能說是思維能力，只能說是……一些本能？高級一點的本能？而且是在我與其建立連接的情況下才會‘激活’的本能。我也不知道具體該怎么形容。”
于生深深皺起了眉。
這是他此前完全沒料到的情況。
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在他剛剛完成“制造”的時候，那空白的人偶軀殼是沒有一點活動能力的，哪怕它中途忽然表現出了“活物”的特性，甚至胸膛開始呼吸起伏，那也只是一具沒有靈魂，沒有任何本能的空殼而已。
艾琳所說的那些“本能”，是在她第一次接管過新軀體之后才產生的。
所以……關鍵在于艾琳身上？
于生的表情中漸漸多了些嚴肅的思索。
小人偶抬頭看了一眼，第一反應就是兩個身體都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等會，你……你不會又有點子了吧？”
“我只是忽然有點好奇，”于生表情特認真地看著如臨大敵的艾琳，“你說……你還能控制第三個軀體嗎？”
艾琳呆了呆，一下子就張大嘴巴：“……啊？”
“如果這些新軀殼都能產生你說的那種‘本能’，而且控制它們只需要分出一點點精力的話，那說不定兩副軀體根本不是你控制的上限，你說我要是再捏幾個人偶出來，你還忙得過來不？”
艾琳張著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即便是已經比較熟悉于生的“點子”，而且本身適應能力也強的一比的人偶小姐，這時候也差點被新世界的大門給當場呼死。
但在最初的驚愕過去之后，她卻不由自主地順著這個奇妙的思路想了下去。
就連旁邊的胡貍都露出了好奇的樣子：“感覺……可以試試？”
艾琳聽到胡貍都這么說，不由得嘆了口氣：“于生的‘點子’就是這樣，雖然最初聽上去都是天馬行空甚至極不靠譜的主意，但就是帶著一種邪性的‘吸引力’，就好像他那種‘試一試’的‘探索心態’會隨著他的點子傳染一樣，只要聽過了他的奇妙念頭，那你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去思考它的可行性，思考它的結果，最終……跟著他一起‘試試’。”
于生聽著就有點不滿意：“讓你這么一說，怎么我的實驗創意好像都變成了什么邪門事情似的。”
倆艾琳一塊對著他呲了呲牙：“你是真不覺得邪門是吧？”
于生干咳兩聲：“咳咳，那你就說要不要試試吧！”
“倒也……不是不可以，”艾琳嘀嘀咕咕，“我自己其實也有點好奇的——不過這次做測試到最后一步的時候你得先跟我說一聲啊，讓我接管新身體的時候也好有個準備，別跟今天早上似的……”
“你放心你放心，”于生連連答應，“一回生二回熟，這不就有經驗了嘛。”
說著，他眼睛忽然又轉了一下，目光再次定定地落在人偶小姐身上。
艾琳這次往后退的可不只是半步了。
“你又有什么點子了！怪嚇人的你一次說完好不！”
“額，只是個順便的想法，”于生看對方這個反應自己也有點尷尬，抬手撓撓頭發，“就是如果繼續造新身體的話，要不要順便研究研究新工藝什么的……”
艾琳：“？”
“你看，你第一具身體現在的主要材料是黏土跟藕對吧，”于生解釋起自己的念頭，顯得興致勃勃，“而且你都說了，藕原本是不能當人偶材料的，你第二具身體的材料是黏土，但中間沒你指導，我懷疑輔料的配比其實也沒怎么標準，那后續的身體不如干脆多測試幾種材料和加工方法？”
艾琳一臉狐疑：“……哈？”
“其實我一直對你第一副身體在戰斗中損壞這件事挺介意的，”于生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道，“尤其是胳膊全斷了，腿還那么慘。”
“我自己都不介意，”艾琳擺了擺手，“不過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就想著，在找不到更高階煉金材料的情況下，能不能用什么別的方法給你加強一下軀體強度。”
艾琳更疑惑了：“……啊，所以呢？”
“簡單來講，我下次想試試給你把骨架從鐵絲換成螺紋鋼的……”
艾琳：“……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