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突然有點后悔造出這么多艾琳了。
尤其是在三個艾琳一塊撲上來吱兒哇亂叫尖叫抓撓的時候——原本人偶數(shù)量在兩個以下的時候他還能比較輕松地抬手把她們摁回去，但到了三個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擋不過來了，尤其其中一個還是用螺紋鋼跟石頭造出來的，撲過來的力道那簡直跟一袋水泥哐當(dāng)砸腦袋上一般，得虧他這陣子膳食均衡，身體還算結(jié)實，要還是普通人的身體素質(zhì)，那讓艾琳撲一下真是一砸一個不吱聲……
片刻之后，于生腦門上多了好幾個牙印，身上掛著三個還在不停嗶嗶的人偶，生無可戀。
“你從我身上下來，”他看了看掛在自己腿上、坐在肩膀上以及揪著領(lǐng)子掛在胸口的仨人偶，一聲嘆息，“尤其是裹著毛巾這個，你毛巾都快掉了。”
艾琳終于驚呼一聲，和艾琳以及艾琳從于生身上跳了下來，然后那個到現(xiàn)在還裹著一條毛巾當(dāng)睡衣的小人偶站在床上仰著頭：“對啊，我衣服呢！？”
于生順手從床頭柜里掏出縫補(bǔ)好的裙子扔了過去：“給你，我抽空給你改了改，之前燒壞的部分直接剪了，用裙擺上的裝飾性褶邊拆下來把明顯的地方補(bǔ)了補(bǔ)，手藝一般，你先湊合著穿，這兩天就給你買新的。”
“哦，好，”裹著毛巾的小人偶高興地接過裙子，從床上跳下來就跑向衛(wèi)生間，“我去換衣服！你不要偷看！”
“……我犯得著偷看你啊？你仨身體都是我捏的！”于生眼角嘣兒嘣兒直跳，沖著衛(wèi)生間嚷嚷了一句，然后收回視線，跟站在地板上的剩下兩個艾琳大眼瞪小眼。
就在這時，于生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腦門：“啊，忘了跟小紅帽說曉曉的事兒了，我說呢，怎么總感覺忘了什么事情。”
“曉曉的事兒？孤兒院那個小孩？”艾琳聞言一怔，但很快想起了這個名字，“她怎么了？”
“她也進(jìn)入我那個‘怪夢’了，就一片荒原的那個，”于生解釋道，“而且她好像是被噩夢拖進(jìn)黑森林的時候，為了逃避狼的追捕而不小心‘掉’進(jìn)去的……”
當(dāng)下，他就把自己剛才在夢境中的經(jīng)歷告訴了眼前的人偶，還順便提了一嘴見到獵人幻象的事情——只是沒有提起自己險些“穿上”那件獵裝的細(xì)節(jié)。艾琳一愣一愣地聽著于生的講述，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詫異的表情，憋半天還是沒忍住吐槽：“你這人做個夢怎么都這么離譜的？”
“我不知道啊，”于生坦然地攤開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倆艾琳一塊狐疑地抬頭看著他，過了一會，其中一個小人偶才收回目光，又煞有介事地抬手托著下巴做思考狀：“不過有一說一，你對那個‘怪夢’的猜測倒是有幾分道理……按照這幾次的情況，那還真有可能是個獨立的特殊意識空間，并非由你的夢境生成，而是你正好會在做夢的時候和它‘連接’上……
“至于小紅帽、曉曉還有那個傻狐貍，應(yīng)該就是因為你的血而受到影響，從你這邊‘借’到了某種權(quán)限，所以也能連接到那地方了。”
“所以那片荒原到底是個啥呢？”于生皺著眉頭，“難不成也是個異域？”
倆艾琳異口同聲：“你問我我問誰去？你自己都不清楚！”
緊接著，其中一個背著畫框的小人偶就沖于生擺了擺手：“算了，反正就這么干想也想不明白，等下次你睡覺的時候我給你做一下‘引導(dǎo)’，咱們再進(jìn)去好好觀察一下那地方，或許能找到什么線索呢。”
“也行，”于生說著，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看到天光已經(jīng)開始變暗，“小紅帽過會就來了，眼下還是先關(guān)注一下那個可疑的‘博物館委托’吧。”
艾琳的表情肉眼看見的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
“剛才我就想說了，這件事背后……陰謀的味兒很濃啊。”
于生沒有開口，只是挑了挑眉毛。
“你應(yīng)該也感覺出來了，”艾琳注意到了于生的表情變化，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這要是沒有出人命，單純一樁‘假委托’的話，很容易就可以歸到協(xié)會成員貪圖私利在流程上做手腳想要私藏博物館藏品上，但現(xiàn)在發(fā)布委托的當(dāng)事人沒了——而這甚至還不是最大的疑點，整件事最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其實是博物館里的那場‘獻(xiàn)祭’。”
于生皺起眉頭，當(dāng)日在博物館中所見到的那一幕，他至今仍然記得很清楚。
被鐵荊棘束縛成“慟哭者”姿態(tài)的犧牲者，被血染紅的白色展廳，詭異駭人的“保安”實體，還有……小紅帽遭遇的那場失控。
偏偏是在小紅帽即將“成年”，即將面對黑森林的吞噬，整個人的狀態(tài)最不穩(wěn)定的時候。
……
狼群的身影在建筑物的陰影之間跳躍穿行，從繁華的主干道進(jìn)入清靜的老城區(qū)，又最終抵達(dá)了梧桐路66號最深處這片稱得上“人跡罕至”的空地，小紅帽的身影從狼之間突兀浮現(xiàn)，抬頭看向前方。
在看到那棟靜靜佇立在視線中的大房子之后，少女臉上的表情略顯呆滯。
盡管此前就有心理準(zhǔn)備，知道自己已經(jīng)受到了于生“血液”的影響，但此刻真的看到這棟連特勤局都探測不到的“堡壘型異域”就這么在自己眼前立著，她還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在她的印象中，這里之前還只有一片空蕩蕩的空地，空地盡頭只不過立著一堵畫滿涂鴉的矮墻罷了。
狼群在陰影中無聲消退，小紅帽輕輕吸了口氣，邁步走向那座老屋。
在她伸手敲門之前，那扇看起來很樸素的大門便被人打開了。
于生面帶笑容站在門口：“在二樓窗戶就看見你了，快進(jìn)來吧。”
小紅帽有點反應(yīng)慢半拍地哦了一聲，邁步跟著于生進(jìn)了屋。
這是她第三次踏進(jìn)這個地方，從第一次的無措，到第二次的略帶緊張，到現(xiàn)在，小紅帽甚至覺得自己對這棟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大房子已經(jīng)有點熟悉了。
然后她就看到三個艾琳排著隊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一邊走一邊輪流跟她打招呼。
小紅帽當(dāng)場就愣了，抬手使勁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一看，還是三個人偶——現(xiàn)在其中兩個已經(jīng)跑去看電視了，還有一個走了過來，正仰頭看著這邊。
“你在發(fā)呆哎！”小人偶說道。
“……這怎么又多了一個？！”小紅帽扭頭看向于生，語氣錯愕。
“對啊，又多了一個啊，之前跟你去黑森林的那個就是新的，不過看樣子你沒發(fā)現(xiàn)，”于生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點了點頭，“戰(zhàn)斗特化型，專門為了對付像饑餓和惡狼那樣的惡性實體而造的，我管她叫艾琳MK-II……”
小紅帽一愣一愣地聽著，旁邊的艾琳則立刻不滿地開口：“你別給我亂起型號啊！非要起也想個威風(fēng)點的代號，比如女武神型什么的……”
于生繃著臉，心說一個66.6厘米的人偶起個代號叫女武神也虧她說得出口，女武神的盾牌成精怕是都比她高——但這話他實在沒敢說出來，倒不是因為小人偶罵的太難聽，而是現(xiàn)在家里已經(jīng)有仨艾琳了，當(dāng)她們排列成攻擊隊形朝自己撲過來的時候還真有點打不過……
然后小紅帽就在還有點發(fā)懵的情況下被于生帶著到了客廳。
胡貍端著一盤洗好的水果過來，放在茶幾上。
于生第一時間就去檢查那些水果上有沒有牙印，畢竟招待客人的東西，讓胡貍偷偷啃過可不行，不過很快他便想到，如果胡貍真的偷吃，那是斷然不會有啃剩下的果子端上來的——更大的可能是她在廚房洗了一盆，最后端上來一盤……
小紅帽則不知道于生在想些什么，她只是跟胡貍道了謝，眼角的余光便突然注意到后者那一大堆尾巴里有一條怪怪的——別的尾巴都很精神，就那一條耷拉在地上，看著跟斷了似的。
于生這時候也注意到了胡貍有一條尾巴拖著地，不由得皺了皺眉：“你尾巴怎么了？受傷了？”
胡貍聽到這話之后臉上卻露出高興的模樣，她幾步走了過來，把身后一大堆尾巴搭在于生腿上：“恩公你看！是不是沒有靜電了？”
于生疑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胡貍的尾巴，這才恍然地扭頭對仍然一臉問號的小紅帽點了點頭：“沒事，是地線。”
小紅帽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梧桐路66號產(chǎn)生的那點熟悉感還是為時過早，這里的每一件事都透著那股子邪門的勁頭，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好像又很符合她對這地方的印象，就突出一個人杰地靈，整個大房子里的每一件事都展現(xiàn)著一種十分神經(jīng)的精神面貌——比如這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多出來一個艾琳，比如這里的九尾妖狐在冬天的時候會把一條尾巴拖在地上當(dāng)?shù)鼐€以解決靜電……
而就在這時，于生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少女的胡思亂想。
“小紅帽，你以前得罪過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