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于生的吐槽，小紅帽顯得也有點尷尬，只見少女努力繃著臉：“特勤局送來的，總不好挑挑揀揀——我們其實原本是打算把這個大圓盤子拆下來的，但它有個轉(zhuǎn)軸穿過臺面，拆下來就留一個大窟窿，看著更丑了，而且國王還不小心掉下去過……”
“……還真是實際的理由。”于生表情有點繃不住，嘴角抖了一下之后努力跳過這個話題，一邊在圓桌旁坐下一邊抬頭環(huán)視著周圍。
小紅帽見狀立刻在旁邊介紹起來：“左手邊這扇門里面我們給當(dāng)成臨時倉庫了，特勤局送來的物資大都堆在那里，旁邊這扇門出去的走廊能通往后院，我們打算將來好好把那邊收拾一下，弄個小花園什么的，右手邊的幾個房間暫時還沒想好能派上什么用場，現(xiàn)在是給蘇老師他們當(dāng)宿舍……”
于生一邊聽一邊點頭：“那二樓呢？”
然后他就看到圓桌周圍一圈少年少女略顯尷尬地沉默下來，離自己最近的幾個猶豫著張了張嘴，最后還是長發(fā)公主打破沉默：“哥，你沒留通往二樓的樓梯……”
于生表情當(dāng)場就僵住了：“……”
“我們跟工程隊的孫工還沒商量好該從哪開樓梯洞，”小紅帽也接著開口，“要不你什么時候有空了……”
于生這時候腳指頭已經(jīng)快把鞋底摳漏了，聞言也沒開口，就微微抬頭四十五度角看著屋頂上的電燈，而后便有輕微的咔擦和吱吱嘎嘎聲響從大廳后方傳來，過了片刻他眨眨眼，努力繃著臉跟小紅帽點點頭：“大廳后邊已經(jīng)有樓梯間了……”
長發(fā)公主立刻拍著巴掌：“哥你真厲害！”
于生：“……下次再有類似不方便或者不合理的地方跟我說一聲，這好多東西都是匆忙弄起來的，我沒來得及弄太仔細。”
他實在沒好意思說這地方已經(jīng)是他當(dāng)時窮盡自己的搓房子之力給搓出來的精心之作——從今往后那更不能這么說了。
幸好，其他人好像也沒怎么在意這件事情，于生很快便把話題引回到了正軌。
“……簡單來講，我已經(jīng)把‘童話’和這座山谷進行了融合，你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看到了它的兩個主要融合點——一處是黑森林，一處是高塔，分別位于山谷的兩端。
“其他的‘舞臺’也進行了融合，但因為時間匆忙，我沒有挨個為它們建立‘山谷連接點’，大部分子集的連接點都在黑森林和高塔里，這個我在之后會整理出一個詳細的‘節(jié)點地圖’給你們作參考。
“你們可以認為，現(xiàn)在的‘童話’異域已經(jīng)變成這座山谷的一部分，也就是梧桐路66號的一部分——它仍然存在，但就像當(dāng)初的夜幕山谷一樣，它的性質(zhì)已經(jīng)被完全重塑，用百里晴局長的話說，就是它內(nèi)部的有害實體都已經(jīng)被清除，現(xiàn)在變成了一個‘空殼’，掛靠在我家后院……
“融合所帶來的變化是巨大的——最大的變化，是所有‘舞臺’的無害化，由于安卡艾拉的噩夢已經(jīng)停止，因此所有舞臺上的危險實體都不會再出現(xiàn)，是的，‘童話’從今往后安全了，徹底的。”
于生說到這停了片刻，他看到小紅帽在深深吸氣，看到長發(fā)公主在開心地搖晃著身體，連國王都低聲呼嚕著，高興地瞇起眼睛。
于生微笑著，這才繼續(xù)往后說道：“另一個變化，是‘童話’作為一個異域，從‘異常型’變成了‘曠野型’，它的各個子集現(xiàn)在變成了實際掛靠在這座山谷‘周圍’的異空間，因此你們今后可以以肉體進入其中，而不再是依靠墜入噩夢的方式——對，你們就這樣直接走過去，走進黑森林里，走進那座塔，就像你們在山谷的其他地方活動和探險……”
他注意到圓桌周圍的大多數(shù)人臉上表情都有些微妙。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那些‘舞臺’在你們心里沒留下多少好印象，所以我才更建議你們今后有時間了去看看，去看看那些曾經(jīng)嚇到你們的地方，這對于消除長久以來積累的心理陰影會有幫助，相信我，這很有必要，畢竟……”
于生說到這頓了頓，而后目光緩緩掃過圓桌周圍的每一個人。
接下來的一句話，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畢竟，你們每個人接下來的人生都還很長。”
許多人怔住了。
就連前一刻還在嘻嘻哈哈的，這時候一下子也有點發(fā)愣。
于生對這樣的情況并不意外。
漫長的噩夢結(jié)束之后，那溫暖的“實感”是會一點點浮現(xiàn)出來的，即便你以為自己已經(jīng)完全清楚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并認為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各種準(zhǔn)備，那從未經(jīng)歷過的，從未設(shè)想過的細節(jié)也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輕輕地撞你一下，讓你愕然，并漸漸意識到一切的改變。
長發(fā)公主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哥，不中了，我都快哭了……”
而作為所有人的大姐，小紅帽仍然是這里最冷靜清醒的一個，盡管她也明顯呆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那也就是說，今后不會再有交界地的小孩子被‘童話’帶來的噩夢吞噬……那以后也不會再有新的‘小紅帽’和新的‘白雪公主’了吧？”
于生想了想，看著小紅帽：“你的狼還在嗎？”
“還在啊，”小紅帽說著，身旁的陰影中便浮現(xiàn)出了一只影狼，她一邊搓著狼腦袋一邊隨口說道，“白雪的雷霆泰坦和國王的手下們也都在呢——大家的能力都沒有消失。”
“而且說真的，這些能力萬一要是消失了我們還真不習(xí)慣，”坐在于生對面的短發(fā)帶點自來卷的姑娘嘀咕著，她是多蘿西，“我都倆月沒給手機充過電了……”
“我勒個去，機魂跟你算是倒大霉了。”白雪公主頓時嘟囔起來。
于生則沒在意桌子對面?zhèn)鱽淼泥止荆呛苷J真地分析著：“理論上，隨著童話從‘噩夢集合’轉(zhuǎn)化為一種無害的異空間，它已經(jīng)不再會主動從交界地‘拉人’來轉(zhuǎn)化出新的‘角色’，但你們的能力仍在，這就說明‘童話’的一部分還是在正常運行的——那么仍然是從理論上，你們應(yīng)該還是可以‘培養(yǎng)’出下一代的小紅帽和白雪公主們……”
小紅帽聽著有點發(fā)愣，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朝這個方向想過。
每一個童話成員，都只想過讓自己所代表的“角色”停止這無休止的噩夢循環(huán)，而主動去“培養(yǎng)”……這壓根不可能主動從他們腦子里冒出來。
于生顯然對他們這反應(yīng)也不意外。
“這就是我之前說的，有關(guān)‘童話’組織的未來了，”他神色認真，目光掃過這里的每一張臉，“該考慮一下今后了——一直以來，‘童話’都是由一群抱團取暖的孤兒形成的組織，但當(dāng)噩夢結(jié)束之后呢？你們對自己的未來有什么打算？對‘組織’的未來呢？‘童話’是否還要繼續(xù)作為靈界偵探組織繼續(xù)‘經(jīng)營’下去，要經(jīng)營多久，還要不要有新的成員……每一個問題，都得認真考慮。”
“我們……”一旁的長發(fā)張了張嘴，但神色間很快便露出猶豫之色，“好吧，我們確實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些，我甚至沒有考慮過明年以后的事情，我……”
“我也不會別的啊，”白雪公主抱著胳膊在椅子上前后搖晃著，半晌才憋出話來，“我成績又不好，而且雖然說大家都要按著‘正常’的樣子上學(xué)考試什么的，但我都沒想過自己有畢業(yè)的時候，更沒想過畢業(yè)了干什么——大概今后還是當(dāng)靈界偵探吧，畢竟收入還挺高的。”
“孤兒院肯定還得運營下去，那么多弟弟妹妹呢，”小紅帽也開口了，但說話時也顯然不像平日里那么自信流暢，“至少得把他們都照顧大了，但是在那之后……”
她仰起頭，認真想了想，有些尷尬地笑著：“我好像也不會別的，很可能就當(dāng)一輩子靈界偵探了。”
“我，我我，我會唱歌！”一個看起來嬌小活潑的姑娘舉起手，一臉興奮，“我現(xiàn)在就是大V，這星期漲了好幾萬粉……”
長發(fā)公主頓時對這姑娘怒目而視：“閉嘴！打架的時候就你最菜！”
“咳咳，那么就很明顯了，‘童話’組織還是要一如既往地運營下去，而且很可能還得是長期運營，”于生干咳兩聲，轉(zhuǎn)移著大家的注意力，“反正要記著，‘噩夢’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今后的‘童話’將是一個真正健全的、穩(wěn)定的、安全可控的組織，那就必須得考慮新鮮血液和傳承的問題，不過我這也就是現(xiàn)在給你們提個醒，畢竟這都是將來的事情。
“但你們也可以先仔細研究研究自己的‘力量’，研究研究童話異域如今細微處的變化以及它對你們的影響，畢竟我也就是把兩個異域融合了一下，真正對‘童話’異域最了解的，還得是你們自己……”
于生又說了好多，說著說著，他便注意到圓桌周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安靜下來，一雙雙明亮的眼睛都在很認真地看著自己，那些目光甚至讓他感覺到些許壓力。
他尷尬地停了下來：“我是不是有點嘮叨了？”
“沒紅帽嘮叨，”長發(fā)隨口說道，“她開會的時候可太能說了。”
小紅帽伸手拍了長發(fā)公主后背一下，然后很認真地看著于生。
少女笑了起來。
“一點也不，”她很認真地說道，“畢竟你現(xiàn)在也是‘童話’的家長嘛——最大的那個。”
剛被拍了一巴掌的長發(fā)公主一看氣氛到了，立刻就站起來開始起哄：“來來來，大家一起叫哥啊，我先來——老哥~”
于生這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看見桌子周圍一圈人都站了起來。
少年少女們帶著笑，一點都不整齊，甚至是故意亂七八糟地叫著——
“老哥！”
“哥~”
“于叔叔！”
“于大爺！”
于生：“……最后那個于大爺是誰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