櫥窗玻璃中只倒映著正常的街道風景，緊急封鎖之后的大道上空空蕩蕩，似乎什么異常也沒有。
于生拿出手機，試著將自己之前接到的電話回撥回去——毫無意外的，不在服務區。
異域帶來的通訊隔絕并不會因為靠近了它的“出入口”就有所減弱，目前為止，除了梧桐路66號及其附屬空間這樣特殊的異域之外，沒有例外。
“怎么著？能看出什么名堂嗎？”于生轉過頭，看著旁邊的小紅帽。
小紅帽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入口已經關閉，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無法確定那到底是哪個異域，也就無法確定進入的條件，”她慢慢說道，“真的很奇怪……怎么能一點痕跡都不留的？理論上都會殘留一些氣息，我的狼是可以察覺到的才對……”
“正常情況下遇上這種有人被不明異域吞噬的事件是怎么處理的？有個救援流程嗎？”于生問道。
“首先當然是確定受害人具體落入的是哪個異域，然后據此確定異域的進出條件和當前出入口的位置，”小紅帽隨口答道，“如果是固定出入口，就像之前咱們去的博物館那樣，可以滿足條件直接進，如果是那種不斷變化的入口，就要用些追蹤的手段——我有狼群，而大部分靈界偵探和調查員就沒這么方便了，那真的需要用上一些‘偵破’和‘調查’的手段。特勤局的話……”
她說到這有些遲疑，旁邊的劉兵則順勢接過話頭：“特勤局的辦法其實也差不多，遇上不斷變化的異域也需要首先追蹤它的入口，不過我們可以利用遍布整個交界地的監測設備更快地找到那些不穩定的裂隙，還有深潛部隊可以借助特殊技術，強行進入那些暫時不滿足開啟條件的異域。”
說到這，他皺了皺眉。
“但這次我們也遇上了麻煩，就像小紅帽剛才說的那樣，‘一點痕跡都沒留’，我們已經向上級申請了一次全域掃描，但在整個交界地范圍內，所有監測設備都沒有找到那個入口……它真的就只存在了那么一秒鐘，隨后便在這個世界上蒸發了。”
于生沒有說話，只是帶著凝重的神色再次看了一眼那面櫥窗。
下一秒，他的眼神忽然一凝。
在櫥窗倒映出的街道上，他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身影——一個年輕人，帶著惶恐緊張的模樣從空無一人的大路上跑了過去，轉眼間消失在櫥窗映照不到的街巷角落里。
他肩膀上的人偶幾乎瞬間就叫起來：“哎哎哎于生于生剛才從這里面跑過去一個……”
“我看到了，”于生沉聲開口，“是他。”
小紅帽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街道，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皺著眉看向那塊倒映著街道景象的玻璃：“……他被困在鏡像里？”
于生張了張嘴，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口袋里的手機鈴聲急促響起！
于生第一時間接通電話，并且直接打開了免提，揚聲器里先是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噪音，緊接著，年輕人帶著緊張喘息的聲音便從中傳出，斷斷續續：“于哥……從商場里逃出……外面霧很大！街道上怎么一個人都沒……我電話一直打不……”
“回來！回到商場大門這個位置！大櫥窗這！”于生直接打斷了對方，趁著信號還沒中斷飛快地說道，“別在那邊亂跑！”
“回……？好我知道了，我這就……￥@#@滋滋……”
手機信號再次中斷了。
“他好像是在L-1深度附近徘徊？”小紅帽眉頭皺起，“那個鏡子里的異域是在‘起伏’？”
劉兵則在看到這一幕之后迅速走到一旁，拿出對講機跟某處的支援人員飛快地交流著什么，似乎是在根據剛才的情況調整監測設備的掃描方式。
而于生的目光則再次落到了那寬大的櫥窗玻璃上。
幾分鐘后，他再次看到了那個身影。
略帶疲憊之色的年輕人，因為慌不擇路的奔跑而喘著粗氣，衣服還有些凌亂，他從街道另一側跑了出來，一路小跑著來到櫥窗前，同時還不停地緊張環視四周，就好像在他“那邊”有什么危險的東西隨時可能從空氣里冒出來似的。
胡貍上前一步，使勁拍了拍櫥窗。
鏡像中的年輕人沒有反應，好像沒有聽到。
胡貍又使勁敲了敲。
“傻狐貍你悠著點，別給敲碎了！”艾琳忍不住提醒著。
而就在艾琳話音剛落的一刻，于生看到櫥窗里倒映出的年輕人忽然轉過頭來，他似乎聽到了玻璃上傳來的微弱敲擊聲，臉上帶著一絲緊張的表情慢慢走來，并在櫥窗前半米遠的地方站定，抬手小心翼翼地觸碰著眼前的玻璃。
胡貍又伸手敲了敲。
震動透過鏡子，傳遞到了另一側的世界。
年輕人嚇了一跳，害怕地把手收了回去。
但緊接著，他便好像理解了這是從“現實”一側傳遞過去的信號，帶著三分謹慎和期待，他也伸出手來，在櫥窗上敲了幾下。
于生聽到了微弱的敲擊聲，聲音很悶，像覆蓋著厚厚的什么東西，但震動真的傳遞到了這一側。
然而就在他剛要尋思著該怎么借助這一絲微弱的聯系把對方從“鏡子”里救出來的時候，那鏡像中的年輕人卻忽然驚恐地扭頭看了一眼，隨后拔腿就跑！
艾琳當場就急了：“哎！哎說了別瞎跑啊！！”
胡貍立刻一臉認真地反駁：“他不是瞎跑，是那邊有東西在追他。”
“廢話，我當然看出來了！”艾琳一邊說著一邊抓了抓于生的頭發，“于生，想轍啊！委托人快掛了！”
“別催，正在想。”于生隨口說著，同時向前邁了一步，來到那櫥窗前用手在玻璃上摸索著什么。
小紅帽一看這情況就愣住了：“……啊？這玩意兒也能開？！”
“啥都沒有他還能開呢。”艾琳這時候也不慌了，瞬間就得意洋洋地說道，雖然也不知道她得意個什么勁。
于生沒有理會小人偶在自己身上的嘚瑟，他正在努力尋找那扇通往鏡子另一側的門。
他需要一個“坐標”，一個指引，或者最起碼的……一絲能夠指向“對面”的信息。
唯一能給他提供這種“指向”的，就是剛才那個被困在鏡子世界里的年輕人敲擊櫥窗的舉動。
他把手放在了剛才對方敲擊櫥窗時的位置，微微閉上眼睛，想象著這塊厚重玻璃剛才的震動，想象著在另一側，在鏡子倒映出的世界里，曾經有一個震動，沉悶的，仿佛覆蓋著厚厚的什么東西的震動——他想象著那震動傳遞到自己手上，化作一個無形的把手。
那里有一扇門，把手轉動的時候，門就會開啟。
把手轉動了。
劉兵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看著于生在那玻璃櫥窗上憑空開啟了一扇仿佛是用鏡子打造而成的門扉，門開啟了，另一側卻是眾人身后街道上的模樣。
只是那街道上濃霧彌漫，空無一人。
“行了，門開了，”于生一邊保持著手按在門把上的姿勢，一邊回頭跟小紅帽還有劉兵笑了笑，“我這就過去看看情況。”
胡貍立刻就上前一步：“恩公！我也來！”
“我也跟你一起去，”小紅帽也緊跟著說道，隨后又補充了一句，“狼群的偵查能力在陌生環境非常有用。”
“行，”于生點了點頭，“過去之后都多加小心，雖然那邊‘深度’好像不是很深，情況卻有點詭異。”
而就在于生一行準備跨過那扇門的時候，劉兵突然也走了過來。
這個身材高大的特勤局干員將一樣東西塞進了于生手里。
“帶著這個。”
于生好奇地看了一眼，發現對方塞給自己的只是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那是個有著黑色外殼的金屬裝置，表面沒有任何開關按鍵，側面有幾個閃爍的指示燈，僅此而已。
“這是啥玩意兒？”
“定位器，”劉兵說道，“我帶的這隊人需要守著這一側的街區，沒辦法直接跟你進去，但時間緊迫，你先帶著定位器去‘那邊’——等到了之后，特勤局的支援部隊會跟著信號去找你。”
于生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不是說異域里深度過了L-1就沒信號嗎？”
“是沒有通訊信號，或者說，人類理智能夠理解的‘信息’無法傳遞出來，”劉兵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這個定位器傳遞出來的不是‘信號’，是一種被稱作‘深海回聲’的亞空間震蕩——它不是給人聽的，是給特勤局里的某些機魂‘聽’的。”
“……雖然沒聽懂，但我帶著它。”于生特認真地說著，然后隨手把那個巴掌大的“定位器”塞進了衣服口袋里。
接著他便輕輕吸了口氣，對小紅帽和胡貍點點頭：“進去吧。”
小紅帽和胡貍邁步跨過了那扇開在鏡子上的大門，隨后于生也帶著艾琳跨門而入。
門無聲無息地合攏了，櫥窗再次恢復完整，就像從未被開啟過。
而在于生眼前，無邊無際的濃霧撲面而來——霧中，是鏡子里的界城街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