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仍在繼續(xù)。
天邊泛起魚肚白,空氣中的氣味刺鼻且難聞。
敕汗山不少地方升有煙霧。
寒風(fēng)不時吹起,冷意讓人瑟瑟。
“哈哈!!”
“老端!!這次咱們賺大發(fā)了??!”
“你看這是什么??!”
敕汗山常袞府。
舒玉慶難掩興奮,舉起手中的名冊,瞪大眼睛看向在找尋什么的端木玉,聽到這話的端木玉,快步就朝舒玉慶走去。
此間有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十幾具尸首橫躺各處,猙獰刀口分散在他們要害處,他們的臉上寫滿不甘,可戰(zhàn)爭就是這樣。
成王敗寇!!
“就是這個!!”
“就是這個!!”
端木玉的手是紅色的,翻看所持名冊時,臉龐上快結(jié)痂的傷口崩開,鮮血順著傷口流淌,可他卻似沒有察覺到一般。
“直娘賊的,北虜皇族及王室成員,加起來有十幾名,你看這個,叫慕容戡的家伙,還是北虜老酋慕容拓的子嗣?。 ?
端木玉呼吸有些急促,指著名冊對舒玉慶道:“有了這份名冊,只要沒死,沒有趁亂逃脫,咱們就能將他們都揪出來??!”
“爽?。?!”
舒玉慶開懷大笑道:“從參軍戍邊,到調(diào)去上林,到參與鎮(zhèn)壓叛亂,再到赴北軍、南軍任職,娘的,多少年了,老子從沒像今日這么爽過!!”
“哈哈??!黃龍這次是立下大功了!!”
“不??!他娘的,這次是咱們跟著黃龍立下大功了,娘的,跟年輕一輩比起來,老子的膽子居然變小了!!”
“你說的沒錯!”
端木玉努力平穩(wěn)心神,緊攥手中名冊,“不是黃龍?zhí)岢銎嬉u敕汗山,咱們是連想都不敢想啊,畢竟那可是敕汗山?。。 ?
跟黃龍、武梁這幫羽林比起來,跟宗織、昌封、孫賁、李斌、徐彬、董衡這幫勛貴子弟比起來,端木玉、舒玉慶他們的經(jīng)歷要更豐富,在北疆戍邊的那些年,他們是跟北虜打過不少仗的,也正是這樣,他們對北虜?shù)牧私馐潜容^深的,包括他們的語言、文字,端木玉、舒玉慶他們或多或少都會一些。
但也恰是這樣,在端木玉、舒玉慶他們潛意識的思維下,戰(zhàn)爭模式是緊密圍繞前線大戰(zhàn)展開了,至于孤軍深入到敵后,不斷破襲敵軍所轄部落、軍隊等,就是他們敢想敢干的事情了。
因為他們清楚北虜?shù)膹?qiáng)悍!!
這絕非是懼怕的表現(xiàn)。
而是知根知底的表現(xiàn)。
可黃龍呢?
骨子里就從沒有把北虜放在眼里,哪怕知道北虜悍勇,可那又怎樣呢?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砍一刀都會流血,都會叫嚷,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到了戰(zhàn)場上為什么要怕他們?!
北虜強(qiáng)悍。
大虞健兒同樣不差??!
“江虎!!你領(lǐng)著人繼續(xù)搜??!”
在對端木玉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可后,舒玉慶指向江虎道:“把別的全匯總起來,金銀珠寶,戰(zhàn)馬兵甲,糧草什么的,大致數(shù)目搞清楚,老端,咱們繼續(xù)殺敵去,這敕汗山的大股北虜是沒了,但是小規(guī)模的還有不少,先把這仗徹底平了再說?。 ?
“走!”
端木玉沒有猶豫,將名冊丟給江虎,“收好了,這他娘的都是弟兄們的戰(zhàn)功,沒了這個,日后掰扯不清楚?!?
“放心吧?!?
接過名冊的江虎,朝端木玉重重點(diǎn)頭,“我命丟了,這些都丟不了?!?
“丟你娘的丟?!?
本要走的舒玉慶,一聽這話,抬腳就朝江虎踹去,“這仗咱們贏定了,說他娘的什么喪氣話呢!!”
“都他娘的死不了?!?
江虎瞪眼道:“老子這次要得到陛下御賜的大虞將劍?。?!”
“哈哈……”
爽朗笑聲在此間響起。
經(jīng)過一夜的廝殺,敕汗山早就變成了修羅場,隨處可見的尸骸,殘肢,斷臂……無聲訴說著昨夜之戰(zhàn)有多慘烈。
也是這樣,敕汗山所駐護(hù)陵軍,眾部曲親衛(wèi)力量,面對羽林軍、南軍先驅(qū)組成的夜襲突擊被殺散殺開,這一戰(zhàn)從開始時就呈現(xiàn)一邊倒的趨勢,參與此戰(zhàn)的大虞健兒,別管年紀(jì)大小,出身怎樣,職務(wù)如何,在他們的內(nèi)心深處有太多的憋屈與怒意了,這一戰(zhàn)從開打前,有太多的人是抱著必死決心的。
即便戰(zhàn)死敕汗山,也要端掉北虜祖地圣山!!
“你們這幫卑鄙的南虞狗??!”
“有本事堂堂正正廝殺??!”
“給老子把刀放下,你們這幫狗娘養(yǎng)的北虜??!”
“直娘賊的,跟他們廢什么話!!”
在敕汗山的一處,兩支在數(shù)百眾徘徊的隊伍,劍拔弩張的對峙起來,而比較神奇的,這兩支隊伍有著不少年輕人。
大虞這邊,宗織、昌封、李斌、董衡、孫賁、徐彬、曹京、韓城、上官秀……這幫勛貴子弟各個帶傷,可歷經(jīng)一夜的廝殺,早就叫他們忘卻了疼痛。
北虜這邊,慕容戡、宇文景、步祿孤寒,尉遲褐,拓跋擎,丘穆陵川,呼延馳……被各自部曲親衛(wèi)圍在最核心。
“娘的,這次叫咱們撈著了?。 ?
跟絕大多數(shù)聽不懂北虜語的人不同,曹京卻顯得很興奮,對聚在最前的一眾勛貴子弟說道:“這次北虜之中,不止他娘的有皇族成員,還有北虜?shù)馁F族、大族子弟,他娘的,這次賺大發(fā)了!!”
“真的假的???”
曹京的話,引起不少人驚呼起來。
尤其是身后站著的那幫南軍將士,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不興奮的盯著眼前這幫北虜?shù)摹?
“你們他娘的不會看穿著?。。 ?
見不少人這樣,昌封瞪眼舉刀,指著眼前北虜?shù)溃骸氨粐谧钪虚g的,哪個他娘的穿戴的,是尋常北虜能穿戴上的?”
這話一出,讓不少人興奮起來。
慕容戡、宇文景、步祿孤寒,尉遲褐,拓跋擎,丘穆陵川,呼延馳……明顯察覺到眼前這幫南虞人的變化,尤其是在最前列跟他們年紀(jì)相仿的南虞人,一個個看他們的眼神就似看待金銀珠寶一樣。
“我要單戰(zhàn)?。?!”
最先受不了的是慕容戡,他拎著卷刃的戰(zhàn)刀,推開了宇文景、拓跋擎一行,面露憤慨的咆哮起來。
昨夜突如其來的廝殺,讓唯一關(guān)心他,愛護(hù)他的至親死了。
“這廝說什么?”
見慕容戡推開人走上前,董衡拎著刀看向曹京說道。
“他要單挑。”
不等曹京說話,孫賁低沉的聲音響起。
“哈?”
董衡露出古怪的表情。
“哈哈——”
而在此之后,昌封、李斌、韓城、上官秀等人大笑起來,有些笑的連淚都笑出來了,這似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
眼前這種境遇,居然要跟他們單挑?
這不是最大的笑話,是什么?
“我乃慕容皇室慕容戡,誰敢跟本宮單挑!!”這一幕,叫慕容戡氣急,他憤怒的舉起戰(zhàn)刀,怒瞪發(fā)笑的昌封一行道。
此言講出,昌封、曹京、孫賁幾人的表情變了。
“我乃拓跋擎!!”
“我乃宇文景……”
“我乃……”
而在此等態(tài)勢下,拓跋擎、宇文景、步祿孤寒等人,一個接一個的站了出來,相較于死亡,他們無法接受被眼前這幫南虞人如此嘲笑。
南虞是他們的手下敗將。
他們接受不了眼前這一幕?。?
即便是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宗織、昌封、李斌、董衡、孫賁、徐彬、曹京、韓城、上官秀……這幫勛貴子弟的表情變了,眼前站出來的這幫家伙,隨便俘虜一個,只要活著帶回虞都去,那都能得到不小的賞賜?。?
“噠噠噠——”
就在此等態(tài)勢下,在宗織他們身后傳來馬蹄聲,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不少南軍先驅(qū)警惕起來,可當(dāng)看清從遠(yuǎn)處馳來的騎兵,他們的警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帶有別樣色彩的注視。
一支規(guī)模在百余眾的羽林騎,簇?fù)碇麄兊闹鲗⑶靶校S龍騎馬前行,手里拿著那桿馬槊,眼神冷漠的盯著前方。
當(dāng)逼近宗織、昌封這幫勛貴子弟所領(lǐng)南軍先驅(qū)時,南軍將士朝兩側(cè)散去,黃龍領(lǐng)著騎隊向前,而站著的宗織、昌封、李斌、董衡、孫賁、徐彬等一眾勛貴子弟,看向黃龍的眼神有變化。
“投降吧?!?
黃龍勒馬而定,舉起手中馬槊,看向帶有怒視的慕容戡、宇文景、拓跋擎一行,講著他們能聽懂的北虜語,聲音冷漠道:“駐守敕汗山的護(hù)陵軍主將如羅猛虎已死,這一戰(zhàn)你們敗了!!”
一言激起千層浪。
慕容戡、宇文景、拓跋擎一行難掩震驚,難以置信的看向了黃龍,如羅猛虎死了?這怎么可能!!
這可是揚(yáng)名皇朝的猛將啊。
是最忠于皇朝的肱股啊。
他怎么可能會戰(zhàn)死在此?!
如羅猛虎都戰(zhàn)死了,那護(hù)陵軍豈不是……
“不可能?。∵@不可能!!”
“你在胡說,如羅猛虎怎會戰(zhàn)死??!”
“你……”
在不少人詫異的注視下,拓跋擎、宇文景等人瞪眼怒喝,這話他們必須要說,就因為眼前這個青年講的話,他們各自的部曲親衛(wèi)明顯有了變化。
“武梁?!?
對于這一幕,黃龍沒有任何動靜,俯瞰著情緒激動的拓跋擎、宇文景一行,伸手對身后的武梁說道。
“如羅猛虎的首級,我家將軍親斬的!!”
在道道注視下,武梁騎馬上前,摘下那首級,神情倨傲道:“記住了,殺如羅猛虎的,是羽林軍主將,黃龍?。。 ?
當(dāng)看清武梁所舉首級的那剎,慕容戡、拓跋擎、宇文景、步祿孤寒一行無不震驚的看著那首級,而在他們身后的人群卻徹底泄了勁兒。
“不要在這浪費(fèi)時間?!?
黃龍沒再理會慕容戡他們,騎馬看向宗織、昌封、李斌一行道,“敕汗山的北虜皇室成員,貴族大族子弟,部落子弟有不少,盡可能把他們?nèi)蓟钭搅?,帶回大虞去?!?
講到這里,也不管宗織他們怎樣想,黃龍一勒韁繩,胯下坐騎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就朝外走去,他還有不少事要做。
受他節(jié)制的羽林軍各部散布各地,他要領(lǐng)著武梁他們收攏戰(zhàn)死袍澤的尸骸,該打的仗都打了,剩下的,黃龍已經(jīng)不在意了。
這一戰(zhàn)下來,羽林只怕戰(zhàn)死不少。
黃龍的心是疼的。
這都是跟他朝夕相處的袍澤。
跟親兄弟無疑?。?!
“黃龍說的沒錯?。 ?
在黃龍一行離去后,李斌沉聲道:“咱們別在這里浪費(fèi)時間,要抓緊才行,愿意投降的活捉,余下的全殺了,還有不少北虜?shù)戎蹅內(nèi)シ敚瑒e忘了,這是在敵后,解決了這一切,咱們要抓緊離開才行!!”
李斌的話,讓不少人回過神來。
是啊。
敕汗山的仗結(jié)束了,現(xiàn)在是在打掃戰(zhàn)場,順昌逆亡的道理,被他們給拋之腦后了,娘的,在這里浪費(fèi)時間,不是在浪費(fèi)軍功嗎?!
“投降??!或者死?。?!”
昌封的怒吼聲響起。
“投降??!或者死??!”
曹京的怒吼緊隨。
“投降!!或者死?。?!”
吐字不清的山呼響起。
相較于慕容戡、宇文景、拓跋擎、步祿孤寒一行的變化,在他們身后的一眾部曲親衛(wèi)不少露出恐懼的表情,所持兵器紛紛跌落到地上。
如羅猛虎的死,造成的沖擊實(shí)在太大了。
這股氣一旦泄掉了,就很難再舉起來。
“拿起兵器?。 ?
“拿起來??!”
“別在南虞狗面前丟我朝之威!!”
“?。。?!”
在一些怒吼聲下,不時有慘叫聲響起,慕容凱、拓跋擎這幫人發(fā)瘋的一面,在宗織、昌封、李斌他們的眼里,看起來是那般的可笑。
而這可笑的一幕幕,不止是在此處上演著,在敕汗山別的地方同樣上演著,大虞軍威無形之中散布在敕汗山的每一處角落。
這一戰(zhàn)帶來的改變很多。
這絕非拿下北虜祖地圣山那樣簡單。
參與此戰(zhàn)的將士,別管是南軍的,亦或是羽林的,這對他們是一場從上到下的洗禮,這代表著以往的憋屈與怒火,隨著此戰(zhàn)漸漸落下帷幕,繼而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卻是無上斗志與傲氣,大虞的軍魂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