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是一件好事, 她便沒有在意。
吃過早飯, 她和江靜、郭小晗坐車去江外婆家,周孟言跟在鐘采藍身后也上了車, 商務車內(nèi)部十分寬敞, 他找到一個位置,算是逃過了被車拽曳一路的噩運。
車里多了一個人, 母女三人渾然不知,路上,江靜還問起鐘采藍的事。
“有男朋友了嗎?”
“還沒。”
“可以談了。”
“好。”
“復習得怎么樣了?”
“還可以,但是不一定能考上。”
“考不上就回來,讓你郭叔叔給你安排個工作。”
“再說吧,大城市里機會比較多。”
母女兩人許久不見,要聊也沒有太多的話題, 江靜實在想不出來還要對這個早就長大成人的大女兒說些什么, 只好裝作困倦假寐。
鐘采藍也松了口氣, 閉上眼睛休息,只有郭小晗不受影響,噼里啪啦打著游戲, 車里回蕩著游戲的聲效音,明明應該很吵, 可鐘采藍居然很快睡著了。
再醒過來, 江外婆家已經(jīng)到了。
如果說松容縣的變化還算平常, 那么鐘采藍外婆家所在的村子可謂是翻天覆地了。
她很小的時候放暑假,江靜要上班,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讓她到外婆家住過一段日子。村子要說貧困也不至于,但只是普通的磚頭房,晚上睡得是木板床,通了電,但沒有電扇也沒有空調,好在山里涼快,并不難捱。
而且,山里的世界對于城里孩子來說是無比新鮮的,雖然沒有電視,但鐘采藍和外婆家的大黃狗一起,度過了一個很值得懷念的夏天。
但是現(xiàn)在,她幾乎要認不出來這是外婆家的那個村子了,家家戶戶都蓋起了小別墅……就是設計得不倫不類,被郭小晗吐槽了一句“鄉(xiāng)村非主流”。
鐘采藍深有同感,歐式的設計,金色的大門,還有巨大無比的水晶燈,怎么看怎么古怪,不過一看就知道經(jīng)濟水平上去了。
“媽——”江靜提著幾盒保健品進門,江外婆正吃著西瓜,看到他們來很是高興,“靜靜來了,小晗也來了,這是……”她看著鐘采藍,有些不認識了。
鐘采藍走過去,半蹲在她面前:“外婆,我是采藍。”
“小藍也來了,好好。”江外婆高興壞了,和周圍的吃瓜鄰居說,“這是我大孫女,在讀大學。”
周圍的老鄰居當然也是交口稱贊,什么“有出息”“會讀書”“你以后就可以享福了”,把江外婆哄得心花怒放。
鐘采藍扛不住這讓人臉紅的贊美,迅速扯開話題:“外婆,黃妞呢,還在嗎?”
“在呢,院子里。”江外婆像小時候一樣塞給了她一塊西瓜再讓她去玩。
鐘采藍只好捧著瓜去院子里找大黃狗,它很老了,身上已經(jīng)開始褪毛,禿了好幾塊,趴在陰影里休息。
鐘采藍走過去:“黃妞,還記得我嗎?”
黃妞聞了聞她的手,突然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腿,鐘采藍把西瓜給它:“你吃不吃?”
黃妞是土狗,鄉(xiāng)下人養(yǎng)得也糙,什么都吃,聞了聞西瓜就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鐘采藍蹲在它身邊,摸了摸它的頭。
她長大了,玩伴卻已經(jīng)老了。
“黃妞,我們像以前那樣去山里走走吧。”鐘采藍突發(fā)奇想。
黃妞打了個噴嚏,搖了搖尾巴站起來,和小時候一樣在前面帶路。
小時候,她腿短,走得慢,它活潑好動,總是走在前面,跑出一段路就會停下來看看她,發(fā)覺她走得慢,怕她丟了,又噠噠噠跑回她身邊,不知疲倦。
現(xiàn)在,她長大了,走得快了,它卻老了,走得慢了,可還是走在前面,走出一段路就回頭看她一眼,仍然怕她跟不上。
一人一狗在山里慢悠悠走著,山風涼爽,隱隱有花香。
鐘采藍摘了路邊一朵粉紅色的野花戴在黃妞的耳朵上:“黃妞啊,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和周孟言了,雖然你是只狗,周孟言……但我還是很高興了。”
黃妞任由她給自己插了幾朵野花,眼神寬容,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小輩。
而周孟言卻不禁好奇起來,鐘采藍的神情語氣都不像是作假,難道他們真的認識?他小時候……有這樣一個朋友嗎?
難道他把人家忘記了?可就算是這樣,那份文檔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孟言想著,與一道視線不期然相遇。
黃妞看著他。
鐘采藍發(fā)現(xiàn)了,她往周孟言的方向望了一眼:“你在看什么,蝴蝶?”
草叢里,有一只菜粉蝶在上下翻飛。
她以為它是在看蝴蝶,可周孟言知道不是,黃妞看的是他。
它能看見他。
周孟言對它招了招手,黃妞搖了搖尾巴,卻沒有過去。
鐘采藍不明所以:“你要那只蝴蝶嗎?我給你抓。”說罷,躡手躡腳走過去,趁著蝴蝶停在花蕊上,雙手一合,將它捉住,然后蹲到黃妞身邊,像獻寶似的說,“看。”
黃妞被吸引了注意力,湊過去聞了聞她的手。
鐘采藍打開手,蝴蝶一動不動,黃妞湊過去聞了聞,它突然就撲閃著翅膀飛了起來,繞著黃妞打轉,黃妞抬起前爪,像是想拍一拍。
蝴蝶哪里會被它拍到,翩躚著飛開了,黃妞便去追,一狗一蝶玩鬧起來。
周孟言嘆了口氣,明明上次很快就能回去了,可現(xiàn)在快一天了,他還是以這種狀態(tài)存在著。
他要怎么樣才能回去?
“鐘采藍。”他叫她的名字。
“什么?”鐘采藍還以為是有人叫自己回去,可左右一看,一個人都沒有,她一怔,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黃妞,黃妞過來。”
黃妞疑惑地走到她身邊。
“剛才是不是有人在叫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山里太涼快,反正鐘采藍感覺到了一陣寒意,“不是那種東西吧?”
周孟言:“……”不管什么地方好像都有這樣的怪談,如果別人叫你的名字,萬萬不能應答,否則就會被抓去當替身。
但是,他真的不是鬼。
“鐘采藍,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他特地走近了她,“我不是鬼,我是周孟言。”
可是這句話,她好像聽不到了,只是到處看看,然后招呼黃妞:“我們回去吧,別走太遠了。”
周孟言很想拉住她,但想想在這種情況下被看不見的人拉住,她可能會更驚慌,便改了主意,決定晚上單獨在房間里時再做嘗試。
鐘采藍和黃妞回到江外婆家時,就見不少鄰居圍觀門口停著的一輛豪車,她進屋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只聽江外婆在說:“……多大了?結婚了嗎?沒有啊,我大外孫女和你年紀倒是差不多,她也在淮市上學,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鐘采藍:“……”wtf!趕緊跑!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剛認識的鄰居大媽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了江外婆身邊,笑瞇瞇地說:“來來,認識一下,這是我們麟龍制藥廠聶總的弟弟。”
鐘采藍:“……你好?”
那個被江外婆拉在身邊坐著的是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男人,長得文質彬彬,一表人才,很客氣地說:“你好,我是聶之文,我是替我哥來給老人家賀壽的,他今天有事走不開。”
“哎呀你們兄弟真是太客氣了。”七大姑八大姨熱情極了,端茶倒水不說,還遞瓜子送糕點,“要不是有你們麟龍,我們哪有現(xiàn)在的好日子過。”
鐘采藍聽得一頭霧水,但絕對不會認錯長輩們那躍躍欲試的做媒之心,她靈機一動,“哎呀”一聲:“小晗怎么不見了,我去找她。”
說完,不等任何人回答,逃之夭夭。
還不等她松口氣,就被江靜女士逮住:“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呢。”
“媽,那個聶之文是誰?”鐘采藍覺得母親的熱情非同一般,對方恐怕是個高富帥。
果然,江靜立即給這個傻女兒科普了一下麟龍制藥廠,江外婆他們所在的這個江家村坐落在山腳,山叫什么山也不知道,反正這一片都是山,從前山里產(chǎn)松茸,松容縣因此得名,可后來采摘的人多了,大家都想發(fā)財,沒注意保護,后來就漸漸沒有了。
直到大約七八年前,麟龍制藥廠的人過來考察,覺得這邊的水土適宜藥材養(yǎng)殖,便在這里建廠,制藥廠的老總就是聶之文的哥哥聶之衡,他的制藥廠不僅解決了村里的就業(yè)問題,還發(fā)動村民一起養(yǎng)殖靈芝等中藥材,再統(tǒng)一收購,算是帶著全村人發(fā)家致富了。
而且,聶之衡極會做人,村里有什么紅白喜事都會包個紅包盡盡心意,所以在村里口碑極好。
不過,聶之衡已經(jīng)快四十歲了,結婚生了孩子,但他有個弟弟,是留美海歸的高材生,關鍵還是單身,來過村里幾次后就迅速成為了家喻戶曉的鉆石王老五。
能嫁到聶家,以后吃喝就不用愁了!
聽完來龍去脈,鐘采藍很是費解:“……媽你怎么也摻和這種事?”郭叔叔的資產(chǎn)怎么也有千萬吧,她媽至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