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前。
四猴子領(lǐng)著畢冬去了楊舟居住的院落,
楊舟的住處較為偏僻,他在門派中向來獨處慣了,弟子們也都不愛與他交往,于是他也樂得清靜,整日自己閉關(guān)修行。
“我?guī)煾冈豪镌趺匆粋€人都沒有?”畢冬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道。
銀烏落在院中的石臺上道:“你師父長得那么兇,誰愿意跟他住一塊?”
四猴子聞言忙道:“三師兄平日不喜人打擾,所以特意選了個偏僻的住處。”
畢冬雖是個愛熱鬧的,但這會兒初來乍到也沒有太重的玩心,便道:“勞煩四師叔了,我就在這里等師父回來吧。不過師父這院里沒有池塘,小鮫人恐怕無法住在這里。”
一旁的鮫人少年聞言有些不安的看著畢冬和四猴子。
四猴子道:“門派里有規(guī)矩,弟子們可以將沒有戾氣的精怪帶回來,但是不可以養(yǎng)在身邊,需得送到后山,那里靠近師尊閉關(guān)的所在,靈氣充沛,且設(shè)了封印,住著的都是些不會傷人的精怪。”
“那我要自己住在那里嗎?”鮫人少年道。
“放心吧,銀烏會陪著你的。”四猴子道。
鮫人少年聞言略微放心了些,但仍然有些失落。他原本便不合群,倒也不是很留戀鮫人的群落,但他對畢冬和四猴子卻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是以才會跟著幾人回來。如今得知要遠離他們住到后山,自然是不大高興的。
一旁的銀烏聞言有些炸毛,急忙飛到畢冬肩上道:“我和主人不能分開,你休想把我騙走。”
畢冬一路上對銀烏也早已有了些情分,便問道:“不送去不行嗎?”
“后山也不遠,你平日里過去走不了半個時辰便到了。”四猴子道。
畢冬還想挽留,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畢竟是楊舟的弟子,若是自己堅持必定讓楊舟為難。而且楊舟收了自己這么個徒弟,已經(jīng)算是吃了大虧了,總不能再給他平白添麻煩吧?
念及此,畢冬便道:“那我和四師叔一起去送他們到后山吧?”
四猴子道:“畢冬師侄先在此歇息吧,一會兒三師兄回來若是看不到你,該著急了。”
“那好吧,勞煩四師叔了。”畢冬忙道。
銀烏和鮫人少年見狀雖不情愿,卻也只得認命,乖乖跟著四猴子去了后山。
畢冬一個人閑著無聊,便在楊舟住處瞎看了一圈,他發(fā)覺自己這個師父活的還真是簡單,整個院里包括居住的臥室,除了生活必須品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
他甚至懷疑,楊舟是不是平常根本不住這里?這住處看起來,實在是太冷清了一些,怪不得對方那么冷淡呢。這么一想,畢冬又覺得有些同情楊舟了。
怎么樣才能讓這里看起來稍微有點人氣呢?少年圍著院子走了幾圈,突然靈機一動,心里有了主意。他來的路上便聽四猴子一路念叨,說著凌烽山靈氣充沛,草木繁盛,無論對于精怪還是凡人,都算是修煉的好去處。
照理說,這山上應(yīng)該有好些花木才對,可楊舟這院里連顆樹都沒有。
念及此,少年便輕手輕腳的出了小院,他四下一看,或許是因為楊舟的住處當真過于偏僻,周圍也沒什么人路過。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去不遠處找了些有花木的地方,然后隨手弄些些山花,還頗為用心的扎成了一束。
在少年看來,師父雖然勉強接受了這個不怎么成器的徒弟,卻一直對他冷淡且嫌棄。而畢冬自幼沒做過討好人的事情,自然做起來也不怎么得法,只能勉強賣賣乖,希望別被趕走就是了。
就在畢冬拿著一大束花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感覺背后傳來一陣涼意。他驟然回頭,身后卻空無一人。少年轉(zhuǎn)身快步朝來時的小院行去,只覺得背后隱約有腳步聲一直跟著自己,他心里覺得有些害怕,索性發(fā)足狂奔起來。
好在他沒敢走遠,片刻便跑回了小院,且身后并沒有誰追來。
畢冬心有余悸的關(guān)上了小院的大門,手里拎著一大束山花朝屋里走去,待到了屋門口,卻見房中突然出來一個人,那人穿著凌烽派弟子的服飾,看起來比畢冬大不了多少。
“你好……”畢冬小心翼翼的打了個招呼。
“你就是三師兄帶回來的小徒弟?”那弟子開口說話,語氣中卻帶著十足的輕蔑。
畢冬雖然并不聰明,卻也不是遲鈍之人,輕易便覺察到了對方的敵意。只是一時之間,他搞不明白對方這敵意的來由。
“三師兄向來眼光高的很,又是咱們凌烽派最有前途的弟子,他收的徒弟,想來應(yīng)該頗有靈根,修為也必然不差吧?”那小弟子道。
畢冬聞言略微有些不高興,對方的修為明顯在他之上,不可能覺察不到自己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慫包。可對方偏偏說這話刺激他,若非刻意激怒,便是諷刺挖苦。
“你是來找我?guī)煾傅膯幔俊碑叾朕D(zhuǎn)移話題。
誰知那小弟子卻不上道:“你是三師兄的首徒,我是三師兄最小的師弟,咱們今日不如切磋一番,也好讓我見識見識三師兄的眼光。”
這可不行,畢冬心道。
若是自己輸?shù)奶y看,豈不是把楊舟的臉都丟光了。
“小師叔說笑了,我……”
“我可沒跟你說笑!”
誰知那小弟子壓根沒打算和畢冬打商量,話一說完便欺身攻了上來。畢冬倒是有自知之明,不敢與他對上,忙施展輕功躲開了對方的招數(shù)。
那小弟子一擊不中,顯然有些慍怒,提氣再次朝畢冬襲來。畢冬縱然輕功了得,也被對方逼得十分狼狽,腳下幾次跌拌,險些摔跟頭,而那花束更是散了一地。
“小師侄,我可要來真的了!”那小弟子說罷手中結(jié)了個法陣,朝著畢冬一推,畢冬避無可避,被那法陣逼得連連后退。
他修為太低,并不會使用法陣,只能借助符紙略施小計,這會兒被逼得無奈,畢冬也顧不上那么多了,伸手在衣袋中一摸,摸出了一張定身符,而后朝著那小弟子一拍,頓時將那小弟子定住了。
畢冬松了口氣忙后退幾步,那小弟子沒想到畢冬還有這一招,頓時氣得臉都綠了。好在那定身符的效力極小,只片刻功夫那小弟子便擺脫了控制。
“小師叔,我不打了!”畢冬討?zhàn)埖馈?
而那小弟子已然被畢冬激怒了,當即手中御火,朝著畢冬便劈了過來。
畢冬嚇得往后一推,卻沒能躲開那一擊。小弟子帶著法力的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在了畢冬胸口,與此同時,畢冬胸口頓時亮起了一個金色的光符,那符咒片刻后又隱去。可畢冬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五臟六腑似乎都跟著灼燒了起來。
“啊!”他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體內(nèi)有一股橫沖直撞的力道驟然被喚醒了。于是他下意識的出掌一推,在小弟子肩膀不輕不重的推了一把。小弟子被他推了一掌,只略微后退了半步。
然而畢冬一抬眼,卻見那小弟子面色蒼白,一臉驚懼的望著自己。畢冬一愣,再仔細看去,便見對方被自己掌力推到的肩膀,不知怎么的竟然開始漸漸腐蝕,片刻間那小弟子的肩骨便露了出來,骨頭外頭的皮肉則化作了一攤血水。
畢冬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只覺得胸中的鈍痛依舊十分明顯,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時之間只覺得像是做了個夢一樣。
“啊……救命啊……”小弟子這才回過神,大叫一聲朝著院外奔去。
“我……怎么會這樣?”畢冬看著門口,下意識的追了出去。
那小弟子一路狂奔,然而因為手臂被溶成了血水,身體已然失去了平衡,沒跑多遠便摔在了地上。畢冬跑過去手足無措的看著少年,一時之間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救你……你別怕……”畢冬道。
小弟子一看畢冬追了上來,嚇得連連后退,口中更是不由自主的大喊大叫。
畢冬腦海中一片渾渾噩噩,幾乎分不清夢境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別。他有些茫然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只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個極為不真實的夢。
他可是毫無修為可言的慫包啊,怎么能出手把人給傷了呢?
而且……這化皮溶骨的妖術(shù),他怎么可能使出來?
少年的呼喊和掙扎,很快引來了人。
畢冬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驟然抬頭便見四周數(shù)位弟子紛紛持劍圍了過來。
“他……會妖術(shù)?把他抓起來……”那小弟子大喊道。
畢冬百口莫辯,口中說著“我不會妖術(shù)……”卻無人信他。
有弟子上前將那受傷的小弟子抬走了,而后卻圍著畢冬遲遲沒有下手,似乎有些怕他。畢冬被眾人圍在中間,只覺得又驚又怕。
“不要靠近他,小心他用妖法傷人,布陣,將他捉起來。”其中一個弟子道。
畢冬抬頭望去,見眾人果真開始圍著他布陣,不由嚇得面如土色。
“慢著。”此時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響起。
畢冬循聲望去,便見那些凌烽派弟子身后走出了一位長相頗為俊美的男子,那人一身白衣,只教人看一眼便覺十分親切,可此時面對這種陣勢,畢冬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松下來。
“你叫什么名字?”那白衣男子問道。
“我……你是誰?”畢冬問道。
白衣男子嘴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走近畢冬輕聲道:“我從前未曾見過你,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凌烽派?是誰帶你上的凌烽山?”
“不是誰……”畢冬下意識的道。
少年這會兒已然意識到自己闖了禍,那小弟子雖然挑釁在先,可終究只是打了他而已,他卻失手將人給……融化了,那弟子就算不死,恐怕胳膊也廢了。
這會兒他若是供出了楊舟,楊舟會不會跟著受牽連?不知怎么的,向來慫透了的少年,這會兒竟生出了一絲一人做事一人當?shù)挠職猓皇沁@勇氣在旁人看來或許便蠢了些。
“是誰指使的你用妖法傷人?”那白衣男子又問道。
“沒有人指使,我不是有意的。”畢冬道:“我也……我也不會妖法……”
白衣男子聞言冷聲一笑,開口道:“不說沒關(guān)系,我也不想知道。”
他說罷取出捆妖繩,朝著少年一甩,少年尚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捆了個結(jié)實。
“拖走,當眾打死,以儆效尤。”白衣男子道。
“放了我……我不是妖怪!我不會妖法……”畢冬大喊道。
然而并沒有人聽他的解釋,幾個弟子拖著捆妖繩,便將少年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