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冬一大早醒來嚇了一跳,自己昨晚明明是在矮榻上睡的,怎么會在師父的床上醒過來?
少年帶著滿腹疑惑起身,只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身體也有些疲憊。他昨晚前半夜一直做惡夢,后半夜雖然睡得比較踏實,但胸口一直時不時隱隱作痛,導致他并未休息好。
外頭的陽光不錯,畢冬一出門便望見院中,楊舟正在打著赤膊練劍。凌烽派弟子雖不是以劍修稱著,但平日里也多會佩劍。畢冬沒怎么見過楊舟用劍,如今一看之下只覺得自己的師父長劍在手,越發添了幾分英武之氣。
畢冬望著對方一身結實的腱子肉,又是欣賞又是羨慕,直恨不得能走上前摸一摸才好,可惜有心沒膽。楊舟大概是余光看到畢冬那副快流口水的傻樣了,直接挽了個劍花收勢,而后走到院中的水缸旁,舀起缸里的冷水沖了沖。
“師父,你能教我練劍嗎?”畢冬有些討好的拿了塊布巾上前遞給對方。
楊舟接過布巾擦了擦身上的水,一身麥色的皮膚近看更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特有的吸引力。畢冬不知怎么的,臉上突然一熱,有些不自然的避開視線望向別處,心里卻總也忍不住想再偷看幾眼。
“我并非以劍入道,練劍也不過是為了消遣。你想學劍,是為了什么?”楊舟問道。
畢冬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問,愣怔了片刻道:“我覺得練劍很帥氣。”
楊舟聞言冷笑道:“你還是好好練練貼你的符吧,起碼能保命。”
畢冬聞言有些失望,同時為對方的挖苦而覺得有些難為情。
然而楊舟似乎對小徒弟的情緒并不在意,絲毫沒有安慰的打算。畢冬則偷偷郁悶了一個早晨,順帶思考了一下他自己的人生。當初他危難之際被迫離開詭澤島,導致事后哥哥與畢府所有人都失蹤了,他其實不止一次想過,若自己修為高一些,說不定便不用和哥哥分離了。
可是,自己已經蹉跎了十六年的光陰,如今想要刻苦修煉,恐怕也來不及了。況且,師父根本看不上他,看樣子也沒打算教他什么。念及此,畢冬只覺得更郁悶了幾分。
“你要是真想修煉,一會兒我帶你去個地方。”楊舟道。
“師父,你真的會教我嗎?”畢冬問道。
楊舟淡淡的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機緣。”
畢冬聞言心中大喜,暗道若師父愿意教自己,往后定要勤加刻苦才是。
師徒倆用過了早飯,楊舟便帶著畢冬去了藏書閣。
來之前,楊舟還拎了一食盒各式點心小吃。
畢冬遠遠看見藏書閣三字,頓時來了興致,開口道:“師父是要給我選經書嗎?原來我在詭澤島的時候,學過畫符咒的書,不過我哥不喜歡這些,也沒人教,我都是自己跟著學的。”
楊舟聞言心道,怪不得畫出來的符都那么不拘一格呢。
他可還記得少年那只管片刻的定身符,簡直是世上少有。
“藏書閣有劍譜嗎?我記得我哥說過,要學劍,先得看劍譜……”畢冬興奮的道。
楊舟挑了挑眉,道:“咱們是來找人,不是來找書。”
找人?少年聞言不由滿腹疑惑。
這藏書閣里不就是看書的人嗎?找他干嘛?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藏書閣,這藏書閣里頭光線似乎不大好,立在門內只能看到外廳,而內廳則要跨過另一道門才能看清。可外廳十分空曠,什么東西都沒有,給人感覺一點也不像是藏書的地方。
楊舟進門之后將手里的點心擱下,恭恭敬敬的朝內廳的方向行了個禮開口道:“師叔,弟子楊舟前來打攪,不知師叔可得空?”
畢冬聞言嚇了一跳,忙偷眼看向楊舟,心道這師叔是什么來頭啊,竟然能讓楊舟這么一本正經且畢恭畢敬的說話行禮,簡直是讓人開眼。
“你身邊那小鬼頭是誰?”一個蒼老的聲音自內廳傳來。
楊舟忙道:“是弟子的徒兒,名叫畢冬。”
那老者冷笑一聲道:“自己毛都沒長齊呢,還收徒兒。”
楊舟聞言沒有做聲,畢冬卻在一旁有些想笑,世上竟然有人敢如此奚落楊舟!
“讓那小鬼頭把東西拿進來。”那老者又道。
楊舟聞言給了畢冬一個眼色,畢冬有些不情愿,卻不得不照做。
少年深吸一口氣,而后拎起地上的食盒小心翼翼的跨進了內廳。說來也奇怪,明明只隔著一道門檻,一進去之后內廳的景象卻驟然清晰無比。畢冬心中略一思忖,知道這應是設了個什么法陣,所以在外廳是看不到里頭的。
不過內廳中也沒什么東西,除了正對門口的蒲團上盤腿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之外,周圍亦是空曠無比,一本書也沒見到。
“拜見師叔祖。”畢冬將食盒放下,恭敬的行了個禮。
那老者抬眼打量了少年片刻,問道:“你這小鬼頭看不出有什么慧根,楊舟怎么會收了你?”
畢冬聞言大囧,只好老實回答道:“師父不是自愿收的我。”
“哦?楊舟那小子還有吃虧的時候?”老者道。
畢冬自然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一臉尷尬的立在那里。
老者又抬眼看了畢冬一會兒,問道:“修煉之人一是講究靈根,而是講究機緣,你嘛……機緣還是不錯的。”
“求師叔祖指點。”畢冬忙道。
“機緣未到,你且等著吧。”老者道。
畢冬聞言大為失望,這話聽著高深,言外之意不就是糊弄人嗎?說什么機緣未到,根本就是變相拒絕。
“把點心拎過來。”老者道。畢冬聞言拎著食盒遞給老者,老者伸手拿食盒的瞬間,一怔,忍不住抬眼多看了少年一眼。然而畢冬并未留意老者的異樣,轉身又退了回去,老者則望著少年,面色漸漸凝重了幾分。
“你也進來吧。”老者朝著外頭的楊舟道。
楊舟聞言便進了內廳,立在畢冬身邊,又朝老者行了一禮。
老者抬眼打量楊舟,面色有些復雜的道:“你是你師父這些弟子中,第一個入道的,也是最有慧根的,你師父向來器重你,你倒也爭氣。不過你向來孤傲,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這于修行是好事,卻也容易讓你行差踏錯”
“弟子不明白師叔祖的意思。”楊舟道。
老者看了一眼畢冬道:“你師父這次借著讓你們師兄弟下山歷練的名頭,恐怕還另有事情讓你去辦吧?你既然這么快便回來了,想必事情是辦成了。”
楊舟面色一變,開口道:“師父吩咐的事情,弟子不敢違逆。”
老者冷笑道:“他若讓你害人,你也不敢違逆?”
畢冬聞言只覺得一頭霧水,這叔侄倆你來我往的也不知在打什么機鋒,不過聽著好像是有內情的樣子,只是憑少年這腦子實在是聽不出其中關鍵。
老者言罷面色稍緩和了些許,又望向畢冬道:“這小鬼頭雖看不出有什么慧根,卻是個有大機緣的人。他拜你為師,無論是出于什么緣故,想來自有他的禍福。你這個做師父的,莫要辜負了這段緣分才好。”
楊舟聞言道:“弟子謹記師叔教誨。”
畢冬聞言也跟著朝老者行了個禮。
“好了,廢話就到這里,說正事吧。”老者道。
楊舟道:“稟師叔,我這徒兒之前性命垂危之際,服食了赤鱬內丹,可他身上有一個封印,那封印與內丹之中的妖氣似有所沖,弟子不知該如何應對,煩請師叔指點。”
老者聞言招了招手示意畢冬靠前,待畢冬靠近之后他伸手在畢冬胸口催動法力,而后便見那金色的光符自少年體內慢慢顯出。與此同時,畢冬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險些叫出聲,好在那老者及時收手,畢冬這才好受了些。
“這封印是何人所設?”老者問道。
畢冬道:“是我哥哥設的。”
老者聞言感嘆道:“你這個哥哥……修為倒是不錯,比你師父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旁的楊舟面色如常道:“請問師叔,這封印是何作用?”
老者道:“這封印是在他服食內丹前設的,應是為了保他免收妖氣侵/犯,可不曾想他主動服食了赤鱬內丹,所以才會相沖。赤鱬的妖力會慢慢與他融合,恐怕這相沖之力會越來越激烈,若是不想法子阻止,這小鬼頭恐有性命之憂。”
畢冬聞言臉都嚇白了,忙轉頭看向楊舟。
楊舟倒是冷靜,只問道:“該如何阻止?”
老者道:“小鬼頭沒有法力,自己無法控制,找個修為高的人替他壓制體內妖力便是。等到有一天小鬼頭自己能控制體內妖力了,或者這封印被人解開了,便可自保了。”
畢冬聞言偷看了楊舟一眼,心道這不就意味著自己要天天和師父待在一起?每當自己體內妖力發作時,便要讓對方施法壓制……這得哪天是個頭啊?若自己修為一直得不到提升,自己豈不是要和師父一起到天荒地老?
老者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可以退下了。
“多謝師叔指點。”楊舟道,畢冬也連忙行了個禮。
兩人轉身朝外走,老者卻突然開口道:“小鬼頭,你前幾日生辰,你師父沒送你生辰禮?”
畢冬一怔,心道師叔祖怎么會知道自己生辰,口中忙道:“沒有……”
老者不知從哪兒憑空取了一本書遞給畢冬道:“我替你師父給了。”
“多謝師叔祖。”畢冬忙上前接過那書。
楊舟眉頭微擰,又看了老者一眼,對方面上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老者試探畢冬生辰,便說明他知道了鬼命少年一事,只是不知他刻意提點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