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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舟一次又一次的沖擊著法陣, 他倒在地上的時間越來越長, 有好幾次,畢冬甚至擔(dān)心他會起不來了。可是, 片刻之后, 楊舟又會起身,搖搖晃晃的撿起地上的劍,再一次拼盡全力向著法陣揮去。
任誰都會覺得楊舟在拼著性命, 做一件明知不可能完成的事。
山洞內(nèi),焱空真人揮了揮手,眼前的鏡像頓時消失了。
畢冬閉上眼睛, 輕輕催動了掌心的印記, 他看不見楊舟, 但是他知道對方一定能感應(yīng)到自己在擔(dān)心他。他此前一直盼著楊舟能來救自己, 如今卻只希望對方能安然無恙。
山洞外, 楊舟伏在地上一身狼狽。
他艱難的抬眼看了看身邊的劍,卻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撿起來了。
“值得嗎?”焱空真人的聲音響起。
楊舟無力的笑了笑, 道:“您終于肯出來見我了……”
“即便你為了一個毛頭小子如此忤逆我, 你依然是我最看中的徒兒。”焱空真人道:“舟兒,事到如今,我仍然可再給你一個機(jī)會……”
“師父……”楊舟咳了一口血出來,望著焱空真人道:“我不單單是為了畢冬, 也是為了你我的師徒情分。你現(xiàn)在在做的事情, 和一個墜入魔道的魔頭有何區(qū)別?難道這就是你要的大道嗎?”
焱空真人面色一凜, 有些惱怒的道:“別跟我提什么大道,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我修煉數(shù)百年,拼盡所有,可到頭來依舊無法敵過天命……我若不借著這個機(jī)會提升修為,等不到我飛升的那一日,我就會油盡燈枯而死。”
“你不想死,所以你就讓他死?”楊舟道。
“我沒得選,為了凌烽派,為了我這數(shù)百年的修為,只能犧牲你的徒兒。他既是凌烽派的一員,如此也算是死得其所。”焱空真人道。
楊舟聞言輕輕嘆了口氣,對眼前之人算是徹底失望了。
古往今來,無論是人還是精怪,都不乏為了修煉而不擇手段者,只是楊舟此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師父竟然也會淪落至此。
生死有命,你若要勉強(qiáng),便總要付出代價。
“我給過你機(jī)會了,這是你自己選的。”焱空真人道。
楊舟聞言閉上了眼睛,似乎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見焱空真人手上突然催動法力,而后用法力操控著地上那把劍,朝著楊舟的身體便刺了下去。他看重楊舟不假,甚至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對方機(jī)會,可如今楊舟已然與他離心,若留著楊舟,對他而言半點好處也沒有。
焱空真人操控著長劍刺入楊舟的身體,可長劍卻避開了心口的位置。楊舟只感覺體內(nèi)的靈氣通過被劍刺穿的傷口不斷流出,而他的修為和法力,也在不斷的流失。他心中了然,焱空真人這是要先廢去他的修為。
楊舟的身體因為法力的快速流失而痛苦不堪,與此同時,他感覺自己掌心微微有些發(fā)熱,而隨著法力的流失,掌心的熱度也隨之慢慢熄滅了。
眼看楊舟修為即將耗盡,這時卻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焱空真人當(dāng)即撤了劍望向那人,頗為意外的道:“師弟?你不是從來都不出藏經(jīng)閣嗎,怎么今日破例了?”
來人正是藏經(jīng)閣中那老者,他看了一眼地上形同廢人的楊舟,開口道:“我再不來,凌烽派未來的掌門就成了死人了。”
“一個逆徒罷了。”焱空真人道。
“師兄心有大志,來日若真能得償所愿,自然對紅塵之事也將不再惦念,可我等卻依舊要在這凌烽山茍活至死,不得不考慮未來生計。所以,還請師兄網(wǎng)開一面。”老者道。
焱空真人道:“他已經(jīng)修為盡失,師弟就算將他帶走,他余生恐怕也再難修煉,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
老者卻道:“凡人又有何不好?”
焱空真人一怔,當(dāng)即有些說不出話,他如今所作所為,面對自己的師弟已然心存羞愧,自然不會再反駁什么,于是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楊舟,而后轉(zhuǎn)身進(jìn)了山洞。
左右楊舟已經(jīng)是廢了,是死是活也沒那么重要了。
藏書閣內(nèi),楊舟驟然蘇醒,發(fā)覺自己正赤/身/裸/體的躺在一個法陣中,而一旁的老者手中拿著朱砂,正苦思冥想的布著陣,顯然對于自己正在布的陣有許多疑惑之處。
“師叔……”楊舟有氣無力的開口道。
“攢攢力氣吧,一會兒有話問你。”老者開口道。
楊舟聞言忙凝神試著催動體內(nèi)的法力,發(fā)覺自己的法力全然不知去向,看來是真的被焱空真人給廢了。不過此刻他對于這一切甚至沒有什么太多的情緒,事到如今,死活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師叔,你能阻止師父嗎?”楊舟懷著一絲期望開口問道。
“不能,不但我不能,你更不能。”老者道。
楊舟聞言頓時又有些絕望的道:“我早該料到,當(dāng)日你提醒我的時候,我就該送走畢冬。”
“你若真送走了他,你倒是清凈了,不過外頭要找他的人,多得是比你師父心狠手辣的,他說不定死的更早,所以你也不必自責(zé)。”老者道。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楊舟問道。
“把你當(dāng)做祭品,救你徒兒的命。你若想拒絕,現(xiàn)在還來得及。”老者道。
楊舟聞言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己周圍的法陣,當(dāng)即意識到了什么,開口問道:“師叔布的陣是……”
“和你師父今夜要用到的是同一個,不過……有幾個小問題……”老者擰著眉頭道。
楊舟心中無數(shù)念頭閃過,而后屏氣凝神開始回憶他沖撞那法陣之時所受到的沖擊。
每個法陣由于布陣的方位和陣眼的設(shè)置不同,所散發(fā)出來的能量也會各不相同。先前楊舟拼命沖擊法陣時,每次都會受到法陣的沖擊,沖撞的次數(shù)多了,若仔細(xì)回憶,便可倒推出法陣的布陣設(shè)置。
“陣眼在我心口的位置。”楊舟突然開口道。
老者聞言挪動了陣法某幾個關(guān)鍵點,而后豁然開朗。
片刻后,老者重新調(diào)整了陣法。
“怎么樣?”楊舟問道。
老者開口道:“我只能一試,還是那句話,能不能成全看你師徒二人的機(jī)緣。若是敗了,很可能是兩敗俱傷,即便是成了,你那徒兒身上的封印已經(jīng)被破壞,他離開了陣法的束縛,能否控制妖力也是個未知數(shù)。”
“生死有命,弟子明白。”楊舟開口道。
老者抬頭看了一眼滴漏,開口道:“距離午夜還有幾個時辰,成敗在此一舉。”
“師叔,你為何要幫我?”楊舟開口問道。
“我是幫我自己,凌烽派若是毀在我輩手里,將來無顏見我派列祖列宗。”老者道。
楊舟聞言心中便已了然。想必對方許久之前便已洞察了焱空真人的所作所為,只是迫于時機(jī)問題,一直無法出手阻止。而先前,對方一直提點楊舟,卻也未曾說破,想來對于楊舟最終會選在站在哪一邊,老者可能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直到今日,他才確信楊舟是不會站在焱空真人那邊的。
天色漸漸轉(zhuǎn)暗,時間終于漸漸接近午夜。
山洞里,畢冬被困在陣法之中,受盡了妖力和陣法施加的雙重壓力,簡直是生不如死。更絕望的是,他已然感應(yīng)不到楊舟的存在了,只是他一直不敢細(xì)想,只能暗暗祈禱楊舟還活著。
隨著午夜的靠近,畢冬身體中的妖力越發(fā)失控起來。
就在畢冬奄奄一息之際,困住他的法陣驟然亮起強(qiáng)光,將少年整個人都籠罩在了其中。與此同時,禁地中也亮起了一個法陣,兩個法陣被同時催動,驟然釋放出了強(qiáng)大的法力。
禁地中經(jīng)過一日的廝殺之后,半數(shù)以上的精怪已然喪命與此。現(xiàn)在,陣法一經(jīng)啟動,禁地內(nèi)積攢的無數(shù)怨氣和死去精怪的靈氣都被法陣吸收,而后傳到了山洞中的法陣?yán)铩?
畢冬只覺周圍各種氣息交錯纏繞,而后慢慢匯聚到一起,將他牢牢包圍在了其中。而在這些氣息的攪動和激發(fā)下,少年只覺得身體內(nèi)某種陌生的力量正在慢慢覺醒,似乎隨時都會爆發(fā)。
與此同時,在藏經(jīng)閣中,老者布置的法陣也驟然被開啟。
楊舟躺在法陣中凝神放空,而后便感覺自己進(jìn)入了一片虛無。
他在那片虛無中不斷摸索,試圖尋找著什么。
午夜一到,天地間的靈氣驟然被某種東西攪動,而后肆意流竄,最終則源源不斷的流進(jìn)了山洞內(nèi)的法陣中。畢冬只感覺身體內(nèi)驟然涌進(jìn)大量靈氣,只短短的一瞬間便要將他的身體撐爆了一般,可他試圖掙扎,卻無法掙脫法陣的束縛。
少年痛苦的大叫一聲,下意識催動了掌心的符印。
他只覺掌心一熱,而后便驟然進(jìn)入了一個如同夢境一般的所在。
“畢冬……”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年聞言一怔,而后便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師父……”少年焦急的茫然四顧。
便聞楊舟開口道:“我進(jìn)入了你的神識,你看不到我,但是能感覺到我。現(xiàn)在你仔細(xì)聽我說的話,然后按照我教你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