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蘋果基地呆了大半天，張正和陳澤兩位地方官都一直跟著，這讓郭陽不好薄了兩人面子。
于是晚上只好和縣里的人一起用餐。
郭陽帶上了喬輝，向天山，隨后又打電話叫上了嘉禾生化平涼公司的總經理侯健。
至于袁華和陳凌兩人則主動拒絕了，稱五畝換大奔第二期的資料收集得差不多，需要盡快整理上傳，網友們已經催得不耐煩了。
第二期視頻就推瑞陽不一定是最佳選擇，南方的玫瑰蜜香火龍果，以及香蕉品種可能會更合適。
這兩種水果成熟期更短，在南方推廣后，也不難找到致富案例。
從普通人的角度出發也更能獲得認同感。
但瑞陽基地是嘉禾自建，從建園到掛果，有一套完整影像資料，這種大基地模式也可能更有吸引力。
瑞陽也需要一次營銷來打開知名度，所以，這一期推瑞陽也沒毛病。
在一處山溝里，郭陽一行接上了皮膚黝黑，穿著沖鋒衣、登山鞋的侯建。
“老板，向總。”
侯建和眾人打了個招呼，上車前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這梁峁上風就是大，弄得衣服里全是黃土，還刮著臉生疼。”
郭陽問：“在山上呆了一天啊？”
侯建說：“也就這兩天在山上，前幾天都在辦公室忙著做作業。”
做作業就是整理文字資料的統稱，有部分人對此深惡痛絕，由此演變出做作業這個昵稱。
“文冠果栽了多少面積了？”郭陽看著遠處山頭一晃而過的果樹，如果不是他眼睛好，可能都看不清樹苗。
“靜寧大約有15萬畝。”侯建沉吟了下，“整個平涼大概有75萬畝，進度基本上是公司平均水準。”
郭陽說：“還行，這季節還是主抓后續管理，保證成活率。”
“是。”候建笑道：“栽樹已經停了，現在最重要的工作完善水庫，修澇池，修溝頭圍埂、阻水埂。”
郭陽點頭，靜寧的文冠果樹他沒去細看，但沿路也能看到些情況，后續的行程里也還有希望。
晚上，和靜寧父母官用了餐，無非也是加深一些溝通交流，彰顯一下地方的重視，再述說一下難處。
靜寧有大片的荒山草地。
現有的文冠果種植也是優先挑選自然條件更好的地區。
一些偏僻地區則被落下了。
但這時候只能引用一句經典的話，先富帶動后富，先去啃硬骨頭才是真的下下策。
…
第二天一大早，郭陽準備出發時，看了看自己的攬勝，再看了看侯建的道奇，心中一動。
“侯建，我們換輛車。”
侯建訝然了片刻，隨即想到昨晚的酒局，也明白了過來。
“哈哈，好，那我就享受一把。”
“隨便造。”郭陽說道：“不過市里有人問你我到哪兒了，你就說不知道。”
這一趟郭陽計劃一直跑到慶陽，中間途徑好幾個市縣，每個地方父母官都來一次，那可忒費時間了。
候建笑了笑，“好叻。”
“行，走了。”
望著遠去的道奇，再看了看身旁的攬勝，侯建哼著歌就上了車，同樣再次往鄉下駛去。
羅修問：“老板，我們現在往平涼走嗎？”
“不。”郭陽搖了搖頭，說：“繞一圈，再回靜寧南邊的城川鎮，去看看蘋果的電商促銷準備得怎么樣。”
羅修瞪大了眼睛，現在套路都這么深的了嗎？
“開快點。”
“哦，這道奇有點肉。”
城川鎮位于葫蘆河谷，道路沿線都是良田，眼下，鄉間處處呈現出一幅幅曬秋的場景。
走進城川鎮，晾曬場上村民忙著上攤曬玉米。
郭陽在一處玉米地旁，看到了天禾的技服人員，兩男一女。
其中一個男的肩挑掛滿了的玉米穗，玉米穗大飽滿，壓彎了兩頭，女員工在身后扶著，挑玉米穗的男人手上還拿著一塊紙，玉米穗上還貼著一張，上面都寫著：天玉8號。
還有一男的，則在給兩人拍照。
郭陽讓羅修停下來，搖下車窗，問：“天玉8號的籽粒收成今年表現如何？”
聽到有人問天玉8號，鄒瑤不假思索的回道：“收了快3000斤，老板要不要買點種子。
天玉8號可糧飼兼用，不僅能收籽粒，用作青貯表現更佳，還是難得的全株優質蛋白玉米，蛋白含量遠比一般的品種高，天禾的玉米種子有口皆碑，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郭陽又說：“天玉我知道，但天玉8號還沒種過。”
“也上市兩三年了。”那女人說：“這兩年在一些半農牧區，有好些人靠著種青貯發了一筆呢！”
“吹牛吧！”
“嘿，你這帥哥我騙你作甚。”那女人有點生氣，“就在這靜寧，有個合作社在北邊靈芝鄉流轉了1500畝種植玉米，一畝可以收割5噸牧草，總共可收7500噸。”
郭陽問：“玉米帶棒青貯收購價多少？”
“這可不好算，大規模種青貯的都自建了百頭以上的標準化養殖小區。”
那女人很健談，說：“通過推廣青貯玉米種植，解決肉牛養殖的草料問題，降低了飼養成本，賣牛的效益肯定比糧食高。”
郭陽贊道：“不錯，糧草兼顧、草畜結合、種養循環，你們這天玉8號賣得不錯吧！”
他記得天玉8號是耐干旱型的品種，別說，在黃土高原這地方也挺適合。
“今年好起來了，靜寧都推廣了好幾萬畝，你要是早兩個月來，這山梁上的梯田全是綠油油的青貯玉米，用無人機拍出來效果可好看了，你可以注冊一個惠農網看看……”
鄒瑤興許是說到了激動處，放下了正扶著的一頭玉米穗。
“哎哎…鄒瑤，你扶好啊。”
鄒瑤還沒來得及扶，就聽‘砰’的一聲，玉米穗散落在地。
“哦豁……”
挑玉米的高廋男子泄了氣，對著靠車窗的郭陽說了一句，“看來這玉米穗認人，想和你走了。”
那男人又黑又瘦，仿佛還被曬傷了，郭陽也很訝異兩人到這時都還沒認出他來。
直到錄像的人回頭看到他，才訝然的說道：“董事長？”
郭陽說：“拍宣傳視頻呢？”
“對，這邊今年剛好豐收了，董事長你這是？”
“哦，我來看看雙十一促銷的蘋果準備情況。”郭陽笑道：“剛好在路口看到了你們，你們先忙。”
被認出來了，郭陽也沒了交談的興致，揮了揮手，讓羅修往鎮上開。
鄒瑤和另一人看著灰撲撲的道奇離去，都雙雙瞪大了眼睛。
“你們也是，來了兩個月了，大老板都沒認出來。”
“我沒見過真人吶。”
“老板比照片上白了不少。”鄒瑤說：“老板不會記仇吧？”
“記你仇干嘛，圖你業績不達標，還是圖你好看？”
“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進了鎮子后，羅修才撥通了電話，隨后在指引下在鎮里穿梭。
郭陽則無聊刷起了手機，剛好看到嚴群發了一條微博，點進去一看，嘴角止不住的抽了兩下。
這兩微博里配了兩張照片，一張是一個萌娃費力的提著兩個玉米穗，另一張則是一個婦人提了一大串的玉米穗。
嚴群還配了文字：天玉1號形象代言人。
‘啪’的一聲，郭陽將手機扔在了座椅另一端，眼不見心不煩，感情你們不僅發惠農網，還發微博。
他有點擔心這個項目會不會就此黃了，這也不是田園風，這是鄉土風。
…
城川鎮東邊緊挨著山梁，眼下還沒到蘋果上市的時候，但來往鎮上的蘋果經紀人可不少。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打著收購蘋果標識的汽車。
在鎮里繞了一會兒，在一個看起來很寬闊的廠房門前，一個青年正在揮手。
青年叫唐靖宇，任職于惠農網代賣部門，也是城川鎮此次促銷的電商負責人。
在唐靖宇的指揮下，道奇車開進了廠房，一入內，就看到廣場上也晾曬了滿滿一地的玉米穗。
找了個空地停好后，郭陽下了車。
“董事長。”唐靖宇招呼道。
郭陽從地上抓起一穗棒子，“就你一個人在這邊，忙得過來嗎？”
“沒問題。”唐靖宇說：“還有一個月呢，現在主要在和種植大戶談收購，談妥了，不等雙十一，只要開始采摘，就在蔚來田間上架銷售。”
郭陽：“談的怎么樣？”
“常津果業愿意試試電商，這處小廠房就是常津的。”想了想，唐靖宇補充道：“他們也做蘋果出口，目前對嘉禾的瑞陽也很感興趣。”雙十一促銷唐靖宇這幫人只是間接參與，輔助有意電商的人建設相關的體系。
主要起個輔助作用。
但瑞陽就不一樣了，郭陽沉吟道：“瑞陽有3000畝，也不怕人多，只要有意的都帶過去看一看吧。”
唐靖宇笑道：“那可能會搶瘋，靜寧一共有300多名持證的果品經紀人。”
“人多才好，人多才能把價格抬起來。”郭陽說：“這兩天注意一下五畝換大奔，等第二期視頻出來后，可能不止靜寧的人會來。”
“行。”
在廠房里看了一圈，準備得并不是很完善，尤其是果品包裝還沒定下來。
這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農產品電商中最重要的就是包裝，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為了保證質量。
這是用來吃的。
誰也不會想收到的貨物有破損。
郭陽沒有選擇去指責唐靖宇，窺一斑可知全貌，以往蔚來田間上的商戶都是主動型的商戶，積極性高，也積累了很多經驗。
而這次惠農主動擴大了規模，很多產品被動加入了電商。
耐運輸的還好，但一些易損壞的要怎么辦？
比如說獼猴桃，假如有一顆在運輸途中成熟了，又受到擠壓，那等運到的時候不成了一攤稀泥？發霉又發臭，口碑就是這么被破壞的。
于是在離開靜寧的途中，郭陽和曲升、羅永澤兩人接連通了電話。
“兩個深層次問題，一是穩定的供應鏈體系，二是農產品的包裝，都需要重點引導。”
…
“領導，我真沒在崆峒區，真的，不騙你，這會兒正在山里了，下次吧，下次一定。”
掛了電話，郭陽得意的看了看羅修，“還好我明智，提前換了車，又從莊浪、華亭這么繞了一大圈。”
羅修笑道：“這些地方官為了文冠果面積額度也是夠瘋狂。”
郭陽說：“國家的生態造林任務本來就遠遠不夠，現在嘉禾一來，多一點造林面積都是錢啊！”
一畝文冠果不算基礎設施，嘉禾給的經費是400元，隨后兩年管護一畝一年150元。
這個價格比國家的造林補貼高，還有配套的一些基礎設施。
一畝的投入算下來遠高于國家的生態造林任務。
這些地方官有想法很正常。
嘉禾的苗圃雖然能工廠組培化生產，但這么大的面積也感覺壓力山大。
另一方面，面積太大，地方也組織不過來，種植上容易亂套。
莊浪和華亭也在平涼境內，沿著這條線往慶陽北邊走剛好要經過平涼的市區。
但郭陽特意選擇了繞過。
慶陽北邊的環縣是此站終點，那里也是隴東黃土高原唯一的沙漠區。
沿路普遍是溝壑縱橫的丘陵坡地和梁峁地，在穿過涇河時，水色紅黑紅黑的，漂浮著大量泡沫，氣味刺鼻。
郭陽特意打電話問了。
涇河污染的禍源是城市排污、工業廢水和水土流失。
市里已經治理了好幾年，從上游寧省六盤山礦區，到沿河的城市排污，以及沿河的生態造林。
但破壞容易，恢復難，想要恢復如初還得長期堅持。
如今，嘉禾的文冠果林彌補了國家生態造林任務的空缺，大大提升了造林的速度，隴東黃土高原覆綠也指日可待。
避開平涼和qy市區，道奇車一頭扎進了環縣。
這里的地理條件更為惡劣。
梁峁起伏，丘陵錯落，殘源間布，溝壑縱橫，越往北，風沙就越重。
當看到流沙堆積路面，填滿路邊排水溝時，郭陽就知道差不多到位置了，在北邊應該就是毛烏素沙漠了。
“老板，其實你沒必要跑這一趟的。”
道奇車已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原本白皙的車身此時表面已蓋了厚厚一層黃土。
負責慶陽片區的同樣是一名郭陽有點印象的管理層，名叫周凱，出身沙海農牧。
郭陽說：“該來的，不來也不會知道這里條件這么艱苦，可能比民勤還難。”
“這里關注度沒民勤那么高，但其實沙進人退也挺厲害，在風沙最前沿的幾個鄉鎮，因受到風沙危害，有30多戶人被迫遷移搬家。”
郭陽眺望著遠處，挖掘機、推土車等工程機械在坡上忙著修筑梯田、圍埂、渠道。
周凱說：“這是在固溝保塬。環縣常年年降水量在約300~400mm，是民勤的3倍多，這里最大的問題是水土流失。
所以要建設塬面小型雨水集蓄和排導工程，對塬面徑流進行集蓄和調節排導；
同時因害設防，集中建設回填固溝、支毛溝治理工程、排洪管渠工程及澇池等小型蓄水工程。”
郭陽點點頭，這里看樣子就知道是難啃的骨頭。
但不啃又不行。
這里的山梁和丘陵相對不算太高，風沙可以一路向南。
而且文冠果能源林本來也能算作是沙產業。
郭陽指著一個綠色比較明顯的山頭，“那片山的文冠果是春天栽下去的吧，去看看。”
周凱看了看，笑了，“對，老板眼光好，那是長勢最好的一片。”
“巧了。”郭陽說。
從歷史上看，環縣為“沃野千里，群羊塞道”之地，有悠久的養畜放牧歷史。
然而過度農牧也是荒漠化加劇的主要原因之一，灌木和草等生態都被嚴重破壞。
再加上黃土高原的地質變化，雨水一沖刷，就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周凱所說的固溝保塬等工程則是為了積蓄和調節雨水，屬于治標。
而郭陽在了半個小時到達的山坡上，看到了治本的希望。
秋華果實，但這片山頭依舊充滿生機。
是從頭到尾的生機。
在生態系統的最上層，是文冠果樹，現在雖然幼小，但遲早能長成大樹。
在下層，則是各種各樣的草和灌木，有人工播種的，也有自然生長的。
有些地形特殊的丘陵坡地，則全種的是沙棘和檸條。
嘉禾自有的沙棘品種，擁有極強的涵養水源能力，只要正常生長，就能留住大部分雨水。
這地方水的確貧瘠，但利用率也很低。
全縣每年地表水超過2億立方米，但實際能利用的不到4000萬立方米，利用率不到20%。
現在，不僅要靠這些樹留住水，還要靠文冠果樹來發家致富。
郭陽感受著秋風，點評道:“還很幼小，但未來可期。”
“其實不算小了。”周凱笑道:“這邊離武威的苗圃遠，地形又比較難搞，整地的時間多，所以最后分到的苗全是工廠的組培苗，組培苗又都比較矮小，種下去也就半年時間，還要緩苗，能長到現在這個高度，除了管護外，只能說這個品種本身天賦異稟，樹勢比較強。”
郭陽也笑了笑，“確實天賦異稟。”
種子商店對金螺這個品種的評價不僅榨油是一絕，文冠果種子的產量也很突出。
一般結果多，樹勢自然也差不了。
周凱說:“現在就希望早點掛果了。”
“遲早有這一天。”郭陽掏出手機咔嚓咔嚓的拍了幾張照，看了一眼，感覺效果沒那么好。
“周凱，用無人機航拍了沒有。”
“有，定期用無人機飛。”周凱笑了笑，“昨天剛飛了一次，我發微博上了。”
“……”
郭陽感覺頭頂飛過了幾只烏鴉，“怎么這也要發微博？”
“都在發啊！”周凱一臉的理所當然。
郭陽：“不該發惠農網嗎？”
“也有。”周凱說：“但惠農網都是長視頻或者文章，哪有微博方便，一張圖片，再隨便打幾個字就發出去了。”
“行吧。”郭陽也快要免疫了，他感覺嘉禾大部分人都有微博。
這可能就有十萬個用戶。
再次看了眼高低起伏的幼林，遙遠的北邊就是毛烏素沙漠。
“走吧，回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