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知道最早的一班船是早上六點,主要是給很多參加早市的打魚人準備的,莊嚴收拾好了東西,決定就坐明天的那一班。
這一夜,莊嚴幾乎沒有閉眼。他一直用手機查著人被老鼠咬后發燒的情況,每條評論和新聞都讓他膽戰心驚。尤其是,莊嚴小時候了解到非洲的熱血病和鼠疫是多么的恐怖。
莊嚴明白,自己和李蕁其實沒有認識多久,確定交往的第二天,他就離開了李蕁,一直到現在都沒能見面。按理說,兩個人的感情并沒有多么的深厚。
但他一想到李蕁,想到初見她的畫面,自己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用刀刺著,痛的他呼吸都難受。有些人,你認識了很多年,也不過是個陌生人。而有些人,你只見了她一面,一輩子就放不下了。對莊嚴來說,李蕁就是這樣的人。
就這樣熬到了凌晨四點,莊嚴帶著簡單的行李和批準外出條,靜悄悄的離開了宿舍,趕往了發船的港口。
幸虧莊嚴來的早,買到了一張票,最后一涌而至的全是背著魚筐的漁民,很多沒買上票的漁民,急的在旁邊跳腳。有個年紀看起來很大的奶奶,最后也成功擠上了船,懷里還抱著一個大筐。
莊嚴將自己的包放在座位上,然后擠過人群把老奶奶拉過來,讓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老奶奶連聲對莊嚴說謝謝,莊嚴搖了搖頭,扶著把手站的筆直。
老奶奶打量著莊嚴,然后小聲的問他:“娃娃,你是軍人不。”
眼前的男娃,雖然穿著普通的t恤,在搖晃的船艙中,一手抓住握把,一手緊緊的貼在褲縫上。頭發很短,皮膚曬得黑里透紅,但眼睛卻格外明亮。
老奶奶自己點點頭,不等莊嚴回答,又跟了一句:“你肯定是,你就站在這,老婆子我都能看的出來。”
莊嚴抿著唇笑著點頭,他外出都穿著便裝,但不知為什么,別人一看他,就知道他是軍人。
看到莊嚴點頭,老奶奶心情很好的笑了,她把魚筐放在地上,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對莊嚴說:“那就麻煩小伙子幫我看著點,我睡一會。人年紀大了,熬不住了。幸虧今天遇到了你。”
說完,也不給莊嚴拒絕的時間,閉上眼睛沒多久,就打起了呼嚕。
莊嚴哭笑不得,但也任勞任怨的幫老奶奶看起了魚筐。老奶奶的魚筐里竟然裝了很多個鮑魚,它們軟軟的身體藏在硬殼里,只露出個邊邊扒著魚筐,似乎想要逃亡。莊嚴粗略數了一下,大概有三十多個,這些都是老奶奶自己抓來的嗎?莊嚴又看了一眼老奶奶粗糙的手,和塞滿泥垢的指甲縫,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哎,大叔,你這是干什么?”就在莊嚴沉思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只黑漆漆的手往魚筐里伸來,莊嚴連忙擋住了那只手,轉頭看到一個長相憨厚的中年人:“這是這位老奶奶的魚筐。”
大叔笑了兩聲,竟然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而是一副可惜自己沒能得逞的樣子。
莊嚴皺了皺眉,把筐子又往座位里面推了推,用全身擋住了魚筐。幸虧這段路不算太長,漁船到港的時候,莊嚴把老奶奶叫醒了。
老奶奶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一下自己的魚筐,筐里的鮑魚還在牢牢的扒著魚筐。然后老奶奶抬起頭瞪了莊嚴一眼,似乎很是埋怨他沒有顧好自己的魚筐。
莊嚴一臉無辜,他剛才擋掉那大叔的黑手以后,再沒讓人碰過魚筐,不應該少了的。
“拿來!”老奶奶瞪了一眼坐在她旁邊的婦女,然后不等她回嘴,一把掀開她用布遮蓋著的魚筐。
那裝滿了秋刀魚的魚筐里,赫然躺了一只肥美的鮑魚,明顯不會是婦女自己的。莊嚴看到這一幕,眼睛差點要瞪出來了。這位大姐,你什么時候撈了一只鮑魚到你筐里去了?
“它自己蹦進來的,跟我沒關系。”那大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道,老奶奶冷笑一聲,直接從她背著的沒拉鏈的包里拽了幾個紅彤彤的蓮霧,然后推著莊嚴下船了。
大姐心疼的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心道:偷雞不成蝕把米,果然不該拿老太婆的東西。
“奶奶……”莊嚴跟著老奶奶下了船,有些抱歉的說道:“我真的沒看到她拿了你的東西。”
奶奶沒答話,把莊嚴帶到了人少的地方,把那兩個蓮霧塞給了他:“你哪斗的過他們,筐子沒空我都謝天謝地了。”
“奶奶……這個我就不要了。”莊嚴覺得自己手里的蓮霧有些燙手,硬要還給老奶奶。
“拿著!”老奶奶瞪了他一眼:“她以前拿我的東西不少呢!”
“可是為什么大家都覺得拿別人的東西,是很平常的事情?”莊嚴把之前那個大叔的表現告訴了奶奶,順道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因為窮,因為沒文化!”老奶奶一針見血:“以后就不會了,但我們這一輩,就那樣了。”
“行了,你趕快走吧!我還趕著早市賣東西呢。”老奶奶幾下把莊嚴推走,然后擠進人堆里沒了蹤影。
莊嚴看了一眼手里的蓮霧,再想想奶奶的話,還有躺在醫院里的李蕁。本來對李蕁支教學校的遷怒,一下子煙消云散。李蕁不是為了學校才留在那里支教,而是為了孩子們,為了可以讓祖國更好的下一代啊。
莊嚴把蓮霧裝進了包里,朝轉乘的公交車站走去。沒多久,他接到了學校后勤主任的電話,說化驗結果出來了,不是大家擔心的恐怖傳染病菌。而是老鼠常攜帶的一種病菌,不至于危及生命。而李蕁發燒,是因為她之前打相關過疫苗,疫苗的抗體遇到病菌后發生了反應,再加上李蕁最近有些感冒,才會發燒昏迷。
莊嚴松了口氣,覺得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落回了原位。他不免腳步輕快了很多,希望能在李蕁醒來之前,趕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