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山下的村鎮(zhèn)集市上,華蓮第一次看見忘情眼角間的一滴冷冷清淚,她深深的有些奇怪……
“忘情,你流淚了,是為了什么?”她問他,一臉深深疑惑的深深看著他的眼睛問他。
“眾生皆苦,”他說。
“可是你看集市上這些凡人卻是很快樂的啊,”
“就是因為凡人快樂,眾生才苦,”他說。
“不,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或許本來就是空幻,”
“但是世間只有三千繁華錦瑟是空幻,撕心裂肺的痛苦從來不是,”他說。
“你本是魔,對待凡人,自然會有些苛待,”華蓮淡然如水的抬頭看看他說。
“仙子是覺得加在忘情身上的佛咒法力弱了?”他問。
“你激動什么,這佛咒又不會傷你,”
“既然如此,當(dāng)初就該讓你師父一掌廢掉忘情身內(nèi)一切法力,豈不是一勞永逸,”他說。
“你總是這樣,將自己當(dāng)成師父的囚犯,你是他身內(nèi)魔氣所化,按道理,該叫他一聲主人才對,”
但是忘情聽了之后卻冷冷的笑了……
“意外的孽障,”他說,“若有一日我死了,天地間不會存在我半點痕跡……”
“胡說,當(dāng)日凈瓶中的白蓮被師父一滴精血滋養(yǎng),吮吸干凈他身內(nèi)魔氣,你雖是魔蓮所化,但是身內(nèi)三魂七魄俱全,只要不被人打的魂飛魄散,一樣可以輪回轉(zhuǎn)世,但是,現(xiàn)在說這些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待在千光山上,這世上又有誰會來千光山上和你打架……”
……
……
千光山上的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的看似平靜如水的暮鼓晨鐘,花開花謝,華蓮近日來很少再放忘情下山,因為怕他心生魔障,不能再讓他看見那些天地間殘忍無情的蕓蕓眾生之苦,忘情他自來就是這樣,狼吃羊他視而不見,凡人殺羊他卻總能看見,而且他看見的又總是羔羊被殺,他其實很不愿意承認一件事情,若是有人將一只小羊喂養(yǎng)十年,必然也是很不忍心殺它。
他自來不會被那些喂養(yǎng)寵物的人感動,因為只有凡人和寵物全都吃飽時才會生出情來,凡人饑餓難耐時會殺了寵物來吃,寵物饑餓難耐時也會咬死凡人來吃。
凡人之間的情也一樣如此,悲天憫人的良善也只是在日日衣食無憂時才能被人看見。
佛法無邊,但是最后,卻還是天地?zé)o情,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變的現(xiàn)實。
但是,這一切本該都不關(guān)忘情這個魔君的事情才對,不知為何,忘情他卻總是在心中莫名其妙的嫌棄這個佛光普照的人間塵世。
許是塵世間的凡人確是有些太過讓人失望,當(dāng)欺負弱小已經(jīng)不再是為了自己私利而僅僅只是為了尋個開心時,又有哪個神仙菩薩有辦法改變?nèi)碎g的一切……
……
……
忘情現(xiàn)在的心緒讓華蓮在心底里深深的越來越有些替他擔(dān)心,他厭棄凡人,本不是他的錯,因為他本就是魔,但是凡人畢竟是得三界中一切神佛仙圣沒有條件和底線的全力保護的信眾,身為妖魔,冒然動他們一根指頭都是上斬妖臺的最充分借口和理由。
所以華蓮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向忘情的身上加佛咒了,因為他不喜歡。
忘情知道自己在華蓮眼中永遠只是另一個男人的替身,或許,連替身都不是,只是愛屋及烏的結(jié)果化現(xiàn),身為魔君,他額頭上的黛青色胎記是不管怎樣都散化不掉的,但是她愛的,只是另一個男人眉間的一點朱砂。
世人愛的都是神仙菩薩額頭間的一點朱砂,因為那象徽著慈悲,良善,法力無邊和有求必應(yīng)。
其實只有法力無邊和有求必應(yīng)是真的,因為已經(jīng)收受了人間香火。
身上少了佛咒封印,忘情心中對五濁人間的厭棄一日一日的與日俱增,華蓮在遍凈殿中見不到他時卻總是在云光崖上能夠找到,他告訴她他在練功,而且修煉的是能夠在一夕之間翻江倒海的蓮華真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