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在下卻不知兄臺口中所言之前朝先賢韓文公他現(xiàn)下究竟怎么樣了,”他在青石階子上微微謔笑的斂眉看著他問,“莫非兄臺你身懷異術(shù),能夠以血肉凡身,身通陰陽兩界?”
“這倒未必,只是,只是時常在民間聽人說起,那個韓昌黎他因為在世時一心誹謗佛法,死后必定已經(jīng)被打入十八地獄鬼哭狼嚎去了。”
“打入十八地獄,兄臺,敢責(zé)昔日八仙大鬧陰曹地府,竟自是為了這位韓文公了?”
“兄臺何出此言?”
“哦,敢責(zé)兄臺你原來并非中原漢地之人,不然,料想也不至于對這段在民間流傳甚廣的八仙傳說軼事如此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他說。
“在民間流傳甚廣的八仙傳說軼事?”逝水憂云眼眸一瞬之間不可名狀的微微顫了一顫,他雖早已在兜率天上習(xí)慣了五蘊皆空,六根清凈的潛修日子,但是唯獨對神仙八卦的嫌憎厭棄,倒是自幼都沒有退變。
“是啊,兄臺難道不知韓文公他本是天上文曲星君下凡濟世,但是因為在朝堂上一味貶佛謗道,而引得玉帝擔(dān)憂,生怕他因此而真靈泯滅,誤入歧途,因此上親口諭令呂洞賓在三界之中尋一有緣之仙靈下凡將他渡化,呂仙長在人間塵世之中不辭辛勞的遍尋有緣之仙靈,不覺間已經(jīng)行至天目山下臨安鎮(zhèn)外的清溪江畔,見江畔一棵遮天蔽日的青楓樹上一只形單影只的憂傷仙鶴正棲身在一根很粗壯的青楓樹枝子上淚眼斑痕的仰頭嘶鳴,呂仙長認得此仙鶴是一只昔日里自天庭之中被貶下凡間來的戴罪白鶴,對此鶴不禁油然心生出一絲纏綿悱惻的憐憫惻隱之心,隨即將它帶往韓府之中投胎在一受孕女子身內(nèi),此女正是韓文公弟妹,在韓府之中懷胎十月誕下麟兒之后取名湘子,即為八仙之一的吹簫仙人,韓湘子。”
“好啦,別再提吹簫二字啦,”逝水憂云暴怒,“難道兄臺以為,只因韓湘子他是八仙之一,玉帝他就可以如此徇私護短,縱容八仙因一己私欲大鬧陰曹地府,強行將韓昌黎自十八地獄之中劫回天界?”
“哦,兄臺切莫如此傷肝動火,那位韓文公他在世時一心勤政為民,清廉無私,若是只因心中些許不敬三寶之念而慘然身落十八地獄,世人必定以為如來佛祖他老人家,是個錙銖必較,睚眥必報之人,可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人間君王尚且深知其中緊要利害,靈山之君,又豈會當(dāng)真如此將錯就錯,難得糊涂?”
“你,閉嘴,南天界中神仙真圣言辭行事自來顛倒荒唐,常為人間塵世中的凡夫俗子編派戲說取笑,梵天界中諸神又時常與三界之中各路妖魔鬼怪蛇鼠一窩,狼狽為奸,三千大千塵世,三億恒沙世界,而今除卻一塵不染的西天極樂佛國,究竟還有哪里能夠僥幸留存下人世間最后一方凈土?”他默然低頭輕嘆一聲,旋即猝不及防的出手直奔素衣男子面門玄關(guān)一指點去,誰想素衣男子之前早有防備,只將額頭稍稍向一側(cè)瞬閃,逝水憂云一指落空,登時間暴躁如雷翻手一掌直奔對方面門而去。
“兄臺嚴重了,”素衣男子輕輕抬手掐在逝水憂云腕上,“佛門凈地,豈可如此掌風(fēng)犀利,好似當(dāng)真要一掌了結(jié)在下今生一切孽障塵緣?”
“本座身為兜率天宮離欲圣使,替靈山佛祖誅除逆徒,清理門戶,責(zé)無旁貸。”
“一言不合即要在下立時粉身碎骨,劫燼荼蘼在兄臺掌下,兄臺生性如此驕橫霸道,彌勒佛主他知道嗎?”
“師父許本座不守殺戒,遇妖斬妖,遇魔殺魔。”
“可是在下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兄臺,惹得兄臺如此心動殺機,干戈相向?”
“妖言惑世,罪該萬死。”
“佛言是言,妖言亦是言,世人心中自有明晰分辨,何勞兄臺如此大慈大悲,將世間一切心魔孽障一肩擔(dān)下?”
“是你一心執(zhí)迷不悟,存心在本座面前肆意誹佛謗法,如此下去日后必然身墮無間地獄,百千億劫求出無期,本座為了讓你日后免遭無間地獄之苦,只好拼著自己身墮無間之罪,親手將你今世塵緣斬斷,斷了你再妖言惑世之機,替你省些罪孽也好。”
“好啊,濫殺人命竟自還是如此功德無量之舉,兄臺如此一往無前的一心在這條孽障歧路上執(zhí)迷不悔,倒是當(dāng)真讓在下見識到了何為修行路上一念走火入魔,一路血痕無歸。”
“你必是在中原漢地待得久了,長年和那些牛鼻子道士顛倒廝混,以至于現(xiàn)如今才如此靈臺不明,六根不凈起來,再這般下去,只怕離欺師滅祖,背棄師門也不太遠了。”
“兄臺言重了,”素衣男子微微笑笑,“道法自然,天地萬物,榮枯生滅,皆憑天道循環(huán),有情眾生,生死輪回,皆是天命使然,江山社稷,千秋更迭,皆因天意難違,”他說,“至于佛法在中原漢地之中究竟如何歷經(jīng)輝煌沉寂,頹敗再興,皆是天理昭彰之報,兄臺也不是個蠢人,西天佛法與此地蕓蕓眾生究竟緣深緣淺,緣善緣惡,難道當(dāng)真還看不清嗎?”
“但是深淺善惡并非一成不變,”他說,“必要時,可以使些強制手段。”
“兄臺又錯了,眾生若是此生只為心中懼怕而于佛前強顏歡笑禮敬,如此強人所難,想來也定然斷非彌勒佛主心中真心所愿。”
“人心本是最易馴服歸順,”逝水憂云淡然笑笑,“這點信心,本座還是有的。”
“順其自然,人才是個人,”他說。
“人心易變,只要能夠盡力阻止其變惡變壞,就是最大功德好事。”
“但是兄臺可知,這紅塵人世之間究竟何為江湖?何為身在江湖?”他問。
“人心即是江湖,”逝水憂云冷冷笑笑,“不然,料想這凡塵俗世中的江湖武林,也不至如此泥濁污穢的不堪入目,”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