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不出飲恨真人所料,自從三日后那王家二少奶奶被官差前來抓捕歸案之后,王家二公子的瘋病不幾日里也就漸漸的消褪好轉起來,知道餓了吃飯渴了喝水之后,體力恢復了不少,頭腦也清醒了許多,雖說這一次飲恨真人他并未當真替王二公子他施法驅鬼,完全是天理昭彰,冤鬼討了公道之后,自行離開王家回去陰曹地府趕著投胎去了,但是王老爺夫婦還是堅持要將捉妖驅鬼的報酬一分不少的付給飲恨真人,左右不過十兩銀子,飲恨真人也未過分推辭,向王家二老稽首施禮之后急急帶著阿才阿寶離開王家深宅和臨安鎮上,一路上快馬加鞭的徑直回轉到杭州城里。
進城之后,未及回轉上清觀中,飲恨真人一個轉身,徑直牽著馬來到杭州城中最瓊樓錦閣亭臺掠影的大宋國朝皇室宗親被當今世人恭敬尊稱為九千歲的淳王爺趙盛府邸門前,門口負責守衛的兩名禁衛小兵一看是飲恨真人來了,未及向內通報,即匆匆引著飲恨真人漫步穿過府邸前堂后院,閑散游逛到后花園中一處清幽寂靜的小小湖邊水榭門前:
“啟稟殿下,上清觀中飲恨真人現下已在門外恭候,請問殿下……”
“好啦,下去吧,他自己有手有腳的,難道還要勞煩本王親自去替他掀簾子嗎?”一個看似溫潤如玉的溫弱聲音,自珠簾后面清風吹面般悠然飄蕩出來。
“趙玖兒,你現在可是還沒當上太子呢,”恍然之間只見水晶珠簾微微向上一挑,“最不濟也別忘了,你父王他,可不止你一個寶貝兒子。”
“那可不成,本王這淳王府里的逍遙少爺當的好好的,非要替當今圣上那幾個短命的皇子去當什么監國,我們趙家現在連半壁江山都已經輸的干凈,這個監國的差事雖然卻倒是不怎么勞累,但是本王的分例錢卻也一分沒見漲啊,”淳王爺長子趙玖兒懶懶的自一扇大理石屏風前面的青竹臥榻上翻起身子,“這還不算,為了三日前杭州知府慌里慌張的向大理寺呈報上來的三宗據說是什么江湖上飛檐走壁的江洋大盜半夜里斗膽犯下的驚天大案,本王可是著實已經是三天沒好好合眼睡上一覺了呢,”他說。
“殿下勿急,即是杭州府辦不了的案子,上面也還有大理寺和刑部,可知道這普天下又怎會有刑部和大理寺都破不了的案子,”飲恨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象征性的出言安撫他幾句。
“是啊,杭州府衙里那群飯桶官差,前日里還爭著搶著去降龍山下查案子去,結果一不留神被山上清風寨中百余雜兵嘍啰下山巡邏時一頭撞個正著,幾十個年輕力壯武功高強的帶刀捕頭,一個一個讓人家拴根麻繩吊在樹上,精氣都吸干了。”
“什么,吸干精氣,殿下,你難道懷疑,降龍山上那些個盜匪賊寇,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修煉成精的妖魔鬼怪變化人形在山上冒充盜賊匪寇,為禍作孽,禍害山下左近村鎮百姓和過往商客路人?但若當真如此,妖精又不愛金銀財寶,”飲恨真人忍不住低頭微微遲疑了一下,“一群占山為王的仙精妖孽,平白無故的,怎的會忽然打起圣上壽禮的主意?”
“真人,本王看你是長年被你師父給關在道觀里整天打坐念經的給念的傻了,”趙玖兒看起來一臉不以為然的浪蕩樣子,“這妖精既然已經修成人形,自然不再愿意天天蹲在深山里吃野果子了,”他說,“人家也要過好日子的嘛,想過好日子當然就要有大把銀子才行啊,不說別的,就說這次在降龍山下被盜賊劫走的三件壽禮,一張象牙黃金雕鑿成的七尺攢龍臥榻,一棵一丈來高的南海珊瑚,一尊一人多高的白玉彌勒佛像,哪一件拿去洛陽城中貨賣,不值上萬八千兩銀子,要是進獻給大金國皇上,說不得金主一時興起,還能混個安樂侯當當,”他說話間忍不住“嗤”的一聲苦澀笑笑,“想來那降龍山上的妖精也是十分通達人間世態炎涼人情事故的,這三件壽禮縱是再價值不菲,在我大宋地界上,也是萬萬沒人敢貿然接手的,”他說。
“殿下勿急,這降龍山離杭州城不過二百多里,這追回壽禮的事情,不妨就擔在貧道身上,順勢,若是當真能夠將山上一眾妖魔鬼怪盡數剿滅,于山下過往商客路人和左近村鎮百姓,也一并是件除暴安良功德無量的好事,不知殿下你心中到底意下如何?”他問。
“真人你太托大了,”趙玖兒聽了之后忍不住“嗤”的一聲,“誰人不知那降龍山上清風寨中的大當家的自來奸詐歹毒心狠手辣至極,”他說,“真人難道不知道這天下間但凡是占山為王的盜匪賊寇,平日里最喜愛的一個消遣就是將活人澆上松油點天燈玩的嗎?”他問他,“不過倒是也好,一把火燒成灰了,本王卻倒是省了替你陪送上一口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他說。
“殿下,貧道既然是道士,死后本該一把火燒了,又要棺材來何用?”他說,“貧道只問殿下,這壽禮殿下你究竟是還想不想追回來了?”
“這壽禮卻倒是當真不是太急,”趙玖兒說話間忍不住低頭盤算片刻,“不知真人對城西長清苑中數日之間竟自無端走失三十余宮娥采女的事情心中到底是何灼見?”他問。
“殿下恕罪,長清苑中那一百多女孩子本來就是各地官府為了奉承當今圣上而自尋常百姓家中強行征選而來,因為心中思念家人而設法私自翻墻逃走,想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這也難怪,長清苑中自來即是三日點名,七日點卯,因此上苑中女孩只要一心想要翻墻逃走,機會總是有的。”
“但是殿下,貧道聽說,那丟失了的三十多個女孩子,腕上守宮砂可還未曾褪呢,”飲恨真人一念及此,眼眸中恍然間淡然泄露出些許猶疑迷惑,“但是相反的,未走失的那些女孩,腕上的守宮砂卻是早已褪的干干凈凈,莫非那些個走失的女孩,心中嫌棄當今圣上年歲大了,不甘心就這樣將個十三四歲的處子之身平白進獻給一個年近七旬的老男人?”
“胡說八道,叔父的為人本王還是清楚的,叔父他為何要將本王過繼過去立為太子?”趙玖兒氣憤之下登時自竹榻上一躍而起,一把抓在飲恨真人道袍左襟子上面,義正言辭的警告他說,“叔父他十六年前因為五皇子的事情,一怒之下將其余四子一起廢黜流放掉了,但是誰想到那幾個皇子如此的不爭氣,沒幾年就在各自的流放地一個接一個的病死,而叔父他因為十幾年前一場大病,這輩子已經難再延續趙家香火,因此上自來就沒有胡亂臨幸過長清苑中那些個灑掃下女,”他說,“那些女孩當初征選來時腕子上就已經沒有守宮砂了,除卻深宮禁苑,連妖精采陰補陽都輪不上她們,你聽懂沒有?”
“殿下,殿下息怒,殿下方才口中言道采陰補陽之說,”飲恨真人倏忽之間驀然一下子幡然醒悟過來,“莫非長清苑中那些個失蹤的女孩,也一并是被降龍山上那群妖魔鬼怪一陣風自杭州城里卷到清風寨中,給他們大當家的采陰補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