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不出逝水憂云所料,耽若塵裳在奉濕華大神命令自化自在天上領兵出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只身一人來流云山莊之中勸說澈水云塵即刻率眾歸降在濕華大神座下,因為濕華大神他自來不大插手座下仙精妖孽私情俗事,界時圣妖域中一切蕓蕓眾生,都可似從前一般無拘無束,逍遙度日。
澈水云塵雖然因為親眼看見耽若塵裳領兵駐扎在圣妖域領地左近而心中一陣一陣無名火起,登時間即要將耽若塵裳給捆綁起來扔到后山上喂狼,但是不管怎樣,歸降濕華大神已經是現下圣妖域眾生面前唯一一條保命出路,雖然他也知道在人膝下為奴的滋味定然是要比在流云山莊之中自在為王要束縛難過一些,但是奴隸也有奴隸的好處,他圣妖域眾生在化自在天轄下,南天界那群雜毛老道,總還不至于敢去濕華大神跟前無端挑釁鬧事去的。
逝水憂云心中早知澈水云塵是天妖界五個皇子之中最會見風使舵審時度勢的,只是,想要如此輕易躲過這場兵災劫禍,至少在他逝水憂云看來,只怕還沒他們心中自以為是的那么天真容易……
……
云垢在好生將云瑤送回水妖域之后本自打算著繼續回無量光天上去隨侍在燃燈佛主左右,只是這一次,他只怕是要存心低聲下氣的在師父跟前替禪妖域眾生乞求師父他老人家大慈大悲,出手相救一回了,他心中自是十分愿意率領禪妖域眾生投靠在師父他老人家座下的,只是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會不會嫌棄禪妖域眾生的妖孽之身,而揮手將他們拒之門外。
“你想哪里去了?”燃燈佛主在無量光天上忍不住微微笑了一笑,“雖然都說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也知道什么是道法自然,因果相循,但是南天界這一次確是做的有些太過分了,”他說,“天條律法即是你一人所犯,只要將你一個人抓去處決也就是了,何苦要牽連上天妖界中那么多蕓蕓眾生。”
“師父,既如此,何不現在即將云垢綁了送到靈霄大殿上去?”他問。
“嗯,非要被人綁了你才肯去,”燃燈佛主笑笑,“若是沒有人綁你,你就可以趁機逃脫責任的了?”
“既如此,云垢現在就去斬妖臺上領罪伏誅,師父你滿意了嗎,”他說。
“在沒有回來無量光天上之前,你自是該當去的,”燃燈佛主淡然搖搖頭說,“但是現在,只怕,還沒誰敢放膽來我無量光天上綁人。”
“既如此,云垢該何時上斬妖臺上領死,師父你說句話吧。”
“為師說過,知道怕死總是好的,”他說,“因為你現下還并沒有法力無邊到天下無敵這個地步。”
“若是云垢一死,能夠換來仙妖止戰,云垢死而無怨。”
“澈水云垢并未身犯死罪,該死的,只是天妖界的四皇子,禪妖域圣主而已。”
“師父你糊涂了,天妖界還有幾個禪妖域圣主?”
“放心,為師清醒的很,”燃燈佛主忍不住嗤嗤笑笑,“豈不聞世間有句玩笑,”他說,“做了壞事的人,當和尚就可以抵罪,怪道這世人走哪里都能看見和尚。”
“紅塵人世中一干凡夫俗子愚見,師父你又何必太認真呢?”
“是你太認真了,師父一句玩笑,你卻當真就要上斬妖臺上去趕著送死。”
……
“師父,有些玩笑看似無心,但是卻當真是會傷透人心的,”呆立許久之后,澈水云垢才隱隱有些醒悟出師父此話用意,只是,這件事情對他,確是稍稍有些倏忽溘然,他心中確是還未曾有過一絲斟酌盤算。
“但是你現下已經被玉帝大人恨得咬牙切齒,以后,怕是再無機會回去天妖界中好生當你的逍遙皇子去了。”
“無妨,待在無量光天上也一般是過活度日,”他說,“云垢既然已經無心回去爭奪皇位,一只小小狐精,活著,無非也只是當差混口飯吃。”
“你真的那么不愿意當師父的傳人,而只愿意當師父身邊一個小小侍從護衛?”
“師父,云垢是妖精,即是當了和尚,也沒資格繼承師父衣缽,師父你為何卻非要云垢留在無量光天上當和尚不可?”他眼眸中一瞬之間溘然而逝過一道深深疑惑不解的靈犀眼神和目光,清澈如水的淡淡剪影在燃燈佛主臉上。
“因為只有五蘊皆空,六根清凈的人,才能讓生性多疑的玉帝大人,徹底放下心來。”
“你是要我為了保命,和親生父母恩斷情絕?”
“師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燃燈佛主仍舊是一臉笑瞇瞇的樣子,“你心中定是在想,若你死了,師父會像親生父母一般替你傷心落淚嗎?”他說。
“料想你也不會。”
“師父只是不會為了救你而去枉自犧牲其他無辜眾生,”燃燈佛主默然搖搖頭說,“但是你親生父母他們,為了你卻是可以不惜犧牲任何無辜旁人。”
“這是自然,誰讓我是他們生的。”
“但是你也一般會為了父母去無辜犧牲旁人,卻不一定會為了師父,”燃燈佛主淡然笑笑,“而且他日你會不會為了你的父母大人而起心犧牲師父,為師可就當真不知道了。”
“師父不必多心,云垢可以陪著父母兄弟他們一齊去死,只要死了,就可以逃脫開摯愛離別之苦,至于師父你,這世上有沒有云垢,你都可以活得好端端的。”
“當了和尚的人,即是活著,也一樣可以不再受如此痛苦。”
“我不相信。”
“還沒當過,怎知自己一定不會相信?”
“可以不剪頭發嗎?”他的頭埋的低低的,聲音中些許有些瑟瑟顫抖和羞澀試探。
“可以,”
“為什么?”
“愛美之心人盡有之,君子不奪人所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