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風顏說話間冷不防將兩只青衫水袖內暗藏著的兩筒暴雨梨花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似狂風暴雨般向隨緣身上翻手襲去,隨緣見狀急忙四下撥打手中竹枝以枝上竹葉將鋼針一一打落在地,數百根三寸長短,細如發絲的銀色鋼針竟無一根能夠近得他身前,但是這慕風顏顯見的也并非只是想要單單緊靠這幾百根細若發絲的暴雨梨花針致隨緣于死地,他眼見得幾百根暴雨梨花針已盡數被竹枝嫩葉撥打在地,立時間隔著竹枝子在隨緣眼前虛晃一招,轉身自身旁軒窗中一躍而出,向花神祠后院飛檐走壁的胡亂奔逃而去。
隨緣見狀急急縱身躍出屋外,一俯身,一提氣,登時間飄然縱身一躍至屋頂房脊之上,同樣一般飛檐走壁的在后面窮追慕風顏身影不舍,漸漸的二人一前一后的已經先后飛身出了花神祠中,慕風顏遠遠看見前方錢塘江岸邊停泊著一只小小漁舟木船,急急一路狂奔著飛身跳到船上,一看船頭上有條粗笨麻繩將船身緊緊拴在岸邊一棵大柳樹上,因為偏巧手中未曾攜著趁手兵刃,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急急忙忙的伸手慌亂無措的去解那船上繩索,但是越是心中著急越是手忙腳亂,慌亂之間繩索還未及解開一半,只見隨緣身形一晃,已經立定在大柳樹下看著他冷冷的微微一笑,“好啊,原來是只旱鴨子,不會鳧水,只會劃船,從普照寺到上清觀,當真是白白浪費了自己在錢塘江邊十六年的潛心修行,縱是道法精深又能怎樣,”他說,“不會鳧水,道法再精深,掉進江中豈不是一般淹死。”
恰在此時,只見大柳樹上“刺啦”一聲從天而降下一張一丈見方的暗綠色粗麻漁網,漁網一看即是被施過真言經咒的,隨緣心中一道“不好,”但是說時遲那時快,待到他幡然醒悟過來,全身已經被死死箍在漁網之中半分不得動彈。
“哼,強龍不壓地頭蛇,普照寺中一個老螃蟹精座下的小和尚,也敢來花神祠中胡鬧,”慕風顏說話間已經自漁船上飛身一躍至岸邊大柳樹下,目不轉睛的盯著隨緣微微笑笑,“不管你本來是誰,當了和尚就得守和尚的本分,在普照寺中好好侍奉師父,念經打坐就好,”他說,“既然你不守本分,可就別怪風顏翻臉無情,繼續將你送回錢塘江中喂魚……”
“小孽障,清修之人破戒,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沈玉真人這十六年,當真是在你身上白費心了。”
“道法自然,和尚,別整日里一副刀架脖子還自以為是為了我好的偽善嘴臉,世間父母如此對待自己孩兒,倒卻是無可辯駁,天經地義的,但是你是我親爹嗎?”他問,“當了和尚本該視天下蒼生為父才對,但是風顏怎么感覺你是自以為自己是風顏的老子呢,”他說,“怎么,難道風顏在你眼中,就不是天下蕓蕓眾生之一?”他問,“風顏問你,既然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和尚你為何如此開口閉口小妖女的,男女在你心中有何分別,神仙妖精在你心中又有何分別?”
……
“分別自然就是殺了犯不犯天規戒律的啊,”夜半清風中,一個沉如秋水的聲音。
“哼,又一個大妖女來了,”隨緣心中瞬時之間驀然深深一顫,隨即又驚又怒的一個勁心煩意亂氣急敗壞起來,“當真是寺小妖風大,水深王八多,錢塘江水深江闊的,東海龍宮里的大小王八,全都游出來了,”他說。
“隨緣和尚,幾日不見,佛法沒有多少精深,滿嘴臟字倒是學了不少,”在七尺之外一棵枝繁葉茂的垂楊樹底下一身素衣白衫的芍藥姑姑一臉凄涼倦怠的漠然看在他身上,“看來芍藥對華蓮的教化確是有些不對,”她說,“當日華蓮她本該在錢塘江邊就讓江中的鯰魚將軍將你拖進江中一口吞了。”
“哦,現在才想起來后悔,已經晚了,”他說,“怎么,現在那位鯰魚將軍還在江中等著隨緣的嗎?”
“哦,那位鯰魚將軍不喜歡吃和尚,”芍藥姑姑無奈苦笑,“你這和尚,平日里就是喜歡穿著俗家衣服,帶著兜帽在錢塘江邊上的戲臺子下聽戲看戲,那日你進錢塘江中洗澡,那位鯰魚將軍他確是剛巧有些餓了,但是誰想到你在洗澡時一不小心將頭上兜帽掉在水里,露出了個圓圓的光頭,那位鯰魚將軍一看就轉頭蟄伏到錢塘江底去了,”她說,“畢竟,吃羊變羊,吃雞變雞,那位鯰魚將軍他下輩子可真不想當和尚的很呢。”
“哼,寡婦再嫁,沒人瞧得起的,”他說,“如此傷風敗俗,不若讓龍王賜根白綾子,大家落得清凈。”
“和尚,誹僧謗佛是罪,該下地獄,”芍藥姑姑無奈笑笑,“但是誹謗龍宮妃子,該去哪里?”她問。
“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是你也不是人啊,”
“眾生平等,”
“斬妖無罪,”
“好沒道理,斬妖無罪說的只是佛前護法,但是佛前護法又有哪個是光頭的?”她問,“芍藥看佛祖的顏面今日已經讓你這和尚丟光丟凈,不若今日芍藥就替佛祖清理一下他的門戶。”
話音未落,只見芍藥姑姑手中一條雪白絲絳向漁網中的隨緣冷冷一抖,將隨緣脖子連同漁網一起絞纏在其中,“放心,只是絞到斷氣即可,腦袋不會掉的,”她說,“只是這一丈白綾上也是可以拘魂魄的,因為你犯了口業,芍藥想要讓你下輩子投胎成一只咯咯打鳴的公雞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