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情對塵水云恨心中總是不由自主的充滿著深深的,幾近潸然淚下的無比憐憫和同情,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一般是個被遍凈天上的族人一心想要處死掉的初生嬰兒,也一般是為了那族中世代流傳下來的不可理喻的神諭,不一樣的是,三百年了,整日里清茶淡飯擔水劈柴的清苦日子沒能讓他放棄襁褓中這個長睡不醒的小小嬰兒,但是父親他,當初將他狠心拋棄在極樂殿外時,竟然是連眼皮都沒眨一眨,和尋常嬰兒不同,他一出生就有記憶,他記得自己當日為了能留在父親身邊伸出小手抓在父親他的衣襟上面,但是父親為了擺脫他,在他白嫩的小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因為被咬疼了,他放手了,從此以后,他再沒有機會回去遍凈天上見他的父親母親……
但是,九皇子也好,大祭司也好,保護族人不受任何威脅傷害本就是他的責任,因此上斬情心中十分清楚,向天妖界借來赤血元珠一用解除果兒身上真言封印本不是什么難事,難就難在神諭上那個至今無人知曉的災禍預言,雖然斬情一向認為為了一群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犧牲掉一個襁褓中的無辜嬰兒根本就是件天理難容的事情,但是當日在和華蓮一起來沐云寺中給他施舍衣物吃食時,自己就已經開始懷疑到了他長年待在沐云寺中劈柴擔水混飯吃的最真實原因……
斬情后來很快自華蓮口中問出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原來這個塵水云恨他一開始被從香獐族中流放出來時,本來是想要去披云山上投奔裳千熾的,因為裳千熾手中的烏血元珠應該也可用來解除果兒身上封印,但是沒想到裳千熾嫌棄他是個斷臂的殘廢,不愿意將他收留在披云山上,后來,他被天妖界中的四皇子澈水云垢趁機指使慕云塵孽收買進了天妖界中,成為了天妖界中的禪云右使,為的就是在人間幫助澈水云垢尋找赤血元珠下落,而找到赤血元珠那日,也就是果兒身上封印被解除的一日。
當然,現下這些事情都還只是塵水云恨自己的事情,與叛天四魔的災劫禍亂本無多大干系,他也無權干涉什么,他此次前來沐云寺中只是深深有些好奇:
“怎么,知道剪水無垢他自作聰明的怕自武當山上回去青裳花境中這一路上會有大批武當人馬追殺,所以故意帶著華蓮順著長江向東逃來天臺山上,卻沒想到將你這個天妖界的禪云右使給徹底暴露出來,你心中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感受?”他淡然笑笑,“難不成你不覺得剪水無垢他興許是故意的,故意將你給暴露出來,這樣就能讓他有足夠時間將華蓮安全送回青裳花境中去?”他問。
“有這個必要嘛,”塵水云恨淡然笑笑,“自從華蓮仙子冒冒失失的帶著你來沐云寺中給我和果兒施舍衣物吃食時,你就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他說,“華蓮仙子確是個沒有什么心機的呆笨公主,但是那個忘情魔君,可就不一樣了。”
“這倒也是,”斬情在大松樹底下淡然的笑了一笑,“但是本座倒很奇怪,按理說,因為天妖界和百靈山都有皇子被收在佛道兩門之中當座下弟子,”他好奇,“叛天四魔這樁災劫,天妖界和百靈山都不該很愿意公開出面支持花王山的才對,為什么這一次,你和上官恒沙卻這么輕易的就被暴露出來?”他問。
“無妨,那些皇子被收在佛道兩門之中當座下弟子在三界中是一件人盡皆知的事情,佛道兩門要是膽敢因為叛天四魔的事情牽連報復在任何一位皇子身上,那些和尚老道的門下,只怕就再難收上來一個侍奉弟子了,”他說。
“哼,話雖如此,但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天妖界和百靈山這一次只怕是錯算了形勢,對劫天和水禍的信心有些太大,”斬情笑道,“但是即是如此,鳶裳和鳶梨在普渡山上,畢竟也還不至于當真會因此被押上斬妖臺去一刀兩段的,”他說。
“怎么,你覺得這一次花王山,天妖界,百靈山,四明山,披云山,東海龍相府聯手還攻不下靈霄殿的嘛?”他問。
“披云山和東海龍相府,”斬情好奇,“聽沈水云深說,斷風塵浪的仙身還沒找回來呢,那橫水南琴被裳千熾當傻子耍了十六年,還會和裳千熾聯手,”他說,“而且披云山和花王山并沒什么交情,為什么要幫助劫天和水禍反叛天庭?”他問。
“但是裳千熾的父皇和母后曾經相助過天妖界對抗天庭,”塵水云恨聽了之后忍不住冷冷一笑,“既然大家都是妖精,天庭自然就是大家共同的仇敵,”他說。
“那裳千熾是個十足的蠢貨,烏血元珠現在既然在他手里,就算是攻下了靈霄殿,對他又有什么好處,弄到最后還不是要被展風千浪給一口叼去四明山上當點心吃,”他說,“雖說吞了血元珠之后可以有橫掃千軍的神力,但是本座至今也沒看見那幾顆血元珠在三界中曾經掀起過什么大風大浪來,”斬情冷笑,“說不定江湖上那些關于血元珠神力的傳言,不過都是些夸大其詞的八卦奇聞而已,”他說。
“圣尊錯了,四顆血元珠當年既然是叛天四魔身內三千混元真力煉化而成,那自然可以讓吞吃之人身負橫掃千軍無敵天下之力,只是那卻必須要將血元珠與自身完全融為一體才可,但是那血元珠即是叛天四魔身內三千混元真力煉化,日后自然也是可以讓叛天四魔的魂魄借著血元珠之力從新修煉出形體的,即是如此,除卻裳千熾之外,叛天四魔的子孫中又有哪個會喪盡天良的將血元珠與自己融為一體,讓他們的親人沒有復生機會?”他問。
“也可能是天妖界和百靈山上想當三界霸主的太多,一顆赤血元珠不夠分的,”
“那劫天倒是應該謝謝你當年一劍將他皇叔鎮邊王的腦袋給砍下來了?”
“想不到,你對天妖界,倒還是很忠心的,”斬情一念及此忍不住嗤嗤笑笑,“五臺山上的葬云關,似乎也是個易攻難守的地方吧?!?
“你多心了,勾結天妖界兵臨城下的事情,就算上官恒沙他做的出來,我這個雜毛皇子,也沒這個膽量?!?
“但是就算你真的愿意帶著果兒回五臺山去,回去之后也還是被送去招提寺里,大祭司只是個虛名,”他說,“其實還是變相把你關起來當一輩子和尚,不然,神諭壇非要設在招提寺里做什么?”他問,“你要是有機會當上皇上,下旨廢了神諭,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閉嘴,你要我帶著一群妖精,去殺了父皇和八個皇兄,到時候再變著法子架空我,讓我當個傀儡皇上,是不是?”他問,“你認為刀架脖子,父皇他就會將解除果兒身上真言封印的經咒教給我,”他說,“你認為我率兵攻打葬云關,松蘿她不會被父皇派人押到城樓上一刀砍下腦袋?”
“別那么天真,”斬情一邊一個勁的用兩根手指卷著自己耳邊一綰散亂青絲,一邊微微有些戲謔的怪笑著提醒他說,“千萬別以為女人當了什么勞什子圣女祭司的就當真會六根清凈,守身如玉,”他說,“三百年了,她在招提寺里肚子都不知道已經大了幾回了。”
“我和松蘿她又沒有明媒正娶的拜天地成親,松蘿她想要嫁給誰,都天經地義?!?
“看來獐皇他當初將你送去招提寺里倒是很有眼光的,”他說,“看你現在的樣子,穿上龍袍也不像皇上,對自己的女人這么放心,別忘了,當初可是你親爹,親手殺了她親爹的?!?
“斬情,原來今天你是特意上天臺山上來找揍的,”
“我是好心提醒你一些身為皇子天生就該知道的事情,你倒好,非但不領情,還狗咬呂洞賓,實話告訴你,你就算是甘心在招提寺里當一輩子和尚,日后香獐族里今天這個病了,明天那個傷了,大家也會一般將帳算在你的頭上,”他說,“別讓大祭司這個虛名給唬住了,這世上的世態炎涼,人情世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而且就算是要當和尚,去西天極樂凈土上不是更好,”
“別費心了,華蓮和忘情昨天就已經回去劫天和水禍那里了,”
“不,本座只問你一次,華嚴蓮澈和云缺這三個大活人,到底讓你給弄到哪里去了?”
斬情的一雙翦水清瞳中一瞬之間已經深深泄露出一絲靈犀清澈的嚴厲眼神和目光,“逝水憂云,沈水云深,斬孽,斷恨,塵水鳶梨,現在就在沐云寺山門外面,”他一臉疾言厲色的冷冷看著他的眼睛問他,“赤血元珠又不是包治百病的仙丹靈藥,未必當真能夠解除果兒身上封印,”他說,“為了一顆赤血元珠助紂為虐,讓人間大地上兵災四起,生靈涂炭,讓千萬人間凡夫百姓在刀光血影中橫尸遍野,血流成河,讓三界眾生為了叛天四魔子孫后代的一己私心三災八難,劫禍連連,你對得起每天捧在手里這兩碗青菜豆腐嘛?”他問。
“天不早了,禪院里茶水現成,但是粥也沒煮,飯也沒燒,早上清水加鹽煮的青菜豆腐還有一碗,你想嘗一嘗嗎?”
“你要愿意,跟我下山去,臺州城里最好的館子,我請客?!?
“欠你人情,我還不起,”
“你是妖精不錯,但是斬情現在也是鹿精之身,你就是不還我這個人情,也不犯法啊,”
“你走吧,我什么也不想吃,”
“真武大帝和四位佛主現在都在天臺山華頂峰上,三兇五逆誅仙大陣的破解之法,今日斬情必須得到,”
“那和云恨有什么關系?”
“別裝了,華嚴蓮澈云缺三人你不交出來,本座也知道他們在哪,現下,本座想要你親自帶本座去天臺山中的無名洞里一趟,”
“你怎會認定云恨知道無名洞在哪?”
“本座只是給你一個懸崖勒馬的機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