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還不等那人回答,阿娜就會從身后跟上來,與他們并肩,溫柔地告訴她,“那是紅柳,可以防風(fēng)固沙保護(hù)綠洲,它的枝條可以用來穿成肉串,烤著吃可香了!”
“待會兒我們離開的時候啊,可以讓阿達(dá)割一些紅柳枝帶回去,給我們丫頭烤羊肉串吃,好不好呀?”
“好……”
那時她的回答脆生生的,高興壞了。
可那次后來的紅柳烤肉串到底吃沒吃上,到今天艾姜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印象了。
不過她想那天大抵應(yīng)該是沒吃上吧,因?yàn)槟侨丝偸呛苊苊Γ饝?yīng)她和阿娜的事,幾乎沒有幾件事是真能做到的。
艾姜咬著肉串,不禁自嘲的笑笑。
怎么會想起這些呢?
或許人對于故土總是有一種特別的感情吧,重回故土,不管你看到了什么,聽到什么,或者正在做著什么,總是不經(jīng)意間就會想起許多過去的事。
“烏蘇要不要來一點(diǎn)?”
艾姜抬眼,看到安柏拿著個酒瓶子朝她晃。
她輕輕勾了勾唇,問他:“啤酒嗎?”
然后表情像是在懷念一般輕聲嘀咕著,“這幾年工作忙,我?guī)缀醯尉撇徽戳恕!?
她沒說喝與不喝,安柏也不強(qiáng)求,只是兀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舉杯喝了一口,告訴她:“在新疆,這個叫作烏蘇,比內(nèi)地的啤酒更醇厚,后勁兒也更大。”
然后一手拿著肉串,和裝滿烏蘇的酒杯相撞,一樣一口,笑著說:“烏蘇,羊肉串,絕配!”
艾姜被他陶醉的表情逗笑,“你好像是推銷啤酒和羊肉串的小販,不賣掉不罷休一樣!”
她哈哈笑了兩聲,今天準(zhǔn)備豁出去了,拿起一旁的空杯子,“來吧來吧,給我嘗嘗你的絕配。”
安柏聞言,只笑著在她的杯子里倒了一點(diǎn)點(diǎn)兒,“就嘗嘗。”
艾姜好笑的拿眼白他,“小氣!”
安柏只是看著她笑笑,沒多說什么。
艾姜咬了一口肉串,又抿了一口烏蘇,馥郁的肉香與醇厚的麥芽酒香在口中混合在一起,她不自覺地發(fā)出一聲驚嘆:“好爽!”
安柏看著她,沒忍住大笑出來。
艾姜不解,拿眼瞥他,“笑什么?”
安柏抿住唇,努力將大笑變成淺笑,低聲說:“嗯,看出來你很久沒喝酒了。”
艾姜搖頭失笑,將杯中的烏蘇一口飲盡,然后伸手過去抓住安柏面前的酒瓶子,卻被安柏眼疾手快地?cái)r下來,“我來!”
艾姜沒拒絕,松了手,將自己的酒杯往前遞了遞。
安柏還是只給她倒了一杯底,艾姜看了不樂意,直說:“多倒一點(diǎn),小氣鬼,我付你錢。”
安柏只是無奈地?fù)u頭笑,“我是小氣,但還不差你這點(diǎn)酒錢,嘗嘗就行了,少喝點(diǎn),烏蘇后勁兒大。”
隨后他還小聲嘀咕了句,“在陌生人面前還真是放心。”
艾姜聽見了,用他的話回他:“你好人!”
說完,她咯咯咯地笑,舉起酒杯:“來,好人,我們干一杯,以后就不是陌生人了。”
安柏笑著和她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后,好像彼此都更熟悉了些,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安柏問艾姜是不是來喀什玩的?
艾姜啃著肉串,搖搖食指,“錯!我是來工作的。玩的話,我永遠(yuǎn)不會選擇來新疆,這有什么可玩的?死遠(yuǎn)死遠(yuǎn)的,六個小時的飛機(jī),坐的我屁股疼。”
安柏沒想到,之前短片里看著她人溫溫婉婉的,現(xiàn)實(shí)中卻帶著一點(diǎn)豪爽和可愛,說出的話也怪有意思的。
“新疆有什么不好的?”他反問她,“你好像對新疆有什么敵意。”
艾姜冷笑,也反問他:“那你說說,新疆有什么好的?”
“好的地方有很多啊,”安柏如數(shù)家珍一樣一一給她列出來,“新疆自然景觀豐富,有沙漠,有雪山,有冰川,有高原,歷史文化底蘊(yùn)也深厚,喀什可是絲路明珠啊,多民族特色美食多,人們也很熱情好客,總之,好的說都說不完,等你親自走走看看,就知道了。”
艾姜沒有反駁他,身處不同的立場和環(huán)境,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自然會有不一樣的見解,她沒必要讓別人和自己共情。
她又朝安柏舉了舉杯子,喝下最后一口烏蘇,笑著說:“我熱愛工作,只有工作能給我安全感。”
安柏怔了一瞬,也笑著舉起酒杯,“我愛生活,生活使我快樂!”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沒再說別的,一同大笑。
-
次日一早,艾姜睜開眼已經(jīng)是八點(diǎn)半了。
下床拉開窗簾時,卻見外面天色才剛蒙蒙亮。
這才驚覺,在喀什這會兒,應(yīng)該相當(dāng)于是上海的早上六點(diǎn)半。
平日里工作忙,她總是飛來飛去,覺也總是不夠睡。
可能是昨晚喝了點(diǎn)酒的緣故吧,從隔壁回來她倒頭就睡,一夜無夢,覺睡得也深沉。
這會兒艾姜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無需再回床上補(bǔ)眠,干脆決定趁這會兒街上沒什么人,出去跑跑步,也順便認(rèn)認(rèn)路。
洗漱穿戴整齊后,艾姜從昨晚安柏指給她的小門出去,沿著窄巷子慢跑。
清晨的古城里,萬物俱靜,連空氣也清新。
路上偶遇幾個早起的人,不是和她一樣在鍛煉,就是在自家門前灑掃。
艾姜跑過一戶人家門前時,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伯,朝著她笑呵呵說了句維語,她沒聽懂,只能尷尬地朝老人家揮揮手以示回應(yīng),然后慢慢跑過去。
沒一會兒,突然從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就是兩個用維語說著話的男聲。
艾姜回頭,發(fā)現(xiàn)是安柏,他也穿著一身運(yùn)動裝,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身后,這會兒正跟剛才那位老伯說話。
他抬眼時看見她,便朝她追上來。
“艾爾肯大叔剛才是在跟你打招呼,說早上好。”
艾姜一邊跑,一邊歪頭看了安柏好一會兒,才笑了,“原來是這樣。”
然后她突然來了好奇,問安柏:“你是維吾爾族,還是漢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