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絕了是什么意思?】神龍木木的,后知后覺,【哦,燕雙飛昨夜來這里殺人放火了啊。】
它反應(yīng)這么平淡,顧矜霄不經(jīng)看了它一眼:“神龍大人不怕了?”
【我是幽冥的神龍,如果有人陽壽未盡死了,我肯定會得到天地靈氣的通知,撒嬌打滾求你復(fù)活賺氣運的。沒收到天地靈氣戳我,說明這是因果命數(shù)。】
戲參北斗打了個轉(zhuǎn),往高處飛了飛:【真是無一活口。顧矜霄你小心點啊,無差別攻擊的紅名很兇殘的。你說他怎么老是干這種細思恐極的事情?昨天把你關(guān)進小黑屋,他在外面一邊談笑風(fēng)生一邊殺人。昨夜說好今日回落花谷成親,還以為他混進去后才要搞事,結(jié)果趁著昨晚夜黑風(fēng)高,他就來滅谷了。】
“是啊,想做就做,毫不拖延,這種人的確很可怕了。”顧矜霄平靜地說,“去看看,谷內(nèi)有沒有跟活死人相關(guān)的東西。”
戲參北斗先行,隨后顧矜霄腳下一點,輕功飛離燕雙飛身邊,直往谷中而去。
燕雙飛站在山桃花的枝上,迎著呼嘯而來的山風(fēng),閉眼含笑眉目悠揚,不緊不慢無憂無慮。
左右這個谷只有這一個出口入口,周圍全是活死人和燕雙飛的手下,顧相知毫無攻擊力,能去哪里呢?
“微風(fēng),跟上夫人,小心保護好她。”
那雙目無神面容脫水的活尸聞聲,慢慢抬起頭,嘴唇上下一動,從肚子里發(fā)出低啞的回應(yīng):“是,主人。”
入谷的一路,全是帶著未曾見過的神秘祭祀文化的建筑和器物。
活水被石渠引導(dǎo),繞著谷中一圈,從空中看下去,極為有規(guī)則。
被水渠圍繞的一處冶煉臺下,燒紅翻滾的熱漿周圍,樹立著猶如地獄邢臺的帶鉤鎖的鐵柱。
周圍整整齊齊,以一種暗合風(fēng)水陣法的方式,擺放著六十四具銅棺材。
全是被打開的,里面空蕩蕩的,不存一物。
顧矜霄走到冶煉臺上,發(fā)現(xiàn)上面一處陰陽八卦狀的平臺。
他剛站上去,周圍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銅柱鐵索,忽然就響了起來。
那暗合某種陣法的六十四具棺材也發(fā)出震動的響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呼應(yīng),極力要從里面爬出來。
但棺材和鐵柱都是空的,什么也不會有。
顧矜霄站在八卦臺正中不動,卻見戲參北斗從不遠處的塔林里飛來。
【有活尸過來了,看上去好詭異。】
塔林里像是有風(fēng)不斷悉悉索索的穿梭,很快走出來一隊舉止僵硬的人,不,應(yīng)該說是尸。
他們都是青壯的男人,身上穿著樸素的勁裝,衣服很薄很舊,仿佛亂葬崗上經(jīng)歷風(fēng)吹日曬雨淋的招魂幡布。
比起微風(fēng)那種脫水蒼白,看著跟活人差異不大的外貌。這些人就像陰濕之地被馴養(yǎng)的僵尸。皮膚都是青白色,濕冷光滑而強韌,死而不僵,卻一眼就讓人覺得是死人。
但,這些活尸是綠名。
連微風(fēng)都因為燕雙飛馬車上變成紅名后,緊跟著變成了中立的黃名。這些詭異的活尸,卻是毫無攻擊性的綠名。
他們一個個沉默溫馴的排隊走來,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然后排成一行站在顧矜霄面前,一動不動了。
一共十五個。
“神龍大人看看,他們跟昨日秋水在天清如月的活死人,有什么差別?”
【這些尸體的死氣更濃郁了,按理來說,就只是一具行走的尸體。可是,支撐他們行動的,卻都是體內(nèi)一縷未曾消散的魂魄。一定要說差別,我想就是更不像活人,沒那么可怕了。】
顧矜霄的目光一個一個掃過,輕聲說:“不見得,這落花谷看來,還真是像林幽篁說的一樣,在用人來冶煉兵器。你看他們的手——”
這些活尸并非完全無損,反而是廝殺大戰(zhàn)過一場的樣子。
有些尸體的身體,都有些破損的痕跡。只是身體組織已經(jīng)死了,又被特殊處理過,傷口就像被撕下的硅膠塑料,不會有活人那種流血發(fā)紫發(fā)青的跡象。
但這并不是顧矜霄讓神龍看的,他指的是,那些人藏在衣物和垂下的動作里,遮掩起的部分。
顧矜霄走過去,拉開一個活尸的衣袖。
果不其然,那些人的四肢,手臂和腿都有各種森冷的兵器鑲嵌其中,和血肉筋骨凝合。
就像一具會行走的武器。
神龍又崩潰又生氣:【哇他們怎么這樣,人死了明明就該歸我們幽冥了,看看枉死城都荒廢成什么樣了?他們居然搶回來!想改裝手辦,這么能,造個機器人不行啊?】
即便見了這樣慘烈可怖的隱秘,顧矜霄的神情都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那平靜并不是無所謂或者不在意,更像是,早有預(yù)料。就像類似黑暗邪惡的事情,在他的人生中已經(jīng)屢見不鮮了。
顧矜霄橫琴在手,隨手彈奏了一段曲樂,淡淡青色的音符葉脈落入周遭所有人體內(nèi)。
【啊,顧矜霄你看,這些活尸的傷口居然好轉(zhuǎn)了。你連死人都能治療,好厲害啊。你怎么知道他們能治療的?】
“我不知道。只是好奇,他們?yōu)槭裁磳ξ沂蔷G名?還會自己走到我面前來。”
神龍賤萌的聲音:【我知道,因為琴娘小姐姐盛世美顏,傾城傾國算什么,死了都要愛才是真絕色啊。】
顧矜霄靜靜地看著它,眸光如風(fēng)平浪靜的海水,深不見底,又輕又涼的尾音卻沁著一點笑意:“既然琴娘小姐姐這么美,那我試試,這美色能不能把死人誘活了。”
【嚶我錯了。我尬吹一下而已,有什么事沖著我來,不要為難我琴娘小姐姐嘛。】
往這些綠名活尸來的塔林方向而去,再往里面走,就會發(fā)現(xiàn)真正的戰(zhàn)場。
地上未能徹底打掃干凈的戰(zhàn)場,肢體飛散,但是血液的殘痕很少。
燕雙飛從山莊帶來的活死人,正在有條不紊的清理現(xiàn)場,沒有人試圖阻攔顧矜霄。
顧矜霄環(huán)顧一圈這散落的跡象,琴娘小姐姐清冷剔透的眼眸驟然一深。眼尾輕勾,若隱若現(xiàn),顧矜霄本體才有的陰郁危險。
眼前似有無數(shù)殘象復(fù)原閃回。
“應(yīng)該是里外兩撥人,各自控制了一隊活尸,活尸和活尸相殺。”
再往里走,疑似谷中集市的地方,出現(xiàn)了很多碎肉鮮血。
“最后,谷外的人略勝一籌,掌控了谷內(nèi)的活尸反擊。”
戲參北斗消失了幾息,很快又出現(xiàn),帶回幽冥之地的消息:【谷中百來口人,全都死于尸體廝殺。這些綠名活尸,他們吃人的。】
空蕩蕩的酒肆茶攤上,坐著一個穿著黑紅錦衣,寬袍長衫的男人。
他渾然無我的自斟自飲,周圍還未曾清理的殘血污腥,被他全然無視。仿佛是坐在自家瑯軒玉砌的庭院,面對著滿堂衣冠勝雪的三千佳客。
唯有風(fēng)聲的山谷里,只聽他提腕斟酒時,清冽的酒水傾瀉如泉。
燕雙飛愉快地笑著,輕松又懶洋洋的,清越的嗓音不知說與誰人聽:“怪只怪他們學(xué)藝不到家,被自己養(yǎng)得兵器反噬。有心叫你不要看見這些人心邪穢之事,又擔(dān)心不在我這里見,就要在別人那里見了。”
他嘆息一聲,笑著低語:“人的心若是有所求,大抵就要變得患得患失,舉棋不定起來。但愿我,還不至于到這一步。”
顧矜霄跟著戲參北斗,轉(zhuǎn)眼尋到了谷中祠堂。
“好重的怨氣。”
【是生靈的怨氣!】
顧矜霄的話和神龍的幾乎同時出口。
這里充滿一種邪惡的祭祀儀式感,顯然是用怨氣堆疊的陣法。
周圍所有的擺設(shè)器具,全都是充滿不祥之感的兵刃,不是漆黑如常年浸泡血液,就是森白如枯骨。
但凡祠堂,風(fēng)水布局無不是祥瑞安寧,這里這么反常,似乎是倉促之下布局而成。
雖然都是死靈之氣,但對幽冥之地象征祥瑞的神龍而言,正常的死氣和人為怨氣詛咒的死氣,差別還是很大的。
神龍瑟瑟發(fā)抖:【顧矜霄,好難受,不舒服。吸一口像吃壞肚子,可是不吃又好饞,饞得受不了。】
“忍著。”顧矜霄聲音微冷,直接找了地方出神入定。
他本體去到枉死城,所見是現(xiàn)世落花谷在幽冥的投影。
現(xiàn)實里,顧相知身上的衣服變作方士的服飾,身下出現(xiàn)一道白光凝成的八卦氣場。
那些跟隨顧矜霄而來,順從無害的綠名活尸,忽然都抬起了頭,一個一個慢慢動了,圍著他成圈,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