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一個消息在長安城傳開來，說是勝光寺的和尚不虔誠，做了虧心事，整個寺廟被雷噼了。
大雨落在長安城，街道上行人匆忙躲雨，一個更大的消息傳入酒肆，長安城周邊的幾個寺廟全部塌了。
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各個坊市，也傳到了李世民的耳中。
聽著宮前侍衛(wèi)的講述，李世民擱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喝問，“當(dāng)真是被雷噼的。”
侍衛(wèi)躬身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陛下。
沉默了半晌，李世民又言道：“李君羨在哪里？傳來！”
“喏。”
雨水很大，李君羨正在朱雀門前還在聽著眼線傳來的消息，聽到陛下召見急急忙忙往宮里跑著，腳踩過一片片的水洼，雨勢大得讓人睜不開眼。
淋著雨水一路跑到甘露殿前，李君羨站在殿前行禮，“陛下。”
又是一道雷光閃過，照亮了李世民陰翳的眼神，“真是雷把勝光寺噼了？”
李君羨低聲道：“據(jù)末將查明，當(dāng)時有幾個路人只是聽到一聲雷響，寺廟便塌了，不只是勝光寺，長安城周邊數(shù)個廟宇都是這般。”
李世民緩緩開口，“還有人說這些和尚不虔誠做了虧心事？”
李君羨再是回話道，“末將已然安排人在查。”
“張陽這幾天在做什么？”李世民下意識問道。
“張尚書和往日一樣，下了朝便回家，便不再出門，偶爾還會和公主去曲江池走動。”
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張陽。
李世民擺手道：“你先退下，有消息再告訴朕。”
長安城東市一處小巷，家中，李玥哼著夫君教的歌謠踩著紡車織布，她的心情很好，因?yàn)閴娜擞辛藨?yīng)有的報應(yīng)。
夫君特別挑了雷雨天讓牛闖辦事，只要一下雨，雨水就可以沖刷掉很多的痕跡。
張陽給小武批閱著題目，低聲講道，“小武啊，你這個分解質(zhì)因數(shù)的還是有很多地方是錯的，回頭讓你老師再多講講。”
小武安靜地點(diǎn)頭。
天空中雷聲還在炸響，小武倒是不怕，每一次打雷小熊都會抓著房梁害怕得不敢下來。
雨水一直到了深夜這才停歇。
到了第二天，張陽踩著濕漉漉的地面走向承天門。
看天邊有了魚肚白，張陽深吸一口新鮮空氣。
許敬宗跟在后頭講道，“想來今天又是一個晴天。”
張陽走入議論聲不斷的太極殿講著，“最近身體怎么樣了，還會失眠嗎？”
許敬宗又道：“還是時常會失眠，家里準(zhǔn)備了一些安神的藥材。”
看了眼他的氣色，張陽又道：“我覺得平時該要多吃一些枸杞說不定會有幫助。”
“下官回家就試試。”
程處默的人手也開始行動，一個個消息在坊間傳播。
其中最多的言論便是權(quán)貴與寺廟聯(lián)手收鄉(xiāng)民的香火錢。
御史臺收到消息，第一時間送到了魏征面前。
今天陛下比往常來的都晚，也沒說今天要休朝的事情。
魏征也遲遲才到殿內(nèi)。
張陽掃了一眼眾人，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也這才到了殿內(nèi)，先前在承天門前看到過這三位，應(yīng)該是來之前又去了別的地方。
一個熟悉的面孔走入殿中。
看到李承乾，張陽稍稍行禮，等他走到近前便問道，“太子殿下近來可好。”
李承乾笑道：“這幾天長安城風(fēng)風(fēng)雨雨，孤聽聞了不少事情，這便在驪山坐不住，昨日就回了東宮。”
“陛下交代的事情，太子都辦好了？”
“孤都辦好了，昨日便寫好了奏章，早朝之后會呈給父皇。”
正說著話語，陛下的內(nèi)侍太監(jiān)走來，“陛下有言，今日休朝。”
殿內(nèi)又是一番議論，許敬宗在一旁小聲道，“聽說昨夜除了勝光寺，還有長安城周邊數(shù)個寺廟都塌了。”
“那和休朝有什么關(guān)系？”
“張尚書可還記得當(dāng)年旱災(zāi)陛下的罪己詔，如今又出現(xiàn)這等怪事，想來是有所顧忌。”
還沒從許敬宗的話語中回過神，內(nèi)侍太監(jiān)講道，“中書省諸位還請入太極殿議事。”
李承乾講道，“孤也有奏章要呈予父皇。”
“太子殿下一起來吧。”
張陽跟著眾人走出太極殿。
房玄齡，長孫無忌，魏征三人與太子一起前往甘露殿。
李世民正在殿內(nèi)大發(fā)雷霆，“這些和尚當(dāng)真蠱惑我大唐子民！”
眾人入甘露殿內(nèi)，早在前隋就有幾次皇帝與佛門的沖突。
知道陛下會如此大發(fā)雷霆，眾人也都能夠想到一二。
魏征上前一步，“陛下，據(jù)臣所知在那些倒塌的寺廟中發(fā)現(xiàn)了錢財無數(shù)，多到那些和尚搬不完。”
李世民自嘲地笑著，“朕聽聞過豪強(qiáng)藏富，廟宇也能這般藏富還真是少見。”
魏征遞上一份奏章，“這是御史臺官吏，根據(jù)各方的風(fēng)聞擬定的奏章，其中有言明，這些錢財多半都是來自權(quán)貴之家。”
李世民灌下一口涼水，“細(xì)細(xì)說來。”
“喏。”魏征把奏章遞給一旁的太監(jiān)開口講道，“早前就有傳聞?wù)f是權(quán)貴與廟宇有所勾結(jié)，不過都沒有證據(jù)，這些話語也很快就被平息。”
“今時今日人們從這些寺廟中的廢墟中發(fā)現(xiàn)的錢財何止萬貫，這種言論再次被提及，廟宇已經(jīng)成了權(quán)貴們斂財?shù)氖侄危鴱R宇的銀錢都不是這些和尚的，而是權(quán)貴的。”
“權(quán)貴拿大量的財帛送入寺廟以求平安，事實(shí)上不過是放在廟宇中，之后便會以他們的名義給獻(xiàn)上香火錢，可這之后尋常鄉(xiāng)民們香火錢廟宇與權(quán)貴坐地分贓，而權(quán)貴所給予的銀錢還是要如數(shù)奉還的。”
“這便是為什么雷噼了廟宇，并且還有這么多權(quán)貴著急派人去寺廟中把銀錢帶回去，若不是這一次的事情，這些事情還不被人們所知，其中涉及的權(quán)貴又何止一家兩家。”
李承乾也明白父皇要休朝的用意，這件事不能在太極殿中說。
太極殿這么多臣子，一旦有人走漏風(fēng)聲，父皇也會很難辦。
怕是那些權(quán)貴世族又會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
房玄齡言道：“這些話語是否有人作證？”
魏征點(diǎn)頭，“有人說是天降雷罰，已經(jīng)有了心虛的和尚來長安城自述罪過，御史臺等冊造桉，這些話語想來不會有假。”
李世民聽完這些眉頭直跳。
長孫無忌行禮道：“陛下，此事朝中不能做事不管，那些尋常鄉(xiāng)民為求平安之心不能成為他人的斂財之道。”
李世民神色凜然，“要讓刑部與大理寺徹查。”
李承乾走上前，“父皇兒臣以為寺廟不可再擴(kuò)，清查寺廟之余還要控制僧人之?dāng)?shù)，若是肆意看著這些廟宇壯大，大唐將再無可戰(zhàn)之兵，男人出家沒了子嗣，大唐沒了人口，沒了賦稅。”
“越來越多的人投身佛門只為信念，卻不知耕種勞作，社稷將不再富裕，一個無人勞作的社稷，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天下。”
聽著這些話語，李世民忍受著心頭的怒火，“勝光寺也是如此嗎？”
“回陛下，勝光寺內(nèi)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少銀錢。”
李世民拿起硯臺砸在了地上，“六根清凈？實(shí)則一丘之貉！”
魏征無奈道：“勝光寺一直以來香火鼎盛，他們一口咬定這些都是香火錢，也無可奈何。”
房玄齡皺眉道：“只要仔細(xì)查探，一定也能查出一些端倪。”
這些銀錢只要查沒便好，長安城出了這么大的事情。
這件事終將會被記錄在史冊。
除了要想著如何處理好，朝中如何處理才能讓萬民信服。
最清凈的地方出現(xiàn)了這種丑惡之事，令人唏噓。
李世民也更在意的是寺廟當(dāng)真是被雷噼的？
同時噼了這么多寺廟？
這件事越想越不覺得是巧合。
當(dāng)真是這些和尚做了壞事，連上蒼都看不過眼了？
李世民沉下心莫名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平靜了半晌心中的堅定逼退了這種寒意。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還有魏征一起退下了。
甘露殿內(nèi)剩下了陛下和太子。
“父皇，驪山的事情，兒臣都已經(jīng)查探清楚了。”
李世民點(diǎn)頭，“承乾，你真的相信什么天命所歸嗎？”
也不知道父皇為何會突然這么問，李承乾沉默著，還在思量。
李世民又講道，“你真信上蒼嗎？”
見自己的兒子還是沉默不語，李世民現(xiàn)在沒有心思批閱奏章，目光看著窗外，此刻陽光已經(jīng)明媚。
“這是朕作為一個父親與兒子的談話，你說說自己的看法很好。”
“喏，兒臣便說了。”
李承乾小心翼翼看了眼父皇的神色，走上前低聲講道，“父皇，兒臣以前會信，可現(xiàn)在已然不信了。”
“為何不信了？”
“兒臣不信天命，但凡高位都是都能力者有德者居之，再者兒臣也聽張陽講過，從來沒有什么上蒼憐憫，有的只是人們抗?fàn)帪?zāi)害付出的人命，從來都是人與天斗，何來的憐憫。”
“你長大了。”李世民嘆道。
又是退后一步躬身行禮，李承乾講道，“兒臣失言，讓父皇見笑了。”
“你很相信張陽嗎？”
“說不上相信，兒臣虛心求教的也不會只有張陽一人，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禮部尚書了，還是循規(guī)蹈矩，并沒有因?yàn)樗跂|宮做過孤的少師而趾高氣昂，反倒是如今越來越收斂，也不來東宮走動了。”
“嗯，一言一行讓人找不出毛病。”李世民很是詫異，“有了之前對他的磨礪，他的成長很快。”
“兒臣時常在東宮聽鄭公講課，鄭公也有言，張陽此人行事磊落，他愛錢的毛病屬實(shí)讓人不敢恭維。”
李世民卻笑了，“人無完人，誰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君子，他自有他的弱點(diǎn)，用人當(dāng)了解人，你要學(xué)的還有很多。”
“兒臣謹(jǐn)記父皇教誨。”
今天休朝，張陽早早走出了朱雀門，看到等在朱雀門外的李泰好奇道：“魏王殿下這是在等誰。”
“當(dāng)然是姐夫了。”
這小胖子的笑容很賊。
張陽腳步不停，“我不是說了嗎？突厥的事情在擱置一段時間。”
李泰腳步跟著，“當(dāng)然明白，本王已經(jīng)安排了侍衛(wèi)，整日陪著突厥使者吃喝，就是不提正事。”
“最近嗓子好點(diǎn)了？”
李泰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張陽的喉結(jié)，再摸了摸自己喉嚨，“以后我也會長出喉結(jié)？”
“魏王殿下這么胖，就算是有喉結(jié)，也會被脂肪裹著，脖子粗得都找不到喉結(jié)在哪里。”
“我會減肥的！”李泰一跺腳，咬牙切齒講著。
帶著李泰一路回到家中，李玥還在給小武講著題目。
看到曲江池發(fā)生的事情，也知道姐夫的所作所為。
李泰追問道：“姐夫是如何做到的。”
張陽不解道：“什么如何做到的？”
“就是那些廟宇是怎么被雷給噼的。”
“或許是他們壞事做多了。”張陽清洗著剛買來的野菜，也看了眼李玥的神情，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的波動。
這是一家子最大的秘密。
誰都有自己的后手。
在村子里藏著建材中就放著制作炮仗的原料，只要將配比放大那就是另外一樣的東西。
在尋常人眼中這些東西都是石料建材而已。
掩人耳目的辦法有很多，當(dāng)硝石也成為尋常人制冰的事物之后，就更難查證了。
李泰又講道，“姐夫你知道嗎？那個波頗和尚已經(jīng)離開了長安城。”
“是嗎？他就這么走了？”
“嗯。”李泰拿起一顆桃子吃著，“有了這種事情，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鄉(xiāng)民們對這些和尚喊打喊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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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陽笑著，“魏王殿下，很多故弄玄虛的往往都是心虛的，只要我們揭開他們的面具，實(shí)則一切都是陰謀詭計。”
“倒是聽說波頗和尚此去是洛陽，說是還要去見各地的高僧的，話語不是很明白，已經(jīng)讓人跟著去打探消息了。”
“各地的高僧？”張陽皺眉思量，這個波頗在佛門的名望很大，唐玄奘之所以會西行也是因?yàn)椴H和尚的指點(diǎn)。
“不知道魏王殿下喜不喜歡吃油條。”
“好吃嗎？”李泰丟了手里的桃子癡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