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nèi),眾人都是看著天竺人罵著吐蕃使者,他講話時唾沫橫飛,很不好看。
貢日貢贊一直都謙卑地站著,沒有去看天竺人的神情,低著頭不講話。
直到天竺人的謾罵結(jié)束了,張大素這才對眾人道:“天竺使者說是吐蕃人委曲求全,是日戎王給了吐蕃仁慈,他回去后要帶兵去踏平吐蕃?!?
話音剛落,李義府站出朝班道:“好你個天竺人!吐蕃乃我大唐臣子之國,你們竟然敢討伐!”
天竺使者也意識到了不對,慌忙要解釋。
牛進(jìn)達(dá)站出朝班道:“陛下,末將愿帶一千兵馬去掃平天竺!”
聞言,朝堂又是陣陣議論聲,這些低沉的議論聲在大殿中如蚊蟲的嗡嗡聲。
這些議論聲讓李世民聽著很苦惱,閉眼板著一張臉沒有出聲,任由下面的文官武將們議論。
人到中年,官職還是中書舍人的高季輔站在朝班道:“牛將軍切莫著急,李績大將軍已經(jīng)在河西走廊厲兵秣馬,隨時可以帶兵前往天竺,無須牛將軍出手。”
天竺使者阿羅那順聽到身后的兩個隨從翻譯了一番。
話語聲有些含胡不清,只能明白一個大概的意思。
就是一個大概的意思,也讓阿羅那順神色緊張了起來。
天可汗作為收復(fù)河西走廊與安西四鎮(zhèn)的皇帝,周邊的小國都是他的小弟。
小弟被欺負(fù)了,做大哥的要是不幫忙未免太過小氣了。
也是為了名聲,此刻吐蕃的使者被天竺人欺負(fù),眾人就氣不打一處來。
小弟挨了欺負(fù),大哥就這么旁觀難免會讓周邊小國不舒服。
要維持這么一個局面不容易,李世民突然又想到了張陽,這個小子若是在場他會怎么說呢?
太極殿內(nèi),已經(jīng)吵成了一片。
天竺使者沒想到唐人吵架這般地彪悍,額頭隱隱有了汗水。
吐蕃使者貢日貢贊又道:“稟天可汗,吐蕃愿向大唐獻(xiàn)上賦稅,雖無作物可用牛羊相抵!”
話音一落,朝堂上一片嘩然,議論聲更大了。
這吐蕃小贊普真是敢說。
李世民還是面色陰沉沒有講話,目光盯著這個低頭的貢日貢贊,目光好似要看穿這個小贊普的心肝,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隨后這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許敬宗身上。
吐蕃這小弟實在是太仗義了,看不慣這么仗義的小弟被人欺負(fù),武將這邊要開戰(zhàn)的聲音更大了。
直到天竺使者朗聲說了一句話,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張大素聽完,想了片刻又是神色凝重,朗聲道:“陛下,阿羅那順是說當(dāng)初來大唐的大食使者穆斯阿布回去的時候路過了天竺,大食人已經(jīng)祭祀,大食人要東進(jìn),拿下富裕的大唐,殺光唐人!”
話音落下,又是一片嘩然。
高季輔指著天竺使者,大聲道;“好你個天竺人!我大唐豈會怕他蠻夷,我等先宰了你!”
眼看高季輔要沖上去,岑文本連忙拉住他,勸道:“季輔莫要沖動,這是在太極殿?!?
“爺爺我忍不了!”高季輔張牙舞爪,扒拉著岑文本抱著自己的雙臂。
張行成嘆道:“季輔啊,你都一把年紀(jì)了,難道還老當(dāng)益壯不成?”
高季輔看著天竺人大聲道:“天竺小兒!休要仗著大食人在這里頤指氣使?!?
忽然,陛下站起身。
群臣皆是閉口不再言語,躬身低頭行禮。
“玄齡,鄭公,輔機(jī)來甘露殿議事?!崩钍烂裾f罷轉(zhuǎn)身離開了。
見陛下走了,朝堂內(nèi)又一次開始了爭論。
甚至都沒人注意到天竺使者和吐蕃小贊普的離開。
程咬金,秦瓊,李大亮三人盤腿圍坐,三人在太極殿就這么席地坐著。
他們低聲細(xì)語商量著,擺開了架勢圖謀怎么拿下天竺。
身后是一群文臣武將的爭論聲,聲音此起彼伏,時不時傳來一聲怒吼。
程咬金撓著下巴的胡渣搖頭道:“秦二哥之見不妥,不能這么打,應(yīng)當(dāng)帶兵直入,直取王城才是,兩萬兵馬足矣。”
聞言,李大亮冷哼道;“你老程總是單刀直入,若是對方留一座空城,誘你入城,再伏擊反圍,豈不是被敵方全殲?”
“哈哈哈!”程咬金忽然大笑,“大亮,你就是跟著李藥師久了,什么都談兵法,那天竺人哪里懂得這么多,他們打仗還論兵法嗎?”
“哎!”秦瓊叫住了倆人的爭論,看著眼前一幅地圖小聲道:“你二人休要爭論,老程的說法也不錯,直沖都城也好,莫要忘了天竺人的象兵。”
程咬金與李大亮皆是神色凝重。
秦瓊又道:“當(dāng)年某家游歷天下,年輕時見過那戰(zhàn)象,戰(zhàn)象都是如那房屋大小,沖入人群難以抵擋,若要戰(zhàn)須在對方就集結(jié)戰(zhàn)象之前,速戰(zhàn)速決?!?
三人推翻了之前的戰(zhàn)略,又開始重新議論。
李大亮忽然道:“那王玄策是什么來路?”
秦瓊搖頭道:“沒聽說?!?
……
天竺使者回到了長安的驛館,同行一起回來的還有吐蕃的小贊普。
兩方人手一到驛館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有關(guān)外人小聲議論著,小贊普貢日貢贊面色一橫,忽然道:“動手?!?
一群吐蕃青年將這三個天竺人圍了起來,對方還未有反應(yīng),一個拳頭打在了阿羅那順臉上。
惹得阿羅那順一聲尖叫,另外兩位天竺隨護(hù)住了阿羅那順,并且還手一腳踢在對方的胸口。
見狀,這群年輕氣盛的吐蕃人,自然是忍不了。
雙方在驛館就此大打出手,別看天竺使者就三個人,面對吐蕃人的毆打也毫不示弱。
天竺與吐蕃積怨已久,今日在太極殿,阿羅那順心里就憋著一團(tuán)火。
此刻挨了吐蕃人的拳腳心頭怒火更盛,愣是打得不落下風(fēng)。
剛下了朝李義府,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就見一個小吏急匆匆跑來,“出事了!出事了!”
李義府還沒喝上一口水,又將茶碗放下問道:“怎么了?”
小吏指著門外慌慌張張說道:“驛館打起來了,天竺人和吐蕃人……”
他話沒說完,李義府站起身挽起自己的袖子朗聲道:“弟兄們隨我來!”
李義府帶著外交院十余個人手離開,腳步匆匆地來到驛館門口。
此刻的驛館內(nèi),桌椅被打翻在地,眾人扭打在一起不可開交。
李義府邁步上前,大喝道:“別打了!”
伸手將一人拉開,對方也沒停手,隨后又撲了上去。
哪里還有人聽得進(jìn)去,雙方人手都打得紅了眼。
“都別打了,成何體統(tǒng)!”李義府一邊勸架一邊使勁用腳踹著天竺人。
最后還是驚動城中的官兵,這場架才堪堪停下。
讓雙方使者給驛館和官府交了罰錢,李義府注意到阿羅那順的目光,不屑道:“看著某家做甚?!?
天竺人對李義府也是咬牙切齒。
而李義府淡淡道:“某家只是想讓你們停手,無意多踹了幾腳而已?!?
驛館的事情收場,小贊普貢日貢贊來到長安城的一處酒肆,松贊干布就在這里用著飯食,因為張大安經(jīng)常會來這里用飯,所以他也經(jīng)常來,時常與張大安說一兩句話,頗有收獲。
一個能夠幫助大唐復(fù)辟遼東的年輕人,松贊干布對他很感興趣。
貢日貢贊快步走來,用吐蕃話小聲道:“都按照父親的想法辦了?!?
松贊干布點頭道:“你不該再來找我的,你該像我們雪山上的雄鷹那般,是該自由翱翔的時候了?!?
聞言,貢日貢贊鼻子有些發(fā)酸,他忍著哽咽低聲道:“吐蕃一定要這么做嗎?”
“嗯,你不了解天可汗與張陽,你不知道他們的野心?!彼少澑刹嫉吐暤?。
“父親,吐蕃以后還會強(qiáng)大的。”
“嗯,做完這些就可以了,剩下的事情有人會幫我們做完的,用中原的人話來說,他們樂見其成?!?
吐蕃與天竺開戰(zhàn)的決心是松贊干布交代的,吐蕃往后向大唐獻(xiàn)上賦稅也是松贊干布交代的。
如此是想讓大唐放心,讓大唐對吐蕃徹底地放心。
只有這樣才能讓吐蕃有壯大之機(jī)會。
至于開戰(zhàn)天竺,吐蕃對此當(dāng)然還別有用心,不管朝中的聰明人能不能想到,現(xiàn)在的吐蕃都不能說。
因為現(xiàn)在的吐蕃要追趕大唐太難了。
松贊干布吃下一顆柿子,擦了擦手低聲道:“翱翔吧,我的小雄鷹?!?
貢日貢贊還是問道:“父親,我不知道……”
“多看看中原人的故事,你就會明白的?!彼少澑刹计鹕硗腊干戏畔逻@頓飯食所需的銀錢,起身離開了。
貢日貢贊站在原地,許久都說不出話。
傍晚時分,岑文本腳步匆匆來到驪山去見張陽。
此刻,張陽正在與上官儀商量秋后種地的安排,見岑文本來了,沉著一張臉道:“文本兄,你怎么又來了?”
岑文本一臉的笑容,腳步依舊是匆匆,他解釋道:“今日早朝很是熱鬧?!?
“嗯?!睆堦桙c頭應(yīng)了一聲,與上官儀囑咐了幾句。
等上官兄離開,重新看向岑文本,張陽皺眉道:“文本兄,這個月的賬目你已經(jīng)看過了,怎么今天又來了?”
岑文本好奇問道:“當(dāng)初縣侯見過松贊干布父子?”
張陽搖著手中的蒲扇,還是點頭。
“當(dāng)初縣侯與他們說了什么?”
稍一回想,張陽解釋道:“文本兄問這些做什么?”
“今日早朝之后,陛下召見房相與鄭公他們議事,說起了吐蕃的賦稅與天竺的戰(zhàn)事,讓下官來問問松贊干布可有事先告知過縣侯?”
張陽擺手道:“這倒是沒有,他們送給驪山十幾頭牛,不過都已經(jīng)被做成醬牛肉了,文本兄要不要帶一些走,這么多的醬牛肉一時間吃不完。”
“那倒不必了?!贬谋具B連擺手。
張陽喝著茶水坐在村口,看到不遠(yuǎn)處的媳婦正帶著女兒在種樹苗。
見岑文本要走了,便又道:“是吐蕃的小贊普說了什么嗎?”
聽張陽又問起這件事,岑文本又是談心大起,坐下來笑道:“鄭公與房相以為吐蕃能夠?qū)①x稅交給大唐,想讓天可汗冊封小贊普?!?
“是冊封小贊普一個青海道行軍總管,是個大將軍的官職,統(tǒng)領(lǐng)吐蕃之用,往后吐蕃軍民一律聽從大唐號令。”
張陽皺眉道:“就這么輕易交出賦稅了?”
“果然還是瞞不住縣侯,吐蕃的小贊普也向天竺開戰(zhàn)了。”
“嗯,還真是有魄力,這種決定不像是他這種孩子能夠想出來的?!?
岑文本十分認(rèn)同地點頭,這一次神情放松了許多,“原來這些事情縣侯都是不知情的?!?
“唉……”
張陽嘆息一聲,低聲嘆道:“陛下還是對我不放心,以為我會從中作梗?”
岑文本爽朗一笑,“正是小贊普反常的言語,陛下才會有了疑心,不過房相也說了,縣侯不會讓吐蕃如此做?!?
“房相是好人?!?
張陽暗自點頭道。
“房相還說了,如若是縣侯的手段,定是取締吐蕃贊普之位,讓吐蕃諸多地界成為大唐的牧場,而不是草率的向天竺開戰(zhàn),縣侯的手段雖說強(qiáng)硬,但也不會讓吐蕃背上開戰(zhàn)天竺這么大的負(fù)擔(dān)。”
張陽尷尬一笑,“房相高看我了。”
到了夜里,秋日的風(fēng)有些涼了。
不多時,岑文本離開了,他還是拿走了一籃子的醬牛肉。
李玥與女兒這才洗了手走來,“爹爹,那棵樹是女兒種的?!?
張陽點頭道:“嗯,你要記住了,不能讓這棵樹枯萎了?!?
小清清又道:“為什么不種果樹呢?”
“你怎么總是想著吃?!睆堦枖?shù)落她。
李玥捂著嘴輕聲笑著:“孫神醫(yī)說了,你要少吃柿子,不然又會肚子痛?!?
“女兒明白了?!彼脑捳Z又多了一些委屈。
見到不遠(yuǎn)處有幾個同齡的女孩子,小清清又高興地與她們揮手打招呼。
那幾個女孩子見到小清清也是臉上一喜,但又看到了公主殿下與縣侯,她們也是臉上一正,紛紛行禮。
一家人回到了山上,李玥盤算自家的家產(chǎn),“小武與小慧讓高陵縣將我們的活又分發(fā)給了其他村縣,如此一來為我們勞作的人越來越多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