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過后，就是國慶假期。
成伯明最近在忙新電影發(fā)布會，經(jīng)常連續(xù)半個月在外地跑，能見面的次數(shù)都很少，所以并沒有家庭出游之類的假期計劃。
蘇伊年娛樂項目很少，假期空下來依舊是讀書學習，所以基本上每天都呆在家里，以及，她在等待成允崢回來的日子。
成允崢之前說十月初會回北京，但沒說確切的日期，蘇伊年又不好意思去問，覺得會顯得自己很急切地想宰他一頓，所以就只能是一天天盼著。
在假期的第三天，成伯明回來了，難得他還會抽時間來和家里人一起度假。
不過對蘇伊年來說，成伯明回不回家沒什么區(qū)別，無法就是在成伯明回來后苗雨芹在家的時間同樣多了起來，而不是每天去各種豪門太太聚會交際。
然而這一次，成伯明回家來似乎不僅僅為了在假期陪家人。
當天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餐時，成伯明清了清喉嚨，說：“我得說件事兒。”
蘇伊年覺得這應(yīng)該跟自己沒啥關(guān)系，沒怎么在意，卻不想聽到成伯明說：“軒軒明年不是要去讀幼兒園了么，我爸的意思是，讓軒軒到香港讀書，他老人家也好跟孫子多多相處。”
苗雨芹當即音調(diào)高了八度，“什么？讓軒軒去香港？那怎么行！我當然要跟軒軒在一起的！”
蘇伊年想，真傻，如果成斐軒去香港，那苗雨芹肯定是得跟著去香港的。只不過，這樣一來，她跟成璨彤要怎么安排？不對，成璨彤肯定會由成伯明安排妥當，她應(yīng)該擔心她自己。
蘇伊年腦子很亂，會不會把她送回老家？
“你當然得一起去了。”成伯明道。
“我也去香港？”苗雨芹似是不大情愿，“這……人生地不熟的，我連粵語都不會。”
成伯明不以為意，“你到北京來，不也人生地不熟？”
“那我這不是好不容易融入進來了嘛！你又要讓我挪地方？爸怎么忽然想讓軒軒去香港念幼兒園？”
成伯明解釋，“香港不少幼兒園跟國際接軌的，教育質(zhì)量很好，而且，我和允崢都在大陸發(fā)展，爸一個人在香港，確實說不過去，讓軒軒過去多陪陪他老人家也好。至于我么，反正都是各地跑的，住哪都一樣。”
蘇伊年靜靜地聽著，這是成家的家務(wù)事，她插不上嘴，不過，她輕輕瞥了一眼成璨彤。
果然，成璨彤臉色差到了極致，能保持沉默到現(xiàn)在，太不容易了。
苗雨芹雖然依舊不太樂意，但成伯明顯然不是商量的語氣，早已拍板決定了，苗雨芹心里明白得很，也只能點點頭，“那好吧，什么時候要過去？”
成允崢正要回答時，被成璨彤冷冷打斷，“那我呢？爸，你是不是已經(jīng)把我忘了？”
“哪里的話，”成允崢道，“怎么可能會把你忘了，我想著，你反正是打算要出國，去香港念書對出國更有力，不過要轉(zhuǎn)學的話，你得先在這讀完高一，到高二再轉(zhuǎn)過去。不過軒軒得過去得早一點，過完年就要準備過去了，現(xiàn)在的國際幼兒園入學門檻高，得早早開始準備。”
蘇伊年想：那我呢，高二再轉(zhuǎn)回老家讀書？
如果連成璨彤都去香港念書，那她肯定沒理由再留在北京。
蘇伊年腦子有些發(fā)懵，茫然地看著成伯明嘴巴一張一合地說著話，他到底說了什么都沒有去在意，只是覺得，成伯明此時看上去尤為可惡。
她又看向苗雨芹，很顯然，苗雨芹沉浸在要搬去香港的愁緒中，壓根沒有想到蘇伊年。
這個時候，蘇伊年不說句話，恐怕這里沒人會想到她。
她正要開口問，卻驟然聽到成璨彤冷冷地打斷了成伯明的長篇大論，“我不去香港，憑什么就因為成斐軒要去香港讀幼兒園，我就得跟著去香港？我在這里出生，在這里長大，我的朋友都在這里，憑什么就因為你這一句話我就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成璨彤極力壓低著怒氣，聲音都能掉出冰渣子，她又斜睨了苗雨芹一眼，“我可不想某些人，說跟去哪兒就跟去哪兒。”
成伯明試圖說服她，“香港的教育條件不比北京差。”
成璨彤冷哼一聲，“我要是真去在乎教育條件什么的，那我還說，忽然轉(zhuǎn)學到陌生的地方，教學方式一下子都沒法適應(yīng)，會影響我學習呢！”
“那你想怎么辦？”成伯明很頭大，“你得體諒一下你爺爺，他年紀大了，想跟兒孫們多處處。”
“那你們就帶著軒軒去唄，反正老爺子也就只是想著他的孫子，你跟媽離婚后，我就只在巴厘島見過他一次。”
“嘖，”成伯明皺起眉，“難道你要一個人在北京念書不成？你這孩子，怎么就聽不進去呢？”
“哪里一個人了？”成璨彤毫不示弱，“阿姨司機在，我就死不了。”
“哪有高中時不和家長在一起的？你難不成想跟一個留守兒童一樣？”
成璨彤冷笑起來，反唇相譏，“我什么時候不像留守兒童了？你跟我媽離婚后，你倆都沒怎么管我吧？不都是家里留了保姆和司機嗎？我這不好好活下來了。”
成伯明一時語塞，蘇伊年看他臉色，也看不出到底是生氣還是內(nèi)疚。
最后，成璨彤說：“我是不會去香港念書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這個話題就這么不了了之。
蘇伊年便將“那我怎么辦”這個問題咽回肚里了。這個時候去問成伯明，無疑就是撞到槍口上，蘇伊年沒那么傻。
更何況，她知道了成璨彤的態(tài)度之后，慌亂的情緒平復(fù)了許多，如果成璨彤會繼續(xù)在北京念書，那估計，她就不會被送回老家去。
后半餐飯，餐桌上很安靜，除了成斐軒偶爾會叫喚幾句，誰也不說話。
蘇伊年默默地低頭扒飯，特意吃得慢了些，細嚼慢咽的，在成伯明吃晚飯去了書房后，她才放下筷子。
成璨彤已經(jīng)早早吃完一個人悶聲回了房間，餐廳除了蘇伊年就剩下了成斐軒和哄著成斐軒吃飯的苗雨芹。
蘇伊年輕聲開口，“媽媽，那我呢？”
苗雨芹用勺子兜了米飯往成斐軒嘴里送，聞言頭也不抬，“什么那你呢？”
蘇伊年輕輕嘆了口氣，果然，苗雨芹壓根就沒想過她，“您跟軒軒去香港，那我呢？我要怎么辦？”
“你？”苗雨芹總算抬了下眼，“你就繼續(xù)讀書唄？還能怎么辦？”
“如果彤彤姐也去香港，那我總不可能繼續(xù)在這里念書吧？總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吧？”
“你不是聽見了嗎？彤彤不肯去香港，那你自然和她一起在這里念書，也要有個伴。”苗雨芹不以為意地道。
蘇伊年咬了咬唇，“那萬一呢？萬一最后彤彤姐聽成叔叔的話，也去香港了，您考慮過我沒？”
成斐軒不肯吃青菜，苗雨芹喂進去后又“呸”得吐了出來，苗雨芹氣得罵他，“怎么這么挑食你！要長不高了知不知道？”
她又給成斐軒夾了塊肉，跟青菜放在一起，再喂給成斐軒，“那就和肉肉一起吃，聽話，不然喊你爸爸來罵你了！”
成斐軒總算不情不愿地吃了進去。
苗雨芹這才又將注意力轉(zhuǎn)回到蘇伊年身上，“你剛才說什么？”
蘇伊年蹙了蹙眉，沉聲道：“我說，萬一彤彤姐聽了成叔叔的話去香港了，你有沒有考慮過我？”
雖然苗雨芹對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態(tài)度，但這次，蘇伊年還是忍不住指責，“媽媽，現(xiàn)在我的監(jiān)護人是你，我沒指望你想養(yǎng)成斐軒一樣養(yǎng)我，但至少負點責任好不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索性一次性都把話給說了出來，“萬一成璨彤真的去了香港，你是打算讓我一個人留在北京呢，還是打算想丟一個包袱一樣，把我打包送回老家呢？”
蘇伊年一向都是乖乖巧巧軟軟糯糯，極少這么尖銳地說話，倒是將苗雨芹給嚇住了，支支吾吾地道：“那不是……得聽你成叔叔安排么……如果彤彤去了香港，應(yīng)該也會帶上你的……”
“香港和大陸的教學有很大的差別，你就沒想過忽然轉(zhuǎn)學可能會對我成績有影響？你可以不在乎我以后高考、上大學，但我在乎。”
苗雨芹被她說得惱羞成怒，皺著眉耍潑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樣嘛！你自己定行了吧？想去哪上學就去哪上學！”
蘇伊年忽的就泄了氣，算了，苗雨芹這個樣子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看了十多年也早該看習慣了，她懶得再辯，只道：“那行，你得言而有信，讓我自己定，無論最后怎樣，你得支持，而且費用都得你承擔。”
她說完，便站起身來，上樓回房。
她聽到身后的苗雨芹在噎了下后，冷哼了聲，“你這孩子，就盯著錢這套倒是十足十隨了你爸。”
蘇伊年步子一頓，眼神閃了閃，猶豫了片刻，最終忍不住回身道：“隨我爸是個貪財?shù)氖袃~小人，那隨你不也就是個出軌傍大款的狐貍精？半斤八兩，隨哪個都不是什么好人吧？”
苗雨芹震了下，隨即臉色又青又紫，氣得都說不出話來。
“你和我爸都不是行得端做得正的人呢，”蘇伊年道，“所以，差不多行了，管好自己，少說幾句。”
說完，她也不管苗雨芹是什么臉色，頭也不回地上樓去。
蘇伊年走上樓，卻在二樓的樓梯口，看到了成璨彤。
成璨彤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顯然是聽到了她和苗雨芹的對話。
蘇伊年懶得管她，直接越過她就往臥室走，卻被成璨彤叫住，“喂，沒想到你厲害起來還真不一樣啊！”
蘇伊年腳步頓了下，但依舊沒回身搭理，隨即就徑直往前。
成璨彤卻亦步亦趨跟了上來，“呵，我真是小看你了，我都不敢這么當面罵你媽狐貍精，話說，你就不怕你媽鬧起來打罵你？”
蘇伊年腳步不停，不過還是回答了她，“你爸在家，她不會鬧。”
“哇！”成璨彤一臉的佩服，“真的小看你了啊！”
蘇伊年懶得再跟她搭腔，打開臥室門回房，正要關(guān)門時，卻被成璨彤一手擋住，“哎你等一下嘛，商量一下，咱統(tǒng)一個戰(zhàn)線，怎么樣？”
蘇伊年抬眼看她。
成璨彤也不賣關(guān)子，“你不想去香港，我也不想去香港，咱倆統(tǒng)一戰(zhàn)線，一起留下唄。”
蘇伊年想，成璨彤在這方面反應(yīng)還真遲鈍，這哪里需要來示好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她可比成璨彤自己還要希望成璨彤留在北京。畢竟，一旦成璨彤也去香港，蘇伊年八成得收拾包裹回老家。
她點點頭，“可以。”
成璨彤展顏一笑，“那一言為定啊，哈到時候家里都沒家長，可爽了！”說罷，她蹦蹦跳跳回了房間。
蘇伊年關(guān)上房門，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過她并沒嘆息太久，不過多時，便坐到書桌前，拿出她新買的課外書《飄》看了起來。
總歸，靠誰都不如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