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少將的聲音中帶著對子侄后輩的關心。
卡西米爾聞言,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尊敬:
“司長過獎了。
我能有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離不開家族長輩的蔭蔽和長官們的栽培。
今后就在司長麾下工作了,希望司長能夠多多關照?!?
“不必這么客氣?!?
盧卡斯少將擺擺手,笑容收斂了幾分,語氣變得鄭重起來:
“憑你我兩家的關系,該做到的我肯定會做到。
軍務部是個講規矩、重能力的地方,以你的本事,站穩腳跟不成問題。”
隨后話鋒一轉,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
“親王殿下今天恰好在部里,我已經將你到任的消息,提前向殿下匯報過了。
殿下有指示,等你到了之后,直接去辦公室找他匯報就行。
不用再走其他流程了。”
卡西米爾臉上沒有絲毫異樣,依舊保持著那份沉穩的恭敬,微微頷首:
“是,感謝司長提點,屬下明白了。”
“嗯?!?
盧卡斯少將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
“去吧,別讓殿下久等,我讓衛兵帶你過去?!?
“是,司長。”
卡西米爾再次敬禮,動作干凈利落。
很快,兩名身著筆挺憲兵制服,神情冷峻的衛兵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他們向盧卡斯少將敬禮后,目光落在卡西米爾身上,確認身份后同樣行了個禮,隨后其中一名憲兵沉聲說道:
“奧古斯特上校,請跟我們走。”
卡西米爾提起公文包,向盧卡斯少將再次點頭致意,隨后轉身,跟隨兩名憲兵走出了人事司辦公室。
部長辦公樓毫無疑問就是軍務部1號樓。
位于整片軍務部辦公群的最中央位置,進了1號樓后,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
走廊寬闊而幽深,地面鋪著光可鑒人的黑色大理石,墻壁上懸掛著帝國歷代名將的巨幅油畫和巨大的軍事地圖。
沿途遇到的軍官,無論軍銜高低,都步履匆匆,神情嚴肅,哪怕說話也是低聲交談。
整個部長辦公大樓,如同一臺精密冷酷的戰爭機器,在無聲地高速運轉。
卡西米爾跟在兩名憲兵身后,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而規律的“咔嗒”聲。
他的表情平靜如水,但內心卻如同高速運轉的引擎一般飛速轉動,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柯恩之前交待的事情。
他明白,自己能否得到海因茨親王的看重,讓親王看到自己的忠誠和能力,為將來的工作鋪平道路,就在這一次至關重要的會面當中了。
兩名憲兵在一扇雕刻著帝國雙頭鷹徽章的深色橡木大門前停下腳步。
大門兩側,各站著一名如同雕塑般紋絲不動的衛兵,氣息深沉,顯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帶路的憲兵向衛兵通報:
“卡西米爾·奧古斯特上校到?!?
衛兵銳利的目光在卡西米爾身上掃視一圈,確認身份無誤后,其中一人輕輕敲了敲門。
一道略顯干練清朗的聲音從門內響起:
“是北方集團軍的奧古斯特伯爵嗎?”
衛兵隔著門回道:
“是,是奧古斯特伯爵。”
大門打開,一股混合著雪茄、羊皮紙與高級皮革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剪裁考究的深灰色正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面容精明干練的中年男子迎了出來。
軍務部部長助理、辦公廳主任索恩·卡爾森男爵望向卡西米爾,主動硬上前一步,向卡西米爾伸出手,露出爽朗的笑容:
“奧古斯特伯爵,歡迎歡迎,一路辛苦了。
我們軍部的青年才俊到了!”
索恩主任的聲音帶著久居中樞的從容和干練。
卡西米爾立刻立正,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主任好,帝國上??ㄎ髅谞枴W古斯特奉命報到!”
隨即才伸出手,與索恩有力地握了握。
索恩握著卡西米爾的手,并未立刻松開,而是帶著一種長輩關懷晚輩的親切口吻,自然地詢問道:
“公爵身體怎么樣,算起來,我可是有段時間沒見到老領導了,心里可一直惦記著呢!”
索恩主任口中的公爵指的就是卡西米爾的父親,帝國東部集團軍前總司令,佐德·奧古斯特公爵。一位在中央帝國軍界威望極高、門生故舊遍布的元老級人物。
這句話看似尋常的寒暄,卻蘊含著極其微妙的分量。
索恩·卡爾森男爵,能在軍務部坐穩辦公廳主任這個“大管家”的位置,除了自身能力,當年也正是得到了佐德·奧古斯特公爵的賞識與大力提攜。
這份“香火情”,在等級森嚴、派系林立的帝國軍部,是索恩主任重要的政治資本之一。
他此刻主動提起,既是表達對老領導的敬意,也是在向卡西米爾這位奧古斯特家族的繼承人釋放善意,
卡西米爾心中了然,臉上立刻浮現出真誠的微笑:
“多謝主任掛念,父親身體很硬朗,每日還能在莊園里騎馬打獵呢!”
卡西米爾巧妙地回應著,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回憶溫情:
“說起來,這次臨行前,父親還特意提起過您呢。
他說起當年在東部集團軍跟您共事的日子,提及您辦事的干練和為人處世的周到,言語間滿是贊賞,讓我一定要多向您學習。
還說讓我到了君坦丁,一定要代他向您問好!”
索恩主任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眼底浮出真切的欣慰,說道:
“誒呀,真是慚愧啊。
當年要不是公爵閣下的信任和支持,手把手地教導、提攜,我索恩·卡爾森哪有今天?
別說有現在的位置,怕是連軍務部的門檻都摸不著呢!
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改天一定要親自去拜訪老領導,當面聆聽教誨!”
卡西米爾立刻接口,聲音帶著巧妙的恭維:
“男爵謙虛了,父親的部下那么多,支持關心過的人也很多,然而現在有資格坐在這間辦公室的,可只有男爵一個?!?
索恩笑得更開心了,說道:
“哈哈,伯爵可真是太會說話了,我擔保你一定會在這里混的很好?!?
他笑著擺擺手,隨即收斂了笑容,正色道:
“殿下剛剛結束與女帝陛下的遠程通訊,匯報了一些緊急軍務。
現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卡西米爾的神色立刻變得莊重了許多,緊了緊手中的公文包。
就在他準備邁步時,門口那位如同雕塑般肅立的衛兵,目光落在了卡西米爾手中的公文包上。
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他微微側頭,目光帶著請示的意味,投向了索恩·卡爾森男爵。
按照規定,任何進入親王辦公室核心區域的人員,都必須經過嚴格安檢,隨身物品更是需要重點檢查。這是鐵律。
索恩主任的目光在公文包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語氣輕松:
“沒事,奧古斯特家族的每一位成員,都是帝國軍部最忠誠、最可靠的士兵?!?
卡西米爾適時說道:
“最近這些年在一線作戰時的一些不成熟的感悟和想法,零零散散記錄了一些。
這次難得有機會面見親王殿下,就想著能不能借著這個機會,斗膽請殿下指正一二。
如果殿下覺得有可取之處,也算是為帝國軍務盡一份微薄之力了?!?
衛兵聞言,又看了看索恩主任那不容置疑的表情,便不再堅持,微微頷首,側身讓開了道路。
“走吧,伯爵?!?
索恩主任率先邁步,卡西米爾緊隨其后,兩人一前一后,踏入了索恩·卡爾森男爵自己的辦公室。
索恩的辦公室沒有想象中的奢華,而是一種低調到極致,卻令人感到窒息的權力壓迫感。
屋內寬敞明亮,布置得既專業又考究。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君坦丁城的繁華景象,室內擺放著寬大的辦公桌、成排的書架,里面塞滿了軍事檔案和地圖冊。
旁邊的側廳里還有一組用于小型會議的沙發。
空氣中彌漫著文件、咖啡和高級皮革混合的氣息,處處彰顯著主人作為軍務部“大管家”的地位與繁忙。
索恩似是無意地提了一嘴:
“殿下是從基層一步一步歷練上來的,對外在物質條件并不是很在意,也要求我們不要過于奢靡。”
卡西米爾立刻應聲回道:
“親王簡樸低調的工作作風是全軍的楷模和榜樣。”
索恩微微一笑,走到辦公室最深處一面看似普通的墻壁前,伸手在某個隱蔽的區域輕輕一按。
嗡的一聲,一陣極其輕微的低沉機械運轉聲響起,墻壁無聲地向兩側滑開,露出一個完全透明的玻璃長廊。
索恩在前方帶路,步履沉穩。
卡西米爾緊隨其后,皮鞋踩在光潔如鏡的玻璃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回響。
穿過長廊,映入眼簾的是一扇朱紅色實木大門。
這扇大門,與索恩主任辦公室那扇橡木門截然不同,它更加高大、更加厚重。
門上也沒有代表帝國軍方的雙頭鷹,而是象征克萊因皇族的金色薔薇裝飾。
索恩站在那扇象征著帝國最高軍事權力的朱紅大門前,輕輕敲擊了三下。
頓了幾秒鐘,用一種刻意調整過的,既不高也不低,一聽就是在權力中樞浸潤多年后才能擁有的分寸感的音調,開口說道:
“殿下,奧古斯特家的卡西米爾來了?!?
短暫的沉寂后,一個低沉、渾厚、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穿透木門,清晰的響了起來:
“進。”
索恩向卡西米爾遞過去一個飽含深意的眼神眼神,隨后推開沉重的大門。
一股更加沉凝、更加威嚴、仿佛帶著鐵與血氣息的磅礴氣勢撲面而來。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戰栗,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
卡西米爾深吸一口氣,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堅定。
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肩膀下沉,胸膛微挺,下頜微收,腰背如同標槍般瞬間挺得筆直。
迅速輕微的整理了一下軍容,邁開沉穩的步伐,踏入了帝國軍務部的心臟——海因茨·克萊因親王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部的景象瞬間映入眼簾。
空間宏大而肅殺,高聳的穹頂仿佛能容納進一條盤旋的巨龍。
就像索恩說的,房間內幾乎看不見什么名貴的陳設。
深色的橡木護墻板覆蓋著整面墻壁,懸掛著巨幅地圖。
包括標注著無數軍事符號的帝國全境戰略態勢圖和數個關鍵次位面的作戰地圖。地圖之大,細節之精,令人嘆為觀止。
房間深處,一張寬大得如同指揮臺般的暗紅色硬木辦公桌占據了視覺中心。桌面上放著堆積如山的文件。
桌后,一張高背,如同王座般的巨大座椅上,端坐著一個身影。
海因茨·克萊因親王穿著一身筆挺的深灰色帝國陸軍元帥常服,面容剛毅,線條冷硬。
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鬢角微白,不僅不顯老態,反而更添了幾分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
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銳利,雖然并未刻意散發氣勢,但那種久居上位,執掌生死大權,歷經無數血火洗禮沉淀出來的無上威嚴,卻讓人一眼難忘。
帝國的軍神海因茨·克萊因!
海因茨親王這兩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剛剛結束了一場與女帝仙妮絲·克萊因的遠程通訊,匯報了近期的軍備情況。
這次通訊,讓他心中那根弦繃得更緊了。
女帝陛下最近對軍務的關心,有些過度了。
并非尋常的君主垂,女帝陛下最近對軍隊調動、裝備更新、甚至基層軍官任免的細節,都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這種關注,不再是以前那種象征性的、基于信任的放權,而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掌控欲好審視。
這讓他這位執掌帝國兵權數十年的軍務大臣,感到了一種隱隱的不安。
尤其是在大陸即將陷入巨大動亂的關鍵節點,這就更不能不讓海因茨多想了。
一直以來,他海因茨·克萊因,作為帝國軍權的集中者,都能憑借其無上的威望、鐵血的手腕以及對帝國利益的絕對忠誠。
在女帝、貴族院、軍方各派系之間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鎮壓著帝國內部的暗流涌動。
然而,現在平衡正在被打破!
那個來自艾菲因的“風流之主”——柯恩·柯里昂。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被女帝陛下欽點為皇夫的年輕人。
他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僅擁有著深不可測的個人實力,更以其神秘莫測的背景和手段,攪動著帝國的政治格局。
連東域帝國的夏佐親王和一向老辣的海森堡首席,以及那群神出鬼沒的黑墓都在他手上屢屢吃癟。
海因茨親王敏銳地感覺到,柯恩的存在,正在讓女帝陛下的心思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也讓帝國原本穩定的權力格局,充滿了未知的變數。
他這位軍神,第一次有了些許無法掌控局勢的預感。
他原本還想借著這次通訊,旁敲側擊地讓女帝陛下問問柯恩,關于艾菲因那些半獸人軍團的訓練方法。
然而,看著通訊水晶中女帝陛下那帶著審視與探究的眼神,聽著她那些關于軍務細節的追問,海因茨親王最終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心中暗嘆,女帝陛下對柯恩的維護和信任,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期。
雙方之間的羈絆大概率不是因為那只翼精靈,好像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這讓他對柯恩的警惕,又加深了一層。
然而,更讓海因茨親王感到心情沉重的,并非女帝的過度關注,也不是柯恩帶來的變數,而是他心中正在醞釀的一場足以顛覆整個帝國軍隊根基的改革風暴。
這個改革計劃,如同在他心中燃燒的火焰,日夜灼燒著他的神經。
它關乎帝國軍隊的未來戰斗力,關乎帝國能否在即將到來的位面戰爭和大陸變局中立于不敗之地。
海因茨清楚的知道,這項改革計劃一旦推動,必將觸動無數人的利益,必將引來滔天的反對浪潮,整個軍方,必將天翻地覆。
這個計劃太過重大,太過敏感。
他也只在心中反復推演,頂多只與索恩·卡爾森等寥寥幾位絕對心腹探討過,連軍務部內部都未曾透露分毫。
他深知,一旦風聲走漏,后果不堪設想。
海因茨親王壓下心頭思緒,目光聚焦在正邁著沉穩步伐走進辦公室的年輕軍官身上。
奧古斯特家族這一代推出來的門面人物。
北部集團軍的上校團長,蟬聯多屆全軍比武冠軍,貴族武斗祭白銀組八強,重要的是他差一點,就成了女帝仙妮絲·克萊因的未婚夫。
當初女帝陛下同意招攬夫婿,海因茨親王還專門推薦過卡西米爾。
要是卡西米爾能被女帝陛下看重就好了,海因茨搖了搖頭,拋開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卓越的年輕人。
海因茨親王對這個年輕人印象很深,不僅僅因為他是佐德·奧古斯特公爵的長子,帝國最顯赫的軍事貴族繼承人之一。
更多的,是因為卡西米爾·奧古斯特這個人本身。
他并非那些常見的,躺在家族功勞簿上只會夸夸其談的紈绔子弟。
卡西米爾擁有著令人驚嘆的個人實力,在全軍比武中,他以絕對的實力碾壓所有對手,展現出了頂尖的戰術素養和戰斗意志。
尤其是這次貴族武斗祭上的發揮,如果不是提前在四強賽上遇到了柯恩那個變態,他的成績會更好。
更難得的是,他擁有著超越身份的勇氣與擔當。
在晉升上校、本可以留在帝都或集團軍司令部擔任清閑職務時,他主動請纓,要求下到一線最艱苦的步兵團擔任團長。
而且,他在那個位置上干出了實實在在的成績。
他帶的部隊,無論是訓練水平、戰斗作風還是裝備維護,都在北部集團軍名列前茅。
這一切,都讓同樣出身基層、從士兵一步步爬到元帥位置的海因茨·克萊因親王,天然地對卡西米爾·奧古斯特生出了幾分親近感與欣賞。
“基層……一線……”
海因茨親王心中無聲地咀嚼著這兩個詞,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這是他軍旅生涯的起點,是他力量的源泉。
他環顧著這間象征著帝國最高軍權的辦公室,目光仿佛穿透了墻壁。
他看到了軍務部大樓里那些身著華麗軍服、卻可能連槍都端不穩的貴族軍官;看到了那些依靠祖輩蔭庇、在司令部里混吃等死的“將門之后”;看到了那些遠離戰場、只會在沙盤上夸夸其談的“戰略家”……
現在還有多少高級軍官是真正從一線部隊、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
除了卡西米爾·奧古斯特這種貴族子弟中的異類外,恐怕……寥寥無幾!
大戰在即,萬國混戰、大陸爭霸、位面遠征……
帝國的未來,充滿了刀光劍影。
身為從基層上來的軍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支軍隊的戰斗力,不在于華麗的軍服和耀眼的勛章,而在于基層的凝聚力、軍官的實戰經驗、以及那種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戰斗本能。
“這項改革……必須抓緊落實實施了!”
海因茨親王心中信念愈發堅定。
那份醞釀已久的、旨在打破貴族壟斷、重塑軍官體系、強化實戰導向的軍事改革風暴,必須要推動了。
他不能容忍在帝國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時,他麾下的軍隊,還要指望那些靠著祖輩蔭庇、混吃等死、連戰場都沒上過的貴族子弟去打仗。
那將是帝國的災難,是他海因茨·克萊因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