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慈那個恨呀!
兩只腿各綁了一兜山芋,就跟沙袋一般,平時練基本功還行,可現(xiàn)在咱是在逃命……她見一只猴子在樹與樹的枝椏間靈巧攀援,很快就留給她一個紅紅的猴子屁股消失在劉慈視線中,這且不說,連一身肥肉的野豬看似笨拙,實則跑得也比她快時,她就真的想哭了。
星艦一個空間跳躍,就能渡過若干光年的距離。從她常年居住的冥王星返回地球,也不過只需要跳躍兩次,花費數(shù)小時更多是登艦前的安檢。可是靠雙腳呢?“光”一秒所前進的距離,劉慈跑得撕心裂肺也要花費十幾倍的時間,而光是不知疲憊的,不會被虛空所阻隔的,在相同的介質(zhì)中永遠勻速前進,劉慈卻只會越跑越慢,越跑越慢。
林子又不比開闊的地帶,劉慈也不是森林土著。動物能很好規(guī)避障礙物,那些灌木和樹枝卻總能扯住劉慈衣服,讓她奔跑時既費勁又慢。
劉慈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呼吸困難,喉嚨中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肺部也隱隱作疼。她沒什么奪命狂奔的經(jīng)驗,跑起來不知道閉上嘴巴調(diào)整呼吸,冷空氣灌進肺里,累得一副死狗樣是在意料之中。隱隱約約察覺那些之前和自己并肩而逃的動物都消失了蹤跡,劉慈有些絕望,卻不敢回頭。
怕一回頭就對上那雙暴虐的狼眼,腿軟之下再沒勇氣逃命。
突然響起又中途戛然而止的慘叫不止一聲,聽起來也不像是同一種動物,銀狼就在身后大開殺戒,不知道殺到何時才肯收手。
劉慈跑得眼前發(fā)花,絲毫不敢停歇,腳只是在下意識機械移動,全靠心中一口氣在硬撐著,直到“嗡”一聲撞在一棵大樹上,疲憊之極的劉慈陡然眼前一黑,雙腳再也站不起來。
劉慈再“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令人神清氣爽的白玉池邊。
那輕輕搖曳的荷葉,澄清的水波,和白玉臺階上的線裝書,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劉慈愣了愣,自己怎么突然進入了蓮池空間?
隨即大喜,如何進入空間先不說,那銀狼總該是找不到自己了吧!
劉慈小人得志正待猖狂,很想手舞足蹈一番,卻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是一片“虛無”。
怎么說呢,她能看見空間中的一切,真實得不像做夢。
但她看不見自己的手腳身體,且她的視線不是平時眼珠左右移動所能看見的180°范圍,而是立體的,從任何一個切面來分析都是360°!
尋常修士,必然是先領(lǐng)悟到了“內(nèi)視”,才有神識,進而開辟松果體中的識海。劉慈機緣巧合之下,獲得的傳承不過是一本暫時無法用上的《符箓大全》,和一篇無名練氣訣。附著在混沌蓮子上的神念,同她講修士起源遠古秘史,同她講地球修真的復(fù)蘇機緣,卻無人告之劉慈一些修真最基本的常識。
練氣、筑基、結(jié)丹、元嬰,此四重境界是地球修士的實力劃分。元嬰之上又有“化神”,不過化神之際,也是渡劫化神,破開地球所在界面飛升上界之時。化神之上又是什么天地,劉慈不知。學(xué)了半吊子體術(shù)的她同樣不明白,練氣之前,又屬于什么境界。
劉慈現(xiàn)在的實力全是虛的。
識海是混沌蓮帶著她穿越時空隧道時開辟的,她尚未正式修行,卻先有了“神識”,雖然平日里只能用之出入蓮池空間無法做到神識外放,卻也是真正的神識無疑。更詭異的是,本該在神識產(chǎn)生之前出現(xiàn)的“內(nèi)視”,卻在劉慈身體和精神都緊繃陷入極限后,被逼了出來。
于是她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進入”了空間,而非在外面查看。
劉慈還沒適應(yīng)自己虛無的“身體”,很快就想到,若她不是真正全身進入了蓮池空間,那她的身體,豈非還倒在樹下?
心里發(fā)慌,神識幾乎消散,等劉慈笨手笨腳嘗試往外看去時,正巧對上了一雙暴虐冷漠的眼睛。
銀狼的眼睛流光溢彩,美得驚人,也冷得懾人。
劉慈差點尖叫起來。
她的身體就倒在樹下,積雪將她掩埋大半,只露出胸以上的部位,而銀狼就在她身前三米處,冷冷打量樹下的“劉慈”。
隔得近了,銀狼身上的壓迫感讓人生不出反抗的心,它搭在地上的兩只前爪沾滿鮮血,劉慈看見不遠處就有一條被分尸的蛇。她很眼熟的品種,肉翅膀,藍盈盈的外表,只有蛇血是紅的,內(nèi)臟撒了一地,比曾經(jīng)襲擊過劉慈的藍色小飛蛇要大三倍,顯然是更為厲害的一條。
連藍色飛蛇都死了,劉慈心中一涼,大感自己難逃一劫。
出乎她意料,銀狼在她面前呆了一小會兒,對她半掩在積雪中的身體似乎不屑一顧,一種讓它不舒服的“注視”使銀狼脾氣無法壓抑,它躍上樹冠,很快消失在劉慈的視線中。
劉慈一愣,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死里逃生。
不敢懷疑銀狼是不是近視眼看不見近在咫尺的人,單她身上穿著的斗篷大衣就一股腥味兒,剛上身時熏得劉慈自己都捏鼻子。
她卻不知,正是因此刻神識被困在蓮池空間,本體氣息全無,在銀狼看來,雪里埋著的就是一堆臭狗皮……高傲如銀狼,又怎會屈尊和一堆臭烘烘的破皮過不去?
只有冒著熱氣的鮮血,才能緩解高階魔獸的暴虐。
過了許久,劉慈都沒再聽見有動物斃命前的慘叫,林子里又恢復(fù)了安靜。
這場屠殺暫時結(jié)束了嗎?
枯燥的等待更考驗人的意志力,劉慈忍不住想“出去”,隨即腦子一陣刺痛,她的意識又回到了身體中。
她一下從雪地里翻身坐了起來。
積雪都難掩的血腥味兒飄散在四周空氣中,劉慈一個激靈就醒悟過來。
不顧身體僵得厲害,她勉強爬起來準(zhǔn)備離開。
藍色飛蛇就死在不遠處,沒有了銀狼的威脅,鬼知道一會兒會出現(xiàn)什么獵食者,這里死了個魔獸,太不安全了!
劉慈僵著腿走了不到百米,雙腳又不停使喚停了下來,她一咬牙,掉轉(zhuǎn)頭跑到藍色飛蛇支離破碎的身體旁,用木棍翻撿。
蛇頭被銀狼拍得血肉模糊成一堆肉泥,里面并沒有劉慈要找的東西。
倒是氣味惡心的內(nèi)臟,一個形似蛇膽的囊中硬鼓鼓一塊,劉慈用棍尖戳破,無色透明的膽汁流出來,一個蠶豆大小的水藍石頭靜靜躺在雪地上。
就是它了!
……
一番驚心動魄,劉慈白撿了一顆魔核,也沒法算這筆賬單是賺是賠。
撿了飛蛇的魔核,她不敢繼續(xù)逗留,隨便挑了個方向悶頭就跑,直到發(fā)現(xiàn)自己貌似迷路了,劉慈才不得不停下來。
她靠在樹干上喘著粗氣,一番疾走驅(qū)走了身上的寒氣,天色已將近黃昏,林子里光線昏暗,有些陰森可怕。
揣在懷里的食物不知何時就掉了,唯有小腿處的山芋綁得緊,她竟背著兩個大“沙袋”逃了一路,能活下來真是命大。
人在逃命時憋著一口氣總能爆發(fā)出強大的潛力,一旦沒有了死亡威脅,停下來才會發(fā)現(xiàn)身體像被重卡車反復(fù)碾過,一點動彈的后繼力都沒有。劉慈如今就是這般狀況,腰以下的部分隨了其他人的姓氏,反正不再姓劉,她是一點兒知覺都沒有啦。
脫力,且餓。
劉慈連生啃山芋的心都了,偏偏未煮熟的山芋中含有莖干汁液中讓人又紅又癢的同一成分,她要真吃下去,很快連嘴巴喉嚨也跟著不姓劉了。沒辦法,她還是選擇就地抓了幾個雪團來吃,暫時騙騙肚子。
等劉慈恢復(fù)了些精力,天已全黑,她從衣袖中翻出藏起的魔核。
與之前從錦雞體內(nèi)得到的紅石頭相比,飛蛇的魔核要透亮一些,外表已經(jīng)接近水晶而非頑石,一看品階就在錦雞魔核之上。這種東西,揣著哪有用了保險,劉慈是很愛亮晶晶的“珠寶”,但更惜命。
毫不遲疑將魔核放在手心,心中閃過吸收的念頭,魔核果然馬上緊緊貼住她掌心。
和錦雞魔核的溫?zé)岵煌舜问且还杀鶝鰶龅乃懈Z上手臂,投入到蓮池空間中。等混沌蓮吸收完核內(nèi)能量,漂亮的藍水晶步了錦雞后塵,在魔力被吸空后只剩下一小撮粉末。
混沌蓮向劉慈傳達了它的愉悅之情。
劉慈苦笑,只要有吃的這蓮花就高興,但它的食物太頂級,若非機緣巧合,以她現(xiàn)在的實力,一顆魔核都摸不到的。
荷葉的顏色又深了些,空間中有了些白霧,那應(yīng)該就是靈氣。可惜她本體無法進入空氣修煉,不然找到氣感還是很有希望的。池水中含有的靈氣劉慈也沒辦法直接吸收,必須得用植物轉(zhuǎn)換一遍,既要逃避魔法世界法則的懲處,又要讓劉慈能修行,混沌蓮為了給她弄了個迂回前進的路線,可謂煞費苦心。
星光在頭頂隱隱閃爍,劉慈杵著木棍站起來。
連星辰方位都是陌生的,想要辨明方向,分得等到日出后才行。夜晚的溫度極低,她得為自己找個避風(fēng)睡覺的地方。
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在林子里,劉慈饑寒交迫,雪團根本不抵。人一旦疲倦身體就會發(fā)出想要睡覺的幸好,以強制恢復(fù)精力,劉慈走著走著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然后她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她頭腦發(fā)暈。
同時腳下一踩空,劉慈的身影從雪地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