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方二海心中大駭:不好,這光有毒,把眼睛給弄瞎了!他害怕的趕緊閉上眼睛,使勁的揉了揉。
“老頭子,趕快睜眼看看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隨著王晴迫切的呼喚,方二海睜眼一看,不由得愣住了,四周,萬籟俱靜,什么也沒有。
“快看,前面有燈火,既然有燈火,就一定有人家。”
順著沈萬才手指的方向,果然,前面不遠處有一戶大戶人家,燈火通明,似乎還有很多的人,仿佛在擺什么宴席。
“這是喜事呢,還是喪事?”
王晴不由得笑罵一聲:“你個死老頭子,說話能不能委婉一點?不管人家辦的喜事還是喪事,反正不關你的事。”
沈萬才道:“夫人此言差矣,所謂來者皆是客,我們不妨過去看個究竟,也歇一歇腳。兩位意下如何?”
也罷,哪怕過去有個落腳的地方也是極好的。這么想著,方二海拉著王晴,跟隨著沈萬才去了。
走到跟前的時候,三人才發現,原來大錯特錯了,既不是喜事,也不是喪事,而是有人打家劫舍。
哭喊聲,慘叫聲和劫匪的獰笑聲混成一片。屋內一片遍地狼藉,而屋外已經血流成河。
“打家劫舍也罷了,居然還殺人!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聽到方二海的怒罵聲,劫匪首領突然轉過身來,看著穿著奇特的三個人,愣了一下,大笑著說道:“把東西留下,不然的話,立刻送你們歸西。”
方二海雖然心中害怕,可嘴巴上卻仍然不依不饒:“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搶劫殺人?”
“老頭子,快、快別說了,趕緊跑吧。”看到整個院子血流成河,王晴的雙腿不由得開始打顫,要不是方二海扶著她,幾乎就要癱倒在地上了。
“沒看見他們騎著馬嗎?你能跑得過他們嗎?放心,我們有沈老在。”
“既然你們想死,那爺爺就成全你!”劫匪首領大怒著,手一揮,“弟兄們,上。”
“打家劫舍,搶劫殺人,今日便除去你們,還一方太平!”沈老突然化拳為掌,身形一閃,已然騰空而起,劫匪首領只覺眼前一花,他的手掌已然拍到了胸前。
“嘭”!這一掌結結實實的烙印在劫匪首領的胸口之上。
“噗!”劫匪首領頭一仰,朝天空噴出一口鮮血,從馬上栽了下來,立即一命嗚呼。
一掌便要了老大的性命,小嘍羅們大驚失色,倉皇逃竄。凡是腿腳不太利索的,均斃命于沈老的掌下。
雖然打跑了劫匪,可這家人家已經面目全非,無一活口了。四下找尋一陣,見馬棚里有一輛馬車,沈萬才便牽了過來。
沈老催促道:“把東西全部放上馬車,趕緊走。他們這是搬救兵去了,少時便要追過來了。”
聽從沈老的建議,方二海夫婦趕緊上了馬車,三人趕緊駕車逃離了現場。當再次回頭的時候,方二海看見原來的那戶人家,已經火光沖天。劫匪們果然返回來了,找不到殺害老大的兇手,便將這股怒氣全部撒在了這戶人家的身上,既然已經被滅門,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燒了個干干凈凈。
活了大半輩子,方二海夫婦幾時見過這樣的場面,兩人嚇得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沈老一邊駕駛著馬車,一邊說道:“兩位莫怕,有我保護你們,一定安全到達洛陽。”
方二海感激的說道:“多謝沈老哥,剛才要不是你的提醒,恐怕這會兒我們兩個也在劫難逃了。”
“你們一家人能夠不計前嫌,如此厚待老夫,老夫感激不盡。老夫理所應當,竭盡全力保護你們……”
話未說完,突然,他猛的拉住了韁繩,馬兒長嘶一聲,停下的腳步。
方二海疑惑的問道:“沈老,出什么事情了?”
沈萬才沒有回答他的話,但是方二海很快知道了答案。在他們的正前方不遠處,一個人手持大刀,騎著高頭大馬,對著他們邪邪的笑著。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方二海憤憤的說道:“這世道真不太平,又來一個打家劫舍的強盜。”
只聽沈萬才說道:“若非兄臺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我想你也不會攔路搶劫。我們也是遇到了劫匪,身邊的錢財被洗劫一空,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懇請兄臺放我等一馬,必將感恩不盡。”
這沈老吹牛皮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高哇!方二海心中暗暗的贊嘆,看來姜還是老的辣,走南闖北多了,練就了一身的本領。不光武功厲害,這嘴皮子也是厲害的緊。
“殺我兄弟,就想逃跑,世上豈有如此便宜之事?”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仍然掛著淡淡的笑容。
“閣下究竟是誰?”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稱‘笑面虎’姜無痕,那便是在下。”
沈萬才想了想,使勁的搖了搖頭:“不認識。”
怎么可能認識呢!一個生活的年代在明末清初,這是在北宋宣和二年,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時代,又如何認識呢?
但沈老始終認為,雖然這是兩個時代,但卻是同一個江湖。江湖中人,講得是道義。你敬我一尺,我便讓你十分,你若薄情寡義,那也休怪我無情無義。這些道理,自古以來永恒不變。
沈萬才說道:“縱然那戶人家有千般過錯,也不至于滿門抄斬。打家劫舍、殺富濟貧又何必連累他人,傷及無辜呢?”
笑面虎姜無痕微笑著說道:“如今的江湖,你不殺他,他便來殺你。今日你不搶他的錢財,明日他便來搶你的。弱肉強食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沈萬才“哼”了一聲,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就是江湖道義。你這又是哪門子狗屁道理?”
“殺死你,為我兄弟報仇,便是我的江湖道義!”雖然笑面虎姜無痕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冰冷,但是他的臉上卻始終掛著淡淡的微笑。
沈萬才道:“臨死之前,老夫能否與家人交代幾句?”
“無妨,在下等你。”
突然,沈萬才低聲說道:“此人內功深厚,絕非等閑之輩,稍時定然會有一番惡斗。我與他纏斗,你們兩個駕著馬車趕緊逃離。”
“不行,那樣子你會有危險的。”方二海一口拒絕。
“此人與我一番口舌之戰,定然有它的用意,我懷疑后面的追兵馬上就要到了,你們如果在現場,我放不開手腳,到時候會更危險。倒不如你們先行離去,我一人見機逃走,我們洛陽會合。”
王晴道:“洛陽又在何方?我們不認得路啊。”
“一直往前走,永遠不要回頭。看見年長的老百姓,一問便知。記住,路上不要與人多說話,不要相信任何人。”
“沈老,你一定要多加保重。”
“我們洛陽會合。”
說完,沈萬才長嘯一聲,身子騰空而起,像一把離弦的箭,沖向了笑面虎姜無痕。
“看不出來,你這個病殃殃的老頭倒還有些本事。”
突然,只聽沈萬才大喝一聲:“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駕!”方二海一抖韁繩,馬兒撒開四蹄,長嘶一聲,向前疾馳而去。
“想跑?沒那么容易!”笑面虎姜無痕冷笑一聲,手中的大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線,朝著馬兒當頭劈來。
沈萬才怒喝一聲,渾厚的掌勁緊跟著在他后背拍到。
他的刀如果照著這個弧線劈下,馬兒必將一分為二,那么方二海也定然無處可逃,但同時,姜無痕自己也將無法避免的斃命于沈萬才的掌下。
果然,在空中的刀突然方向一變,只見姜無痕的身子一扭,刀光橫掠著,朝沈萬才削了過來。沈萬才縱身一躍,便擋在了馬車的面前。
“還真的小看你了。”
沈萬才回敬道:“老夫可從來沒有高看過你。”
看著馬車眨眼般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笑面虎姜無痕恨的牙根癢癢的。
“也罷,就拿你的人頭來祭奠我的兄弟!”
沈萬才冷笑一聲:“量你沒那能耐。”
兩人迅疾的又纏斗在一起,一時之間殺得難解難分。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沙沙”聲,原來那伙打家劫舍的盜匪得到了風聲,迅疾的殺了過來。沈萬才虛晃一招,拔腿就跑。
“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讓笑面虎姜無痕吃驚的是,這個老頭居然輕功極好,兩三個跳躍,人便已倏然不見。姜無痕雖然功夫了得,可輕功卻是差了一點。追了兩三里地,見追不上,只好灰溜溜的放棄了。
卻說方二海夫婦途中不敢稍作停留,好不容易見著了一個回家的老者,問明了洛陽的方向,馬上繼續啟程。到了下半夜,蓬勃大雨,傾刻間從天空倒了下來,兩人也不敢停留半刻。
一路上,不吃,不喝,不睡。第二天傍晚的時候,人困馬乏之際,洛陽城終于到了。
兩人長舒了一口氣,既然洛陽到了,那便放心了。他們從洛陽城東門進入,打算找一家客棧隨便吃一點東西,然后找個地方先好好的休息休息。
“老頭子,還是省點花吧,不知道孩子們怎么樣了,今后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他們呀,個個都是鬼精靈。”
“你說他們路上會不會碰到什么危險?”
“即使碰到什么危險,憑著他們的聰明才智,必能逢兇化吉。老太婆啊,你就不要去多想啦,我們還是先填飽肚子,然后睡一覺,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你說沈老有沒有危險啊?”
“放心吧,他武功高強,肯定沒事的。”
說話間,小二端著幾個饅頭過來了。他驚異的看著方海夫婦,哪里來的生人,穿著打扮竟然如此奇怪?
方二海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怎么啦,我身上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對不住客官,只是您的這身衣裳,實在是新鮮。”
王晴卻拉長了臉,有些惱火了:“我們點的菜呢?你怎么就上了幾個饅頭?”
小二尷尬的笑了笑,不停的搓著手:“二位客官,我們的門口都寫著告示呢。”
方二海道:“都寫的啥?念我聽聽。”
“因母親病故,櫥役回家奔喪,故而歇業十天,敬請包涵。”小二聳了聳肩膀,頗為無奈的說道,“你看現在人都沒有了,冷冷清清的。我們啊,正準備關門呢,你要吃菜喝酒,十天以后你再來。”
這時候,掌柜的聽到聲音,也趕緊跑了出來,一看是兩位老人,稍稍放下了心,他以為是來鬧事的呢。
掌柜的堆起的微笑,滿臉歉意的說:“對不住了,二位,實在是萬分抱歉。”
方二海道:“你們這樣,那得耽擱多少生意,少賺多少錢呢?”
掌柜的嘆了口氣,道:“沒辦法啊。如今的世道二位也知道,不太平啊。希望櫥役這一路上能夠順順利利的,可千萬不要出什么岔子,那就好啊。”
方二海提議道:“要不這十天我來給你下廚,你覺得怎么樣?”
“老人家的菜燒的如何?”
方二海從兜里取出十兩銀子放在桌上,信心滿滿的說道:“我來燒條魚給你嘗嘗,如果你覺得不好吃,那這十兩銀子便歸你,如果你覺得可以,那么這十天來,我來給你下廚,你得管我們吃,管我們住。如何?”
試試也無妨,反正又不會吃虧。掌柜的笑答:“好啊,那就請老人家一試。”
方二海挽起袖子,在小二的帶領下進得廚房,隨手挑了一條鯉魚,王晴緊跟其后,幫著打下手。
少時,香噴噴的鮮美之氣便蔓延迂回在屋中,縈繞于鼻端,令人垂涎欲滴。聞其香,心曠神怡,嘗其肉,回味無窮,怎一個香字了得。
真有這么好吃?見小二吃的津津有味,掌柜的也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立馬感受到那突如其來的美味,那么的令人心醉。細細品味,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像是融合了世界上所有的味道,異常的美妙。
“老人家……喔不!在下有眼無珠,請大師多多包涵。”說著,掌柜的當即跪在地上,抱拳說道,“如果師傅愿意,二位可留下,管吃管住,另外,一個月我可以給你們一兩銀子。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哇!一個月一兩銀子,這么多啊?”小二驚訝的合不攏嘴巴,“做的如此美味,定然能引來許多的客人,細細想來,倒也值得了!”
“就這么說定了,快快起來。”方二海大笑著。
至此,他們便在這小小的客棧中落下了腳,扎下了根。方二海一邊打工,一邊等候著兒女們的到來。他卻不知道,方梅和陳宏子早已經到了,只不過這個時候,他們正在西市的街頭,辛苦的吆喝著。
同一座城市里,一個在西邊,一個在東面,近在咫尺,卻恍若遠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