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我是誰?
你是她的誰?
誰是誰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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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時分,天空又下起了磅礴大雨,直到中午時分天空這才放晴。可問題來了,昨晚出來的時候柳詩妍穿得太少,這大白天的如何出去?無奈之下只好繼續待在山洞里,又饑又餓的挨到了晚上,這才偷偷摸摸的溜了出來。
兩人施展輕功,半盞茶的功夫便返回柳府。只見柳府上下燈火通明,所有下人正慌里慌張的一邊呼喊著“三娘子”,一邊舉著火把四處尋找。
柳詩妍與小月會心一笑,各自返回自己的臥室。剛進門,忽然聽見柳大富在身后呼喊,回頭一看,果不其然!
“跑哪里去了?”柳大富一臉嚴肅。
“沒去哪兒,隨便走走。”
“一個未出嫁的女子,一宿未歸,成何體統!”柳大富氣得臉都要綠了。
呼延祝慶趕緊出來打圓場:“柳伯伯莫生氣,三娘子只是和小侄開了個玩笑。”
柳大富陰沉著臉,喝道:“還不來見過呼延公子!”
柳詩妍只得快步迎上,雙腿微屈,上身稍稍前傾,道了句:“萬福,呼延公子。”
只是身前卻是悄然無聲,柳詩妍疑惑地抬頭看去,只見呼延祝慶保持拱手的姿勢一副呆滯模樣,眼都不眨盯著她看胸前腿間來回掃視,一驚想起自己現在的內宅裝扮,心中不由大羞,臉頰升起片片紅霞,強做鎮定,提高音量道了句:“萬福,呼延公子!”
呼延祝慶這才回過神來,咽了口水來回拱手說:“啊,萬福、萬福……哦,不、三娘子多禮了。”說話間,他的眼珠稍往下移個角度就對著了柳詩妍的胸前。
柳詩妍不想這廝的臉皮能厚到如此程度,強忍尷尬,右手輕輕拉對襟遮住胸前春光,臉上勉強牽起了一絲微笑,道:“公子遠路而來,妾身也未備茶,倒是讓人見笑了,請公子在客廳稍等,妾身這便去準備。”
說完便輕擺蓮腰,往門外走了出去,初時仍是輕扭雪臀,緩步走出,只是越接近門檻步幅便越大,最后便是逃也似的急促快走。呼延祝慶看著,呼吸急促,口干舌燥,要不是慮及不是柳大富在身旁,怕早已撲上去將其就地正法了。
直到柳詩妍拐過走廊不見了身影,呼延祝慶方才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口中“吧唧了”一下,回味不已,似是鼻間仍嗅到她如麝如蘭的香氣,饒是自己褻玩美人無數,也無法形容那若有若無香氳對他是何等的誘惑。
過得片刻,才見柳詩妍一手提壺,一手拎著兩個小茶碗返回。呼延祝慶抬眼望去,只見柳詩妍已是換上曲裾深衣,把身子遮的嚴嚴密密,不由大是失望。
奉茶后,柳大富也不閑談,而是直奔主題:“小女,這位呼延公子是朝廷派來的特使,儀表堂堂,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我已決定將你許配于他。難得呼延公子也看得上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柳詩妍聽后美目圓睜,貝齒緊咬,厲聲喝道:“披著人皮的狼!你裝模作樣瞞得了我爹爹,卻瞞不過我!即便是嫁豬嫁狗,也不嫁給你!倘若你再來糾纏,如同此桌!”忽然在桌上一拍,桌子立刻四分五裂,柳大富驚愕得目瞪口呆,呼延祝慶也暗自吃驚。
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尷尬起來,還是柳大富先開了口:“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事由不得你做主!”
“爹爹……”
柳詩妍還想爭辯,卻被柳大富打斷:“你若還認我是你爹爹,此事就這么辦!”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柳詩妍沉默了。她是一個孝女,自幼娘死的早,是爹爹含辛茹苦的把她拉扯大,她不想違背爹的意思,可是,這事關系到自己的終身幸福,又怎可馬虎?!
在屋外偷聽的小月見柳詩妍猶猶豫豫,生怕有變,情急之下破門而入,也顧不上禮儀便上前勸阻道:“三娘子,你可千萬不能嫁給呼延祝慶!他是個偽君子!”
呼延祝慶勃然大怒,柳大富已經氣的跳了起來,大罵道:“這里有你說話的份么?不像話!滾出去!”
小月一邊掙脫,一邊大聲喊道:“奴婢知曉自己在說什么!三娘子,你還記得方羽么?”
柳詩妍微微一錯愕,搖了搖頭。
“倘若三娘子不記得這名字,那總該記得這樣一首詩詞吧?”
柳大富大怒:“什么詩詞,滾出去!”
柳詩妍擺擺手,道:“小月,你確是有些不像話了,也怪我平時太寵你了。你先出去,有話慢慢再說不遲。”
此時的小月牢記方羽的話,那一次,她沒有阻止已經后悔萬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這一門親事。
“三娘子,你和方羽方大官人恩恩愛愛的場景你難道忘了么?時光真的將一切都抹殺了么?”
柳詩妍搖搖頭,道:“小月,方羽是何人,我真的不認識。你休要胡說八道了,再不出去,我也要生氣了。”
柳大富忍無可忍,大聲呵斥著讓家丁將小月轟出去。小月一邊往后退,一邊大聲的說出了方羽教他的著一首詩詞:
生為君人杰,
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方羽,
不肯過江東。
果然如她所料,柳詩妍聞言渾身一震,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脫口而問:“那是我的詞,你如何知曉?”
小月趁機追問:“三娘子如何確認這是你的詞?莫非三娘子認識方羽?”
“我……”柳詩妍一時語塞。是呀!自己怎么認識方羽呢?可是,這首詩詞真的好熟悉好熟悉!
“三娘子可曾記得這支發簪?”
只見小月從懷中掏出了一支長約一寸半的發簪,縱然天色未明,這支發簪卻仍然閃爍著潔白的光芒。
柳大富怔住了。
柳詩妍卻失聲驚叫起來:“我怎不認得!”
“三娘子如何認得?”
“我……”
小月又道:“奈何橋上有兩人,落魄之人在橋東,失魂之人在橋西。一個有緣無份,一個錯過一生。千年輪回緣有盡,恩愛不疑是如今。請問三娘子是否記得奈何橋上縱身一躍么?”
“我……”柳詩妍努力的在回憶,身體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小月又問:“我慕卿心盼眷戀,喜看煙雨情綿綿。歡舞清歌鴛鴦羨,與君情牽三生緣。三娘子,你可曾記得這首詩詞么?”
柳詩妍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里,不如你。愿有歲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頭。”
小月拍手大笑:“太好了,原來三娘子都記得!”
怎能回事?
究竟發生了什么?
柳詩妍眉頭緊鎖,雖然她現在實質性的還沒有記起什么,可隱隱的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當下也不顧爹爹的阻攔,拉著小月來到花園仔細詢問。
見四下無人,小月這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說了,只是隱去了她被呼延祝慶強行玷污而被迫嫁人的環節。
對于柳詩妍來說,事情的發展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過程太曲折,結果太離奇,簡直讓人難以置信。但“方羽”這個名字又讓她覺得非常熟悉,似乎這個人是那么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末了,小月再次叮囑道:“三娘子,無論如何,你可千萬不能嫁給呼延祝慶。”
柳詩妍嘆了口氣,道:“嫁不嫁、嫁給誰,哪里是我所能說了算的。本來或許可以拖延幾日,你今天這么一鬧,怕是婚期要提前了。對我來說,明天是七月初七,說不準爹爹心里一著急,明天就把我嫁了。”
“怎會如此急迫?”
“我爹爹的脾氣還不了解么?”
小月氣的直跺腳:“那奴婢反倒弄巧成拙了。”
柳詩妍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也許這是天意吧。”
一時之間,小月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柳大富便操辦起柳詩妍的婚事來。用他的話說,金軍已經兵臨城下,隨時都有攻占汴京的可能。倘若金軍攻破城池,以柳詩妍的傾城容貌,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他接受了呼延祝慶的聘禮,擇日不如撞日,這個時候越早將女兒嫁出去越好。
哪知柳詩妍死活不依,最后竟然要上吊尋死:“爹爹莫非忘了,年初的時候就已經告知天下女兒要拋繡球招親么?如今爹爹將女兒許配給呼延公子,女兒自然不敢違抗父命,可柳家的名譽怕是因此而受損了!女兒的幸福可置之度外,可柳家的聲譽比天高!請爹爹三思!”
迫于無奈,柳大富只好依從了她的建議,拋繡球招親。呼延祝慶聽罷哈哈一笑,出主意說,他會在清風樓下布滿人手,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得靠近。等到柳詩妍拋出繡球,就只有呼延祝慶一人上搶。到那時,柳詩妍怕是不嫁也要嫁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柳詩妍左顧右盼,都沒有看見自己想要看見的人。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誰,至于那個“方羽”,更不清楚他的長相了。只是這個方羽,卻不知是何原因,已經牢牢的占據著她的心靈。
你在哪里?
你是誰?
為何還不來?
你可知道,
今時若是錯過,
今生怕是再也無緣。
柳詩妍揣著繡球猶豫著,在清風樓上徘徊不定,遲遲不出手。這可急壞了呼延祝慶,暗中不停催促著柳大富。
柳大富干咳一聲,道:“女兒,時辰一旦錯過,就別怪爹爹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說,倘若在有限的時間之內柳詩妍不能夠作出選擇的話,那柳大富就要選擇了。
柳詩妍自然聽出其中含義,嫁豬嫁狗也不嫁給呼延祝慶!
是緣?是禍?
一切看天意吧!
柳詩妍背轉身,大喊道:“友情又失月下愁,夕陽西斜夕當頭,步入情海無止境,受害只能又煥友,騎士缺馬一人走,似是伊人已分手,千里相逢在何年,借此惜別二十秋!”
這是一句藏頭詩,懂者,唏噓不已,無知者,一頭霧水。話音剛落,臺下一陣鴉雀無聲,顯然都被她的這首藏頭詩給蒙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閉上眼奮力一拋!而他自己,早已經緊張的跑進閨房內。
繡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柳詩妍努力的使自己平靜下來?坐在梳妝臺前,看著穿著新娘服的自己,淡妝絲絲暈開,襯得她絕美的面容白皙明艷,面若桃花。侍女們精心打扮后的俏臉,黛眉似彎月,櫻唇若朱丹。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如仙般的絕美容顏令人癡迷。
再看爹爹給自己的新娘喜裝,火紅的嫁衣,用的是最上等的蠶絲制成,金線編織出的鳳凰圖案,耀目生輝,宛如旭日的萬丈光華,金絲滾邊的波紋裙裾,繡著一大片連綿的蓮花紋路,上面布滿無數珍寶玉佩。
柳詩妍從未穿過如此精美的新娘服,就算她向來對財富珠寶不屑一顧,可這樣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柳詩妍還是忍不住的在鏡子前一遍遍看著自己,心頭小鹿亂撞。
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即將在這一刻發生改變!
新房內,屋里的家具全都換了新的,墻上掛著那副山水畫換成了一個大大的囍字,左側的柜子換成了書架,右側的床前添了張披著紅綢的小圓桌和兩把圓凳,床首的小茶幾不見了,床尾一側依然擺著梳妝柜,房間經過一番收拾比原來更加華麗富貴了許多。小圓桌上正點著一對兒龍鳳紅燭,將不大的屋子照的亮堂堂一片。
床沿上,柳詩妍一身蠶絲紅衣新娘服蒙著蓋頭,默默地在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突然,門開了!
有個人推門而進,臉上布滿了焦急、興奮與喜悅。
這個人明顯的壓抑著自己的興奮之情,望著眼前的新婚夫人,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打量著。
看來此人是呼延祝慶無疑了!躲得了初一,卻躲不過十五!柳詩妍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萬丈深淵。
可讓她感到奇怪的是,這個人并沒有急著對她寬衣解帶,而是靜靜的站在那里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絲毫未動。
他不動,柳詩妍只好繼續靜靜的坐著。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此人或許按耐不住了,從小圓桌上拿起玉如意走到柳詩妍跟前,輕輕挑起那片紅綢。
“你是何人?”柳詩妍緊張的閉上雙眼,盡管如此,她還是能明顯的感覺到對方的雙手在顫抖。
突然這個時候,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噼里啪啦的傳過來,幾乎是從門外邊跌進來的,大聲吼道:“我是誰?你是誰?你是她的誰?誰是誰的誰!”
柳詩妍睜眼一看,也呆住了,在她面前站著四個男人,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她是認識的,叫呼延祝慶。其他的三男兩女,她都沒見過。
“發生何事了?”柳詩妍一頭霧水。
誰接了她的繡球?
誰是她的丈夫?
這么多人因何而來?
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一切,都是她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