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村各家各戶都離的很近,再加上劉兵的戰友送他的骨灰回來,村子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齊煜和李圭圭也想到了這一點,便大概明白了,只怕全村人只有劉奶奶一個人不知道這件事了。而村里人不肯告訴他們,也是擔心他們跟劉奶奶說了這個情況吧。
“先去找劉大爺,看他怎么說?!崩罟绻缥兆↓R煜的手,對他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刻不停的又回到了劉大爺的家里。
劉大爺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已經遠嫁了,兒子都娶了老婆,孫子都上小學了。劉大爺每天除了放羊,就是給小孫子做飯,現在還要照顧劉奶奶。齊煜和李圭圭去劉大爺家的時候,就撲了個空,鄰居告訴他們劉大爺出去放羊了。
李圭圭和齊煜就順著村里人指的路,找了過去。
昨夜才下了雨,村里的路有些泥濘,辛虧齊煜和李圭圭都換了舒服的旅游鞋,但也沾了一腳的泥巴。兩人都快拔不動腳的時候,終于找到了劉大爺的身影。
劉大爺牽著自己的兩頭羊,坐在草灘邊上抽煙,帶著一頂紅軍帽,眉頭緊皺著,似乎在煩惱些什么。
草灘邊更是泥濘,齊煜和李圭圭深一腳,淺一腳走到了劉大爺身邊。劉大爺耳朵不是很好了,竟然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
“大爺,劉大爺?!崩罟绻缬眉亦l話叫了他一聲。
劉大爺嚇得打了個哆嗦,煙桿差點掉在地上:“你們兩個小娃娃啥時候來的,咋跑這來了呢?這全部都是泥,沒啥好玩的,你們快回去吧?!?
“大爺,我們有點事想跟你聊聊?!崩罟绻缈磩⒋鬆斪牡胤竭€算干爽,就也不講究的就地坐了下來,齊煜猶豫了一下,有點害怕蟲子,但還是坐下了。
“娃娃啊,你們又想說什么啊?!眲⒋鬆攪@了口氣,心里實在憋悶。他本來就不是那種能藏住事的,能瞞劉奶奶這么長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F在被兩個小娃娃逼問,劉大爺頓時覺得心力交瘁。
“就是想問您一件事?!崩罟绻缈闯鰜韯⒋鬆數臒o奈,便放輕了聲音:“我們剛才聯系到了劉兵以前的戰友……”
話音剛落,劉大爺的臉色就變了,看著李圭圭和齊煜,嘴唇抖了抖什么還都說不出來。
“我聽說,劉兵已經……犧牲了。”李圭圭慢慢的說道,然后觀察著劉大爺的反應。
劉大爺傻在了原地,然后勉強的鎮定下來:“胡……胡說,那人肯定騙你。不是都給你們看了,兵娃把信都寄來了,他好好的,啥問題都沒有!”
李圭圭和齊煜對視了一眼,使了個眼色后,轉頭對劉大爺沉下了臉:“大爺,你為什么不讓劉奶奶知道劉兵去世的消息?難道是為了劉兵犧牲后國家給的撫恤金?”
“你別亂說!”劉大爺立刻急了,腳用力的在地上跺著:“那些錢,我都分月給我姐打過去!我一分都沒昧!”
說完,劉大爺就頓住了。再看到李圭圭有些抱歉的眼神,頓時明白這個女娃說這樣的話,就是為了詐他。他急切著澄清,就承認了劉兵確實犧牲了的事實。
劉大爺嘆了口氣,重新坐回了地上,顫抖著手想再點起煙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最后竟然扔了煙桿,捂著臉哭了起來。
這下換李圭圭和齊煜慌了,一個六十多歲的大爺在他們這兩個小輩面前哭,他倆手足無措的不知干什么。
“我姐,我姐她苦啊。兵娃怎么就這么去了,怎么能啊……”
“一捧骨灰拿了回來,就擺在我的面前,我一下子就撅了過去。兵娃還那么小,還沒成家,我不敢跟她說啊。”劉大爺控制不住的痛哭,聲音哽咽不止:“兵娃已經走了,我不能讓我姐也突然跟著走了。她就那么一個兒子啊,她受不了啊?!?
劉大爺哭了很久,嗓子都開始啞了才停了下來。自從得到劉兵去世的消息以后,劉大爺就挨家挨戶上門求村里人,不要把劉兵去世的事情告訴劉奶奶。然后背著劉奶奶把劉兵埋了,又帶著全家人想盡辦法的瞞著劉奶奶,又是偽造信件,又是把劉兵的撫恤金分月給劉奶奶拿過去。
這些事,他不敢跟別人說,只能自己憋在心里。可劉兵也是他一手抱大的外甥啊,他心里也很難受,到現在想起來,胸口都像憋著一口氣。
后來齊煜和李圭圭來了,他還是下定決心要瞞著,尤其是他姐摔了,眼看著就不行了,他希望他姐就活的時候開開心心,有個念想能盼到兒子。等到了陰間見到了自己兒子,再讓兵娃自己告訴她。
“所以那些信都是您自己寫的,然后自己寄出去的?!崩罟绻缬藐愂龅恼Z氣說道。
“對,我寫好了,再找我小兒子抄一遍,然后再寄出去。我姐識字不多,都是我念給她聽的。”既然已經被揭穿了,劉大爺也不再藏著掖著,把所有的事都說開了:“你們來之前,我跟村里人都打好招呼了,不要告訴你們這件事。大家可憐我姐,就全部答應了?!?
“可是,你不告訴劉奶奶,就真的對她好嗎?”李圭圭抿了抿唇:“劉奶奶以為劉兵還沒有去世,合眼的時候都不安穩?!?
“你們不懂!”一說到這,劉大爺就有些激動的反駁,平常說這種話的人確實不少:“按照你們城里的說法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姐就這么一個兒子,男人跑了以后,她自己把兒子拉扯大的。兵娃幾乎就是在我姐背上長大的!”
劉大爺吼完,又縮了回去,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你們城里來的,懂得多,一眼就發現我寫的信是假的??墒悄銈儎e告訴我姐,她年紀大了,沒多久時候了……醫生說她現在這么精神,就是回光返照……”
劉大爺抹了一把臉:“就讓我安安穩穩的把她送走吧。”
李圭圭和齊煜對視了一眼,心下嘆氣,但看著劉大爺祈求的目光,還是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