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煎熬在破曉的黎明結(jié)束了。
重癥監(jiān)護(hù)室內(nèi),楚老爺子躺在玻璃窗里面,呼吸器將他的臉蓋了大半部分,都看不清他的臉了。
顧瀾心和楚云峰守了一晚,被楚明泰堅決的趕回去了,等到晚上再來換人。
劉姨提著保溫桶,開門就看到楚琋月端坐在沙發(fā)上,眼睛愣愣的看著里面的楚老爺子,嬌俏的臉上略顯憔悴,看起來很是可憐。
“大小姐,您怎么樣了?”她把保溫桶放在桌上,轉(zhuǎn)身走到楚琋月身后,在她肩上拍了拍,勸慰道,“老爺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楚琋月從楚老爺子身上移開了目光,她扭頭看著劉姨放在肩上的手,失去了水分的紋路在手上清晰的展現(xiàn)著,粗糙的皮膚和楚老爺子的手差不多,甚至比楚老爺子還要再粗糙一點。她頓時感覺心里堵得慌,忙撇過頭去不讓眼淚從眼眶里掉出來,可是聲音里的哭腔卻掩飾不了,“劉姨,我沒事,我知道爺爺一定會醒過來的!”
“嗯,會的!”
劉姨收回了手,假裝沒有看到她的神態(tài),故意問道,“三少爺和大少爺呢?怎么沒看見他們兩個?”
“他們說有事,剛剛下了樓,大概一會兒就能上來了!”
為了讓劉姨不那么擔(dān)心,楚琋月站了起來,勉強擠出了點笑容,走到她身旁,問道,“這是什么,聞起來好清淡!”
劉姨打開蓋子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笑著說道,“嘗嘗看味道怎么樣?”
“好啊!”
楚琋月不再是以前的樣子,就算再不想吃也會逼著自己吃一點。家里的其他人心里都不好過,她不能讓大家再擔(dān)心她了。
沒有吃飯的心情,楚琋月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她望著剩了大半的粥,有些無奈的說道,“劉姨,害您專門跑來一趟,我吃不下了!”
劉姨沒想到她會吃,看到她愿意吃,瞬間很激動,“沒關(guān)系,剩下就剩下了吧,沒事的!想吃什么再給我說,我專程給你做!”
楚家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她基本上都親身經(jīng)歷過來了。在看到顧瀾心出院之后,楚老爺子又病倒了,她的心和楚家人一樣難過,打心底里期盼著楚老爺子能盡快醒過來,讓家里不至于那么悲涼。
她背過楚琋月悄悄抹了抹眼淚,不明白為什么事情都落在楚家人身上,為什么好人卻沒有好報?
楚琋月透過玻璃的倒影,看到了劉姨抹淚的動作。她壓下心里泛濫的苦澀,假裝輕松的說道,“劉姨,昨晚醫(yī)生說爺爺沒什么大問題,只要等他醒過來就好了,您不用太擔(dān)心!”
“嗯,好,我不擔(dān)心!”劉姨收拾好表情,把桌上的碗筷拿進(jìn)衛(wèi)生間清洗好了,又放進(jìn)消毒柜里,消毒機滴的一聲開始運作起來,嗡嗡的聲音倒讓房間里沒那么寂靜了。
房間里的兩人視線再度落在了楚老爺子身上,目光里的愁緒如出一轍,像蒙了一層厚重的大霧,卻等不到陽光。
醫(yī)院樓下,花園的角落里,兩個男人背對著走道,徐徐的煙霧在兩個人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煙草氣息盤旋在頭頂經(jīng)久不散。
地上的煙灰缸里積攢了一層煙蒂,楚明泰再次把煙蒂從嘴里拿出來,狠狠的壓在煙灰缸里,幾秒過后,只有一縷殘余的霧氣從煙灰缸里冒了出來,最終被空氣吞噬了。
楚明泰的臉色有些難看,熬了一整晚的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因為干澀時不時得瞇起來,加上他一夜沒有換衣服,身上的味道也不怎么好聞,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個落魄的公子,站在墻邊甚是狼狽。
顧霆鈞跟著熄滅了手中的煙,他扭頭看著花園里蹣跚散步的老人,犀利的眼神夾雜著散不掉的愁緒,“大哥,要不要給爺爺轉(zhuǎn)院?”
“不必了,沒用的!”
楚明泰靠在墻上,搓了搓冰冷的手,溫潤的眉眼成了深海,看不清里面的情緒,“我問過了,南城就是部隊醫(yī)院是最適合的,況且爺爺?shù)纳眢w不適合舟車勞頓,萬一在路上遇到了意外,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而且,爺爺這次...很難說!”
楚明泰的心情愈加煩躁,不安的情緒在他心底一點點擴散開來,他想忽略卻發(fā)現(xiàn)越壓越兇猛,干脆任由其發(fā)展開了。
任何急性的病都來勢洶洶,況且急性腦出血對于老年人來說,幾乎是致命的。就算能醒過來,也會元氣大傷!
楚明泰幽幽的望著遠(yuǎn)方的緩緩升起的太陽,直視的眼睛撇開了去,低沉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霆鈞啊,如果爺爺醒不過來,你有什么打算嗎?”
真的會醒不過來嗎?
顧霆鈞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一直認(rèn)為楚老爺子的身體很好,就算急性腦出血的并發(fā)癥很多,可是怎么會讓楚老爺子再也醒不過來呢?
現(xiàn)實的問題需要面對,光靠遐想是沒有用的。顧霆鈞什么都明白,只是事情發(fā)生的太快,他甚至來不及反應(yīng)。
楚明泰沒聽到他的回答,又問了一遍,“那你,有什么打算嗎?”
顧霆鈞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楚明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那你呢,大哥?”
“我不知道...”楚明泰煩躁的抓抓頭發(fā),他又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吐著煙霧說道,“爺爺?shù)哪昙o(jì)大了,遲早都有生老病死的這一天,只是我沒想過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我想爺爺要是能醒過來,他不會想讓我們報仇的!他要的,無非就是一個清白而已。霆鈞,這盆臟水潑到了爺爺身上,我們得想辦法替他洗干凈!”
戎馬一生的人,后半生為了活的清凈甚至在鄉(xiāng)下呆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為了家人,他至今或許都在鄉(xiāng)下呆著。顧霆鈞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帶楚老爺子回來,后悔開始這一切。
他雙手插在口袋了,頎長的身型戰(zhàn)成了一棵挺拔的松樹,“這件事我會給爺爺一個清白的結(jié)果,誰潑的臟水,我會原封不動的潑回去,讓他這一輩子都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