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過后,停車場里的車慢慢開始多了起來,掀起的塵土不時撲進開著窗戶的車里,瞇了司機的眼睛,諾大的停車場里竟然有些擁堵。
封世筠扶著老先生一步步往自己的車前走去,老人的步伐很慢很緩,臉上的表情卻比來的時候高興了許多,甚至還有點激動,搭在封死鈞胳膊上的手都帶了些顫抖。
“爺爺,來這一趟能讓您這么高興,您為什么不早點來呢?”封世筠看老人的臉上有掩不住的高興,自己也不禁彎了嘴角。
老人看著前面的路,蒼老的臉上皺紋似乎都輕了一點,他聽著封世筠的話,臉上的高興變淡了一點,“看到他還活著,這就挺好的,早不早的對我來說也沒什么意義,都一樣的!”
看了到車子,老人腳步放緩了一點,問道,“世筠啊,你剛才為什么不進去呢?”
封世筠拿出鑰匙解了鎖,說話之間面色無波,“剛才突然不想知道了,我跟您天天在一起,您什么時候想告訴我,我就什么時候聽。”
塵封許久的秘密即使扒出來,也不可能改變了。老先生和楚老爺子究竟是因為什么時候老死不相往來的,封世筠在看到顧瀾心的時候大概已經猜到了,具體的細節對他來說也就不重要了。兩個老人能在暮年的時候還能解開心結,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哦?你真的是這樣想的?”老人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孫子,皺紋遍布的臉上溢不住的欣慰。
“真的!”封世筠被看的心虛,他拉開車門讓老人上了車,無奈的搖搖頭坐在了駕駛位上面。
門口的車進出的快了些,車子很快離開了停車場。在跨出大門的一瞬間,老人突然對著住院部的方向回過了頭,沉沉的目光像深海一般,將不安和擔憂深深掩藏在了里面。
封世筠透過后視鏡看到了老人的動作,卻什么都沒有說,在老人回頭之前早已把眼里的精光掩了下去,眼神又成了張揚。
呼吸器滴滴的聲音在房間里回響著,聲音不大卻無法忽略。
楚琋月站在玻璃外看著里面的楚老爺子,明明是每天都在身邊,卻無端感覺陌生了許多。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可誰也不知道夢什么時候會醒,也不知道夢的彼端是什么。漫無目的的等待宛若心上的螞蟻,時時刻刻的都在噬咬著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琋月,累不累?”
顧瀾心從洗漱間出來,把手里的橘子給了她,和她一樣把視線放在了楚老爺子身上,嘴角有著微不可聞的笑。
楚琋月低頭看著手里的橘子,表皮光滑色澤金黃,還散發著濃郁的橘子香氣,很像楚老爺子之前鄉下的那棵橘子樹,總是能結很多的橘子,每個都和她手里的一樣。
“不累,”她望著橘子,笑著搖了搖頭,“爺爺知道我們一家人都在這里,肯定舍不得再繼續睡下去的!”
顧瀾心也點了點頭,“嗯,爸他那么喜歡你,不能跟你說話多著急啊!”
看到楚琋月的橘子還在手里,她又拿了過來剝著皮,說道,“對了,今天看你和封老先生的孫子似乎認識,你們關系怎么樣?”
“還好,”楚琋月接過了她剝好的橘子放進嘴里,果然和她記憶中的一樣甜,“我們認識的時間比較久了,他還幫了我幾次呢!”
“是嗎?怎么一直沒聽你說起過?”
顧瀾心把剝好的橘子都給了她,納悶道,“我記得封家那個孫子一直都不在南城,好像一直在國外,你是在讀書的時候認識他的嗎?”
“嗯,是啊!”
那一段孽緣不堪回首,楚琋月想起來就覺得很糟心。
要不是那時候她缺錢缺的厲害,又不愿意向家里開口,她才不會和封世筠認識呢!想到以前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似乎封世筠還欠她最后一筆錢沒有給,說好的五百塊呢?!
“讀書的時候我們是碰巧見面的,后來有了點交集,慢慢就認識了!”楚琋月并沒有把什么都說出來,“一開始我不知道他是南城的人,直到我回了家才知道的!”
顧瀾心對她的話不做他想,點點頭道,“嗯,那個孩子的長相的確跟我們不太像,跟他的家人也沒有相像的地方,倒像是混血兒!”
楚琋月腦子里能的猛的閃過封世筠的信息,她轉頭看著顧瀾心,問道,“媽咪,您說封世筠和他的家人不太相像,您見過他的父母嗎?”
“沒有!”顧瀾心的眼里快速閃過一絲躲閃,她把頭偏向了一邊,正好躲過了楚琋月探究的視線,“我只知道封老先生,覺得封世筠和他的爺爺不相像罷了,沒有見過他的父母!”
“哦。”
楚琋月收回了視線,心底卻越來越疑惑:為什么大家都對封世筠的父母諱莫如深?
甚至連封世筠自己都不知道,而她之前查的消息里關于他的父母也沒有重要的信息,都是些表面的只言片語而已。
這些看似不經意的刻意掩飾,才更加令人想去探究。
顧瀾心轉過頭又看著她,似乎是擔心她還在想封世筠父母的事情,忽然開口說道,“琋月啊,我好像忘了拿個東西,你的衣服也好幾天沒換了,你回去換件衣服再過來,好嗎?”
楚琋月壓下心底的疑惑,乖巧的點點頭,道,“好啊,那我回去收拾收拾,您需要什么告訴我就好!”
顧瀾心送她到了門口,“嗯,那你快回去吧,王叔叔在樓下等你。”
“嗯。”
送走了楚琋月,顧瀾心這才轉了回來,剛才還帶著笑的臉龐瞬間變得心事重重。她靠在門上,眉眼間一片陰霾。
她把目光瞥向楚老爺子身上,眉眼里難得出現了幽深之感,在寂靜的房間里猶如一個黑洞,將所有秘密都吸了進去。
太多的秘密聚集成了一個會爆發的火山,一層層的秘密猶如烈焰,慢慢的疊加燃燒著,在某個不確定的時間將所有都噴發出來,將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