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這人對我用的拳術如此了解，知道已經糊弄不過去，只好道：“我這套拳術是一個老獵人教我的。他沒有告訴我這套拳術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背后的人明顯激動起來，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他在哪兒？”
我輕嘆一聲。
“他已經過世大半年了。”
我這句話說完，抵在我脖子上的匕首收了回去。
我轉身看向背后。
站在我身后的人，是個五十上下的小老頭。
小老頭個頭不高，一條腿似乎還是跛的，臉上有條明顯的刀疤。
聽說老獵人已死，小老頭一屁股坐到花壇邊，慢慢掏出一支煙點著。
可能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小老頭的手在輕輕顫抖。
我雖然不知道這小老頭是誰，但我估計，他八成是老獵人的仇人。否則，他就不會在認出我是老獵人的弟子后，仍然用刀逼我說出老獵人的下落。
看他的樣子，我猜他八成是想從我嘴里逼問出老獵人的下落，好去找他報仇。
這小老頭在聽說老獵人已死后，居然如此激動，說明他與老獵人有著深仇大恨。
這讓我十分困惑。
雖然老獵人不許我將來混黑/道，但巡邊護林的日子實在太寂寞，有時候連走好幾天，都看不到一個人。而且那些地方也沒有網絡信息，會格外讓人感覺寂寞。
每當這種時候，老獵人便會跟我講一些，他以前在蓉城江湖做臥底的事。
但我從來沒聽說，他在蓉城有什么大仇人。
可是從這小老頭方才的激動情緒來判斷，他與老獵人必然有著深仇大恨。
想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來，老獵人當年是為了家國大義，背叛了他的岳父吳輝。
難道，眼前這個小老頭是吳家人？
如果他是吳家人，那他這樣恨老獵人便合情合理了。
想到這種可能，我頓時便激動起來。
這些年，老獵人一直在托蓉城的朋友，尋找他失蹤的妻女。可是卻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我來蓉城后，也一直在利用空閑時間，尋找我師娘和師姐。
如果眼前這個小老頭是吳家人，那我便有可能找到我師娘與師姐。
想到這兒，我再也忍不住了。
“小老頭，你是吳輝什么人？”
小老頭抬頭看我一眼。
“你還知道這個名字？看來，黃健那小子沒少跟你講，當年他做的那些齷齪事吧？
他是不是很得意？”
小老頭說到這兒，一把拿下嘴里的半截煙頭，重重砸在地上。
“你告訴老子，這個王八蛋埋在哪兒？老子要把他挖出來，挫骨揚灰！”
我見這小老頭情緒如此激動，更加確定，他肯定就是吳家人。
我掏出一根煙，遞到他面前。
“前輩，人死如燈滅。就算您跟我師父有再大的仇，也該放下了。
我師父其實也一直很愧疚。他知道他對不起你們吳家，對不起我師娘母女。所以，我師父一直在托人尋找我師娘和我師姐，想要補償她們。
但是卻一直沒有打聽到她們的下落。”
說到這兒，我又想起老獵人每次提起妻女，那眼神中的溫柔與自責。
“他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可以得到我師娘的原諒。”
小老頭仍然余怒未消，一把打掉我遞過去的煙。
“原諒！？”
“你知不知道我姐對黃健那個負心漢有多好！
當年他剛到我干爹手下做小弟，大家都排擠他、欺負他。要不是我姐欣賞他，給他機會，還多次公然護著他。
他早就被我干爹手下那些小弟整死了。
后來我姐還嫁給了他，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可他是怎么對我姐的呢？
他居然出賣了我干爹和我姐，整垮了我干爹苦心經營十幾年的集團，還調動了上千名特警，在龍泉山圍捕我干爹！”
小老頭說到這兒，恨恨地將地上的煙頭重重踩碎。仿佛那煙頭就是老獵人。
“要是這王八蛋還沒死，我非要親手挖出他的心，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聽到小老頭這樣罵老獵人，我有點忍不下去了。
但一想到他是吳輝的干兒子，我又釋然了。
老獵人當年帶隊搗毀吳輝的地下集團，雖然是為民除害。但是從個人情義上來講，他確實也對不起吳家。
吳輝雖然干了不少壞事，甚至還殺過不少人。但他對老獵人這個女婿，確實相當好。
他女兒更是對老獵人情深義重。
吳輝的干兒子恨他，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我仍然不能接受別人這樣污蔑老獵人。
這些年我跟著老獵人在十八寨巡邊護林，親眼看到他不顧個人生死，營救那些在野外遇險的村民。看著他寧可自己忍著發燒，也要把最后一包退燒藥讓給村民。
我覺得自己必須要替他說句公道話。
何況，他還是我的授業恩師，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
我在小老頭旁邊坐下，點起一根煙，盡量讓自己情緒平靜，不要跟這小老頭吵起來。
“老獵人當年跟我講過這事。
他說他當年決心鏟除吳家這個地下集團，是因為他看到吳家經營的那些地下生意，讓很多人家破人亡。
他跟我講，他曾親眼看到一個街頭乞討的小女孩，被凍死在雪夜的街頭。
那小女孩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她父親是一個勤勞的工人，母親在超市做收銀員。
但是由于她父親被人騙進吳家開的地下賭場，從此嗜賭成性，最后輸得傾家蕩產。她母親也被追債的人逼得跳湖自殺。
從此以后，小女孩便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只能淪落到街頭乞討，最后凍死在雪夜的街頭。
老獵人是在得知這個小女孩的遭遇后，才下定決心，鏟除吳家的地下集團。”
說到這兒，我狠狠抽了一口煙。
“他是一名警察，還是退伍軍人。掃黑除惡，本就是他的責任。他這么做，有什么錯？”
小老頭原本流露出慚愧的神色。但是聽到我最后那句話，他的眼中突然放出兇光，再一次握緊了匕首。
但他最終還是慢慢放下匕首，散去了一身的殺氣。
沉默許久，小老頭慢慢站起身。
“小子，江湖沒有對錯。既然黃健已死，這筆帳就一筆勾銷了。”
“但你小子，以后最好別再落到我手里！”
小老頭狠狠丟下這句話，轉身一瘸一拐地朝遠處的面包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