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榕回府,兩個小的已經裝扮好在等她。
見她回來,嘴里喊著娘,眼里帶著笑,滑下椅子跑過來。
頭頂系著紅色發繩的四只小圓髻,隨著小短腿的奔跑不斷抖動。
沈書榕笑著蹲下身,一左一右摟在懷里抱起來。
只要看到他們倆,她的心就安穩。
如果他真狠心扔下她們娘仨,她也要一個人,把他們的孩子,撫養成人。
他能為她守,她亦不會負他。
謝云兆不在,他們也會練武,一切都與他在時一樣。
沈書榕滿腹的思念,隨著一支支箭羽射出,絲毫不見減少。
她想他,很想很想。
想他有力的懷抱,想他纏綿的親吻。
想他動情時的情話,也想他噴灑在她耳邊的深喘。
沈之羲的鞭子已經短小,若他在,定會為女兒尋來更適合的。
阿熠也失去了人肉樁子,只能拿著小木劍去砍木樁。
一眾仆人時不時都會感傷,郡主這么好,兩位小主子這么可愛,不該不圓滿。
日子還是要過,她們和郡主一樣,不愿相信二爺不在,也許哪日,總是黏著郡主的人就會回來,擁抱他的愛人。
初七,碼頭恢復了船運,街市攤鋪恢復開門迎客。
嘉縣所有的建筑都是新建,極具觀賞性。
如今也是通商往來的樞紐,有很多臨近州縣的百姓過來游玩。
今年的十五燈節,沈書榕讓人大辦一場,讓這座全新的縣城熱鬧起來。
等真到了那日,她卻打起退堂鼓,不愿前往。
沒別的原因,只是沒有他相伴。
可是兩個孩子情緒高漲,他們已經期盼很久,正是愛熱鬧,好奇心重的年歲,沈書榕不想掃了兒女的興,幾人穿上便服前往。
嘉縣的街頭巷尾熱鬧非凡,男女老少紛紛出游觀燈。
人們在燈市中穿梭,欣賞著各式各樣的花燈,歡聲笑語不斷。
不僅如此,街道上還有舞龍、舞獅、踩高蹺等表演,為燈節增添了歡樂氣氛。
兩個小家伙眼睛看不過來,兩個侍衛抱著,眼前的小腦瓜轉來轉去,手指也是一直指著不同的新鮮,嘴里嘰里咕嚕的喊著,喜歡的很。
沈書榕臉上始終掛著笑,但近身的婢女都知道,若是二爺在,郡主的表情會有很多。
她會笑,會嗔,甚至會小孩子氣,只要哪個花燈。
無論是哪種,都有人愿意分享。
街尾,孩子看不到的角度,沈書榕到底沒忍住,眼睛里的光淡了下來。
她不允許自己難過太久,不想在孩子面前顯露不好的情緒,但她知道,她有些撐不住了。
眼睛里有了淚,一束光能在她眼中擴散出很多束。
她抬起頭,目光沿著街市移動,企圖把眼中的淚忍回去。
突然,光束從顏色單一變成了五顏六色,錯綜復雜。
沈書榕心里閃過什么,低頭用帕子揉揉眼,再抬頭時,看到一七彩鳳凰燈籠。
剛回憶過的記憶再次涌現,她腦中從未消失的期待,驅使她向著燈源的方向急急走去。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要去尋。
婢女侍衛們緊隨而上,只有銀芝歲寒知道她為何如此,她們也看到了那個鳳凰燈。
到了攤位,銀芝率先詢問攤主:“這個燈籠是誰做的?怎么賣?”
攤主微笑:“貴客見諒,這個花燈是我做的,但,不賣。”
“你們可以看看別的。”
沈書榕眼底亮起的光突然又滅,是她想多了。
銀芝見她失落,心疼的眼睛發酸,她拿出一荷包的銀子:“你這所有的花燈,我全買了,可以賣了吧?”
攤主依舊淡定搖頭,“不賣。”
沈書榕拉住銀芝:“走吧,物是人非。”買回去看著也是難過。
再也沒有人會為了她不管不顧。
銀芝的眼淚一瞬流出,姑爺不在,她一個花燈還不能給郡主帶回去嗎?
歲寒的眼淚也在眼窩里轉著,她直接走到店家面前,冷冷的問道:“你想清楚,這位可是永嘉郡主,當真不賣?”
店家突然怔愣,永嘉郡主?
那人說,這彩鳳花燈只能送給永嘉郡主,他當時心里還嗤笑,怎么可能遇到郡主。
“問你話呢!”歲寒又問了一遍。
只見那店家一秒變臉,迅速解下彩鳳花燈,諂媚的雙手送過來:“小人有眼無珠,竟是郡主親臨,不賣不賣,小人心甘情愿獻給郡主。”
沈書榕親手接過,剛還說物是人非,可真拿到的時候,她的心竟好受了一分。
“郡主買東西也是要花銀子的,何況還是這么好看的花燈。”沈書榕示意銀芝付銀子。
銀芝把荷包留下,只要能讓郡主開心,這點銀子什么都不算。
兩小只看到這么美的花燈,爭先恐后的索要,他們以為娘買回來是給自己的。
因只有一個,便爭了起來。
沈書榕搖搖頭:“誰都不給,這是我的,你們已經買好多個了。”
“娘羞羞,搶小孩子的花燈。”沈之羲咯咯笑。
謝知熠也跟著笑,隨后看到了很多動物花燈,兩人又買了很多。
沈之羲喜歡貓,像家里養的兩只貓一樣可愛,還喜歡狐貍,耳朵很美。
謝知熠喜歡老虎,森林之王,很威武。
回到郡主府,屋子里擺滿了花燈,兩個小家伙不愛睡,一直不上床,就在屋子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一致認為鳳凰花燈最好看。
“謝知熠!沈之羲!什么時辰了?”
兩小只嘟著嘴,挪著小步子走去床邊,娘好兇。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沈書榕的視線也落在鳳凰花燈上。
她起身,穿上鞋,走過去解下花燈,掛去床頭。
那次也是,他見她喜歡,特意掛在床頭,就這樣照亮做羞羞事的他們。
沈書榕的嘴角勾起幸福的弧度,但眼角卻流下兩行淚。
曾經的幸福,誰能說不是幸福呢?
盯著鳳凰花燈許久,白色的里衣袖口,會下意識的拭去眼角淚水,他的……魂魄,能看到這個花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