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它叫暗星？」
科列夫看著楊洺面前的投影屏，那顆巖石行星在緩緩旋轉，兩顆形狀不規(guī)則的小行星，在漫長的天文時間中，被捕獲成了他的衛(wèi)星。
「這有什么具體含義嗎？」科列夫問。
「就是躲在陰暗中的星辰，」楊洺隨意胡謅，「這名字不酷嗎？」
「酷，」科列夫嘖了聲，「是年輕人喜歡的名字。」
「那讓你取名會叫什么？」
「綺麗的夢中女神？」科列夫喃喃道，「肯定是要代表遙不可及夢想，或者有一定的宗教色彩……讓我看看它的基本參數(shù)，哦，它有豐富的地下水系統(tǒng)，還有完好的淺層礦脈……這竟然是被落風帝國廢棄的資源星？他們眼里果然真的只有銠-6環(huán)！」
楊洺笑而不語。
撿漏的快樂，這個喜歡搶劫的老海盜當然不懂。
律操控的家政機器人出聲提醒：「老板，運輸船已駛入大氣層。」
「開始了開始了，咱們趕緊過去！」
科列夫興沖沖地戴上了全息頭盔。
楊洺掃了眼手表的信箱，先給溫莎發(fā)了個他要連續(xù)工作幾個小時的消息，這才端起身邊那造型有些熟悉的頭盔。
頭盔很輕，用類似碳纖維的材料打造。
楊洺不懂材料學，但他知曉，這薄薄的頭盔是二級文明才能搞出來的科技產(chǎn)品。
他記憶深處有些信息再次浮現(xiàn)。
《深淵》游戲發(fā)行當日，滿是科技感的全息頭盔，讓第一批嘗鮮的玩家在全網(wǎng)盛贊，而現(xiàn)在，一個問題就擺在了楊洺面前。
憑地球當時不到「1」的文明等級，真的能制造出全息頭盔并量產(chǎn)嗎？
還把價格壓低到了比一臺高端品牌手機都便宜的程度。
兩者根本就不是一個時代的產(chǎn)品！
「老板，」律輕聲問，「有什么問題嗎？」
「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楊洺輕輕呼了口氣，將頭盔套在頭上，「有些謎題，我早晚要去親手揭開。」
叮叮！
耳旁傳來了電子合成女聲。
「開機。」
耳旁出現(xiàn)了飛船引擎的嗡鳴聲，音量從小到大，自動調整到讓楊洺感覺舒適的程度。
「請睜眼，請眨眨眼……太棒了！」
「關閉引導。」
煩人的電子女聲消失不見。
楊洺閉眼幾秒，再次睜開，眼前是那艘運輸船的艦橋舷窗。
視線邊緣出現(xiàn)了熟悉的輕微扭曲，時刻提醒著他這是全息投影。
科列夫的嗓音通過耳機傳來：
「哇哦，這顆星球真漂亮。」
楊洺扭頭看去，看到了身邊站著的機械士兵。
機械士兵的銀白色骨架染著類氧化反應的銹跡，耳后和額頭加裝的三只攝像頭，讓它看起來十分滑稽。
——楊洺此刻正操控的機械士兵，也是同樣的造型。
楊洺扭頭看向前方，舷窗外能看到那如一層薄被般的行星大氣層。
運輸船外圍鋪開了薄薄的能量罩，艦體橫向切入了稠密大氣層頂部，能量罩輕輕震顫，似乎隨時可能斷流。
楊洺捏了把汗。
這種運輸船可沒有隔熱涂層。
「那邊還有極光！哇哦！」
科列夫這老頭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孩童，開始在旁邊大呼小叫。
「天啊，這么好的地方，明明可以開發(fā)成半宜居的旅游星球！那片山脈和高原多么壯觀，那些雪山雪頂?shù)某煞质撬肿訂幔客叟叮∧抢锸枪藕Ｑ蟮倪z跡嗎？我敢肯定
，這里可開發(fā)的不只是外層！」
楊洺笑道：「是的，我們不可能把基地直接放在地表，那樣很不安全。我準備開發(fā)巖層下的地下海洋，在地殼中建立一個新的文明。」
「文明？」科列夫喃喃道，「這個詞太有重量，可不要隨意使用。」
楊洺提醒道：「你現(xiàn)在可以控制這東西走路嗎？我們該去尾艙了，那里離著這邊有幾百米。」
「當然，」科列夫抱怨道，「你就該請幾天假，咱們乘著飛南號親自過去。」
楊洺嗤的一笑：「要不是米米莉突然搞了我一次，我現(xiàn)在完全有機會飛過去。」
「哦，她搞了你？」科列夫的聲線出現(xiàn)了微弱的顫抖，「我就知道，你們兩個的關系肯定不只是……哦，你不該對一位老父親說這個，這實在是莫大的打擊，我已經(jīng)失去我的寶貝女兒了對嗎？我不再是她最重要的人了，我殘余的人生失去了一半的價值。」
楊洺額頭掛滿黑線，機械士兵飛起一腳，把科列夫控制的機械士兵踹的差點摔倒。
「我是說她偷襲這艘船！我跟她暫時還是清白的！」
「喔哦，」科列夫頓時眉開眼笑，「我差點就要給你們送上祝福，你是有分寸的，我親愛的侄子。」
楊洺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個老女兒奴。
他說的明明是暫時。
十幾分鐘后，運輸船在大氣層中平穩(wěn)滑行，在六組大功率引擎的推動下，朝一片平坦的沖積平原落去。
一艘造型如方盒子的小型維修飛船，載著他們這兩臺機械士兵離開尾艙，圍繞運輸船飛了半圈，朝目標河谷側旁的山嵴落去。
兩只機械士兵走出維修船，站在山嵴上。
楊洺仔細看著手中「平板」上顯示的各項系數(shù)，像是在閱讀一份昂貴貨物的清單。
科列夫背著手向各處觀望，欣賞著這里的美景，用老學究的口吻念叨著：
「漂亮，一眼看去沒有火山，也沒有地震帶形成的斷裂層，是個很不錯的選址，這里的土壤成分有微生物？哇哦，厭氧菌群！說不定這里改造個幾萬年，就能成為新的宜居星。」
但沒過一會兒，科列夫就有些無聊了。
運輸船著陸的過程是如此單調。
沒有什么復雜的特效，也沒有遭遇「地面土著生命體」的攻擊，運輸船只是簡簡單單地落下來，放下支撐架、調整艦身角度，穩(wěn)穩(wěn)停在了堅固平坦的地表巖層上。
尾艙完全開啟。
側艙全部打開。
這艘外形如扁平集裝箱造型的大型運輸船，頂部的十二處方格甲板自行展開，露出了堆滿集裝箱和大型器械的貨艙。
楊洺操控著自己的機械士兵坐在山嵴上，興致勃勃地注視著運輸船卸貨。
先是十幾臺機械士兵開始忙碌，打開了編號前三十的集裝箱，露出了集裝箱內一排排工程履帶機器人。
這些履帶機器人的造型都很相似，基礎構造都是分為上中下三部分，對應著可伸縮的「橄欖球」腦袋、堅固的梯形身體、底盤處數(shù)量不一的履帶。
這些機械士兵分散站在一只集裝箱出口前。
一臺臺履帶機器人的臉部顯示屏出現(xiàn)了眨動的大眼，排隊駛出集裝箱，在機械士兵面前停住后，被機械士兵掀開「頭蓋骨」激活工作程序，然后轉向一旁等待工作指令。
律會統(tǒng)一調配他們。
它們的配合工作，在楊洺看來十分有趣。
四臺履帶機器人分別架住集裝箱的四角，充當「車輪」，就能讓集裝箱擁有穩(wěn)定、迅捷的機動性。
二十四臺履帶機器人組成的陣列，就能搬動那些造
型夸張的巨型機械。
等總數(shù)為一百二十臺的履帶機器人有條不紊地展開工作，運輸船內的貨物開始迅速被搬出，地表出現(xiàn)了小小的充電站和能源補給中心。
更多大中型機械被陸續(xù)激活。
「田」字結構的懸浮起重平臺緩緩升空。
攜帶了大量機械維護零件的維修車展開了防腐蝕帳篷。
小型無人機群升空，鋪設了臨時的能量防護罩，順便遮掩了這里釋放出的弱電信號。
攜帶了精密探測儀器的「蜘蛛」行星車駛離河谷，繪制著精細的地下結構圖……
在律的調配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
楊洺靜靜觀察著，眺望著，心情沒有很激動，反而十分安寧。
他突然多了幾分腳踏實地的安穩(wěn)感。
他覺得，自己能在這再看上一天一夜。
「你知道嗎，科列夫。」
楊洺的嗓音有些悠遠。
「我匆匆忙忙地闖入了落風帝國，在動蕩的秩序中尋求著自己的立錐之地，想要獲得一顆行政星的實際控制權。
「我去跟政客比心眼兒，跟將軍比下限，與美麗的貴族小姐深夜纏綿，與特工間諜在狹窄的走廊中短兵相接……這段旅程可能很曲折離奇，但對于我而言，始終像是隔了一層玻璃，我沒辦法真正融入到落風帝國的環(huán)境。」
楊洺輕笑了聲，緩聲道：
「不過，現(xiàn)在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其實已經(jīng)早就在落風站穩(wěn)了，當我踏上尹蘭朵星的那一刻開始，我已經(jīng)找到了接下來要走的路。
「這個剛開始修建的基地，讓我突然明白，我是能在家鄉(xiāng)之外的地方，找到自我認同感的……仔細想想，我其實多了幾個朋友，還多了個女朋友。
「艾德旺這家伙挺不錯的，一個曾經(jīng)想當話劇演員的二皇子。
「026還挺可愛，如果后面有機會，我會幫她擺脫成癮劑的危害，科技上應該有這方面的辦法，不過現(xiàn)在我還沒有多余的資源給到她。
「費利蒙將軍也不錯，像是提攜后輩一樣關照我，我甚至還感受到了，他想把二皇子托付給我照顧的情緒。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國家，其實也不是那么糟糕，對嗎？
「考慮一下加大投資，讓我們在落風帝國開創(chuàng)一番真正的事業(yè)怎么樣？」
「呼嚕嚕——」
耳機中傳來了科列夫輕微的鼾聲。
楊洺額頭掛了幾道黑線。
瑪?shù)隆?
老子白扇情了！
「老板，」律的嗓音響起，「基地的初建需要時間，今天最快也就是能啟動那幾臺盾構機中的一臺，您不必一直在這里盯著。」
「我知道，」楊洺笑道，「但這很有趣不是嗎？親眼見證咱們的基地開辟。」
「這只是工作，」律納悶道，「為什么會覺得有趣呢？」
楊洺想了想：「在我從小生長的環(huán)境中，落葉歸根的理念侵染了我的思想，我一直想找一個落腳的歸處。」
「好吧，這就是人類的復雜感情，」律輕笑了聲，「可是老板，您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就算您想放棄第一計劃，那我們需要想辦法從外界獲取更多資源，來支持這里的發(fā)展。」
「第一計劃當然不能放棄，這里是我們的保底，控制一顆現(xiàn)有的完整行政星，能讓我們少奮斗很多年。」
楊洺問：「把飛南號開這邊來，能加快這里的建設進度嗎？」
律反駁道：「老板，我不建議動用飛南號，那是您的安全保障，而且飛南號過來，也只是起到大型起重機的效果，我們這里已經(jīng)有兩臺了。」
「行吧，」楊
洺笑道，「確實該回去了，這里挺不錯的。」
「四公主剛剛發(fā)來了信息。」
「律，在你的觀念里，你如何描繪眼前這個景象？」
律思考了半分鐘。
「一個全新文明的開端。」
……
楊洺摘下了頭盔，雙眼很快適應了別墅幽暗的光線。
一旁的老頭已經(jīng)戴著頭盔躺在沙發(fā)中，此刻睡的十分香甜。
嗡、嗡！
楊洺的手表輕輕跳動，這幾個小時堆積的信息同時跳了出來，最上方的那條消息，讓楊洺略感意外。
發(fā)信人是愛蜜莉雅，之前被他坑了一百五十萬新聯(lián)邦幣的落風小公主。
她竟然會主動聯(lián)絡自己，難道是……
零花錢又沒地方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