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空間。
律全神貫注凝視著前方的投影屏。
暗星精銳艦團的一千二百余艘主力戰(zhàn)艦，此刻正隱秘航行在一顆恒星附近，搜集恒星逸出的粒子、吸納恒星的能源，靜靜等待著遠處的戰(zhàn)爭落幕。
律鎖定的那只偽女王，此刻正率領(lǐng)蟲群，與一支由中型政體軍力組成的聯(lián)軍，展開了消耗戰(zhàn)。
出于人道主義角度，律不會讓這個聯(lián)軍完全消亡。——不然后續(xù)的蟲潮中，這片區(qū)域?qū)転?zāi)特別嚴重。
這也是楊洺給她定下的準則：
能救則救，不要做能力之外的事。
律旁邊，莫莉正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盯著面前這十幾個投影屏。
被改造后的莫莉，現(xiàn)在看著成熟了一些，形象上也長大了幾歲，從之前那軟綿綿的‘毒舌蘿莉’，成長為‘穿上黑絲也能有幾分性感’的大姐姐了。
律將大部分算力放在了落風(fēng)-暗星的蟲潮應(yīng)對上，莫莉則負責(zé)盯著帝國那邊的變化。
如果她們的老板出現(xiàn)什么問題，莫莉就大吼一聲‘律快看這邊’，她就相當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老板那邊怎么樣？”律輕聲問。
“啊，還好，在跟婆娑下棋，很悠閑。”
莫莉嘟囔著：
“我也是有自己主人的好吧，我要去照看我的米米莉呢。”
“米米莉現(xiàn)在是艦隊副指揮，我來指揮她就足夠了，你工作仔細點，”律哼了聲，“要不是看在咱們是姐妹的份上，我怎么可能給你這么多資源，咱們家的機械思維體一抓一大把。”
莫莉翻了個白眼：“你不是要我?guī)蛠锰煲黄饘估韱幔繌娦邪盐液诵臄?shù)據(jù)升級，到頭來還威脅我，哼。”
律擠了個笑臉：“是是是，讓您受委屈了，好好盯著，我都把老板安危這么大的事托付給你了。”
“對了律，”莫莉突然想到了什么，扭頭盯著律的側(cè)臉，“你是不是喜歡咱們老板？”
律有點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是老板的寄宿機械生命體，我跟老板是一命相連的！”
“呃，”莫莉納悶道，“那你之前為啥……看到老板被理指揮，表現(xiàn)的好像很介意的樣子，就跟吃醋了一樣。”
律哼了聲：“我就是吃醋！這明明是我的宿主，現(xiàn)在竟然要聽理的意見，理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理做不到的，我還能做到！”
莫莉眨眨眼：“什么是理做不到而你能做到的？”
“嗯……”
律抿嘴思索了一陣，隨后眼前一亮：“液金屬可形變?nèi)τ媚杏梅抡鏅C器人！理就沒掌握這種技術(shù)！”
莫莉額頭掛了幾道黑線，對律豎了個大拇指。
“呵呵呵，還得是你呀，律姐。”
“那是，”律得意地挑了挑眉，隨后又專注于眼前的投影屏，“別鬧，我這邊要準備攻擊了，順利的話我們就多狩獵幾頭偽女王，多給赫拉小姐整點實驗素材。”
莫莉笑道：“整唄，反正機械思維體都能備份和思維轉(zhuǎn)移，四舍五入，咱們損失的就是一些礦石罷了。”
律沒有回應(yīng)。
她面前出現(xiàn)了極其復(fù)雜的按鈕組合。
隨著律不斷推動按鈕，暗星精銳艦團開始緩慢加速。
全艦靜默航行。
……
半個銀河時后。
楊洺的腕表輕輕震動，上面彈出了‘狩獵成功’的消息。
正拿著光劍與婆娑互砍的他，動作稍微停頓，身形迅速后撤，躲開了婆娑橫掃而來的光刃。
有一說一，她穿著紅色抹胸長裙揮舞光劍的身影，頗具美感。
“等下，”楊洺招呼了聲，隨后點開信息，看了眼戰(zhàn)報。
“怎么了？”
嗡鳴聲中，婆娑收起光刃，背著手湊到楊洺身旁，低頭看著文字消息。
只是一場狩獵，暗星艦團還是在那頭偽女王周圍蟲群消耗巨大的情況下偷襲，卻依舊損毀了兩百余艘戰(zhàn)艦，損失了超過七萬臺機械衛(wèi)兵‘身軀’。
這讓楊洺著實有點肉疼。
不過，總體來說，代價可控。
偽女王的尸體已經(jīng)被分段采集，送到了躲在附近的赫拉科研船上。
律問詢是否開展第二頭女王的狩獵，楊洺想了想，讓律暫時收兵，將火力集中保護落風(fēng)同盟。
“還是不能小瞧了六階的蟲子啊。”
楊洺輕輕嘆了口氣。
婆娑思索了一下，提議道：“不如我去幫她們。”
“不行的。”
楊洺將光劍在掌心挽起了劍花，笑道：
“第一，我們可能會吸引到大女王，大女王說不定能直接躍遷到我們面前，那時候給暗星艦團的不是幫助，而是滅頂之災(zāi)。
“第二，如果你的行蹤暴露了，而且跟那些曾經(jīng)栽贓新聯(lián)邦的艦船出現(xiàn)在一起，那必然讓帝國注意到暗星的存在，哪怕他們不知道暗星躲藏在落風(fēng)同盟之下，也會讓他們產(chǎn)生警覺。
“第三，我們兩個聯(lián)起手來，或許能直面大女王，這才是這場蟲潮最關(guān)鍵的地方。”
婆娑輕輕頷首：“好復(fù)雜。”
楊洺扭頭看著她那張美麗又純潔的臉蛋，緩聲道：“你還記得，自己曾殺過不少無辜的人類嗎？”
“嗯，”婆娑點點頭，“我并不覺得這是什么錯誤，是帝國先將災(zāi)厄施加于我，這不過是我對帝國的報復(fù)，帝國的每一分子都是帝國意志的構(gòu)成部分。”
楊洺沉吟幾聲：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我們還是要辯證著來看。
“首先，帝國幾千億公民是一個集體，國家意志就是所有人意志的集合，這個沒錯，但帝國公民權(quán)力相對來說是很低的，公民沒有辦法影響到執(zhí)政層的意志。
“再有，我們參與的這個項目，是由法亞人給與帝國，源頭在法亞那里。
“還有就是……我們承受的這些災(zāi)難，不應(yīng)該再強加給其他人，婆娑。”
婆娑皺眉凝視著楊洺：“你真啰嗦。”
“嗨我這！”
楊老板眼一瞪，雙手比劃著掏心窩子的動作：“我不是想讓你釋然、釋然一點！能輕松一點！以后沒事別去砍人玩！”
“嘖，”婆娑禁不住笑了聲，“我其實不太能理解你，你明明掌握了強大的力量，卻總把自己當成普通人類一樣，去跟那些人有說有笑的相處，像是那個格力斯，他很弱，像是那些普通士兵，他們的生命層次與我們并不相同。”
楊洺抱起胳膊：“這是一個很大的命題，婆娑，在我看來，階級優(yōu)越感就是墮落的源頭。”
“階級優(yōu)越感？”
“是的。”
楊洺笑了聲：
“我只是掌握了一些力量，就像是，掌握了一門獨到的技能，我可以用這份技能去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但這并不是我在他們面前趾高氣昂的資本。
“我的一位思想導(dǎo)師曾說過，在同一性中存在著斗爭性，在特殊性中存在著普遍性，在個性中存在著共性。
“這份能力就是我們的個性，同為人類就是我們的共性，我們是特殊的，也是普遍的。
“我相信，如果換做是我家鄉(xiāng)走出來的其他青年，有我一樣的遭遇，也會走出不弱于我的道路，當然，每個人都是無可取代的。”
婆娑眼中有些迷糊，低頭思索著。
“你啊，”楊老板拍了拍婆娑的胳膊，語重心長地說著，“要學(xué)習(xí)的東西還有很多，不要被力量支配了思想，而要用思想去支配力量。”
婆娑緩緩點頭：“我會細細品味這些道理。”
叮叮！
楊洺的入網(wǎng)終端輕輕震動。
【蟲潮即將抵達第二緩沖區(qū)，請您的坐艦立刻前往指定作戰(zhàn)序列報道。】
“走了，”楊洺道，“上次只是開胃菜，馬上就要面對真正的蟲潮了，稍后你就開著機甲跟在我身邊，不要被本能支配。”
婆娑面色鄭重地點了點頭，亦步亦趨的跟在楊洺身后。
她也算聽話，開始形影不離了起來。
……
按理發(fā)來的詳細指令，東風(fēng)號完成躍遷后，在那密密麻麻、呈多層戰(zhàn)陣排列的帝國戰(zhàn)艦群邊緣劃過，朝最中央的區(qū)域趕去。
這里是帝國對抗蟲潮的第二戰(zhàn)場。
即將面對數(shù)量超過百億的蟲群正面侵襲。
如果他們擋不住，這些蟲子就會勢如破竹地沖向泛帝星圈經(jīng)濟帶，這個方向上的十幾顆經(jīng)濟富庶、人口繁多的主行政星將會遭受毀滅打擊。
蟲族和帝國都準備了援軍。
在這股大蟲群后方，有三股蟲群相隔并不遠，隨時有可能向前支援。
帝國布置在正面的這兩萬余艘中大型戰(zhàn)艦后方，同樣配備了超過八千艘主力戰(zhàn)艦，用以隨時填補這里出現(xiàn)的空缺。
蟲群還沒現(xiàn)身，這邊就已籠罩了一股悲壯的氛圍。
他們必須消滅足夠多的蟲子，才能為接下來對抗大女王打好基礎(chǔ)。
士兵軍官寫好了各自的遺書；
戰(zhàn)士們對著旗幟莊嚴宣誓；
技術(shù)操作員們反復(fù)做著心理暗示，確保自己稍后不會手抖，或者出現(xiàn)指令延遲。
現(xiàn)在開始，沒有什么男女老少之分，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類，都將背負人類存續(xù)的使命，與異族決一死戰(zhàn)。
楊洺的東風(fēng)號緩緩劃過。
很多士兵注意到了這艘造型有些夸張的艦船，在舷窗后立定站好，行著帝國軍禮和注目禮。
有形的旗幟上繡著謝爾曼家族的徽章；
無形的旗幟擁有著‘幽靈’與‘英雄’的名號。
東風(fēng)號緩緩懸停在了中央指揮艦附近，楊洺和婆娑乘坐的飛艇離開尾艙，鉆入了這艘三千米級指揮艦側(cè)艙。
為了方便出擊，東風(fēng)號中的粒子傳輸機已經(jīng)搬到了尾艙，他們兩個可以隨時回返東方號中。
現(xiàn)在，是戰(zhàn)爭開始前的協(xié)調(diào)階段。
楊洺必須確保，他跟婆娑向前沖鋒時，人類艦團會給與他們足夠的火力支持，而且他還要全程參與戰(zhàn)術(shù)制定，以提升自己在帝國軍部的影響力。
飛艇所在外艙艙門閉合，開始注入壓縮空氣并提升壓強。
“記住我們需要保密的東西，”楊洺叮囑了句。
婆娑微微頷首。
換上了一身緊身戰(zhàn)斗服的她，擺出了一張冰冷的面孔，似乎還有點面對新環(huán)境的緊張感。
楊洺主動握了下她的手背：“跟在我身邊。”
她淡定地點頭：“好的寶寶。”
楊洺瞪了她一眼，轉(zhuǎn)身跳下了飛艇；婆娑身形緩緩飄落，立刻跟在了楊洺身旁。
但她無視了周圍的模擬重力場，保持著懸浮的狀態(tài)，腳尖離地保持著半寸，一雙纖細的美腿更顯修長。
前方的安全閘門緩緩開啟。
就聽唰唰兩聲響動，兩排士兵同時背起鐳射槍，動作整齊地用力跺腳，單拳捶在自己胸口。
楊洺淡定地點頭，帶著婆娑邁步前進。
這些負責(zé)迎接的士兵整齊轉(zhuǎn)身，將楊洺和婆娑拱衛(wèi)在隊伍中央，送他們前往幾位中將所在的指揮中心。
婆娑保持著一副高冷姿態(tài)。
明明，她現(xiàn)在的破壞力并不如楊洺，但那些路過的士兵、軍官、技術(shù)后勤人員，看到她時都有些懼怕，但看楊洺時，又會立刻心安。
這讓能直接感受人類情緒的婆娑，多少有一丟丟的不理解和小介意。
“漢頓！”
臨近指揮中心，熟悉的大嗓門傳來，已經(jīng)病好出院的格力斯帶著幾名改造戰(zhàn)士高級指揮官迎面而來。
格力斯剛要咧嘴笑，看到婆娑之后，又忍不住哆嗦了幾下，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他又想到了，自己率隊圍殺女武神的畫面。
那種絕望情緒，立刻涌到了眼前。
楊洺笑道：“格力斯，這是婆娑，她以前是帝國的敵人，現(xiàn)在是我的助手。”
“哦，這個，”格力斯略微皺眉，“好吧，能為帝國出力都是我們的戰(zhàn)友，雖然我還是不能接受……她不會失控對嗎？”
婆娑淡然道：“之前不會，現(xiàn)在會了。”
“喔！”
格力斯瞬間舉起雙手：“我可沒拿武器！”
楊洺笑道：“好了婆娑，不要嚇格力斯了，他是我的小伙伴。婆娑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以前不一樣了，她能控制自己的殺戮本能。”
“希望是這樣，”格力斯咧了咧嘴，向前走了兩步，主動對婆娑伸出右手。
婆娑低頭看著他的手掌，輕輕皺眉。
楊洺在旁打了個圓場：“她有潔癖。”
婆娑解釋道：“是他太弱小了，我不想跟他建立友誼。”
“也行，”楊洺咳了聲，對格力斯眨眨眼，帶著婆娑走向前方指揮中心的大門。
格力斯額頭掛滿黑線，嘴角微微抽搐。
一旁有哥們拿捏起嗓子：“是他太弱小了。”
“嘖嘖嘖，是他太小了。”
“滾蛋！”
格力斯咬牙罵了句，幾人嘻嘻哈哈地遠離。
雖然大家都有點后背冒冷汗，但成年人的默契，讓他們不約而同地避開了這個話題。
大門后，兩位衛(wèi)兵壯著膽子向前阻攔：
“這位女士請止步。”
“少將，我們的指揮體系核心在這，女武神太過強大，您看……”
“婆娑，”楊洺扭頭道，“在這等我一會兒。”
“嗯，”婆娑淡定地點點頭，學(xué)著楊洺的樣子，身形落在了地上，背負起了雙手。
周圍的士兵如臨大敵，大氣都不敢喘。
婆娑注視著楊洺的背影，似乎是在學(xué)習(xí)什么，當她看到楊洺與幾個被拱衛(wèi)起的老頭談笑風(fēng)生，頓時打消了‘學(xué)習(xí)’的念頭。
她是做不到這種事的。
也難怪，自己會在之前的競爭中，輸給由她基因創(chuàng)造的下位生命體。
突然。
咕——
婆娑和楊洺幾乎同時看向了艦團炮管指向的方向。
深空鯨鳴，蟲潮將臨。
第二緩沖區(qū)作戰(zhàn)，即將開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