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在屋里休息一會,我去外面招待客人。”
李澤岳握著趙清遙的手,道。
趙清遙點點頭,顯得很是聽話。
招來門外侍奉的丫鬟,李澤岳脫下繁瑣的袞冕,穿上了舒適的白袍,向前院走去。
“新郎官出來咯——”
李洛高聲起哄。
此時已經開宴了,一整個王府前院塞地滿滿當當。
李澤岳笑容滿面,向賓客們拱手施禮。
最里面的桌子上,坐著在場身份最高的幾位。
太子、太傅、國丈、國舅、李洛、孫老神仙、張首輔、禮部老尚書、楊國公等等。
李澤岳目光搜尋了一圈,終于在十三衙門那桌找到了埋頭大吃大喝的盜圣。
他老人家倒是不管這事那事,只跟衙門的小家伙們胡吃海喝。
在他老人家眼中,江湖朝堂是兩個世界,他是自由身,在衙門待著樂呵,犯不著跟那些朝堂大官有什么牽扯。
唱禮官還在門口唱著各家送來的賀禮,具體送了些什么李澤岳也沒仔細聽,反正到時候讓曉兒和喬四去清點。
“大哥今天喝酒了?”
李澤岳驚奇地看向李澤淵,他的手中,正端著一盞酒杯。
“少飲些,不礙事的。”
李澤淵與身旁的張首輔碰了下杯子,然后笑吟吟飲下。
張首輔看起來神情有些疲憊,國戰(zhàn)期間,他要操持的事情更多了,明顯地又瘦了一圈。
但酒水下肚,他的精神還是比較高漲的,他身為首輔,自然清楚陛下的計劃,北邊的仗,就要結束了。
“殿下坐下吃些東西吧。”
張首輔笑道。
李澤岳點點頭,坐了下來,他一天沒吃飯了。
剛風卷殘云了兩口,李澤岳又拿起酒杯,想要去各桌敬酒。
“明日你還要帶著遙丫頭進宮,給奶奶和父皇磕頭,去祭太廟,還要去母后那里看看,事情很多,莫要多飲。”
李澤淵囑咐道。
李澤岳老老實實點著頭:
“我知道的。”
桌上各位重臣看著這兄弟倆如此自然、絲毫不似演戲的相處,心中仿佛有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
安穩(wěn)下來好啊,國本安穩(wěn)比什么都強。
李澤岳端著杯子去了其他桌,喝多不喝多的,以他的境界,完全可以把酒氣逼出來,但他還是聽著大哥的吩咐,每一桌只飲半杯,沒有多喝。
在場的不是朝中重臣,就是勛貴,要么是李澤岳的好友、親近下屬,王爺下場敬酒,他們自然是要多表示表示的。
這一圈喝完,宴席氣氛更加高漲。
喧鬧的賓客們一直待到了亥時,這才醉醺醺地回家。
幾位老臣們要離開了,李澤岳親自相送。
太傅依依不舍地看向了后院,從今日起,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孫女就再也不是趙家的人了。
以后這座王府才是她的家。
酒勁上頭,這位一手締造了腳下強大帝國的老頭子心中竟出現了幾分酸澀。
“先生,王府離家又不遠,到時候清遙隨時可以去看您。”
李澤岳強壓著翹起的嘴角,安慰道。
“小子,好好待她。”
太傅說完這句話,嘆了口氣,被老仆扶上了馬車。
太子和李澤岳看著那馬車遠去,笑了笑。
“我也先回去了,孫神仙說,你嫂嫂就在這兩日了,馬上就要臨盆,我得去多陪陪她。”
“好,到時候我給孩子包個大紅包。”
李澤岳點了點頭。
太子拍了拍李澤岳的肩膀,隨后上了東宮的馬車。
馬夫是盧烈,那位武狀元。
李澤岳站在門口,目送著客人們離開。
朝中重臣長輩們都對李澤岳說著勉勵的話,類似長大成人了,要擔起責任,好好干的話。
好友們對著李澤岳擠眉弄眼,示意他該趕緊入洞房了。
后院里用宴的女眷們也離開了,楊曼臨走時惡狠狠地瞪了李澤岳一眼,她準備在女兒婚后歸寧的時候再好好整治自家女婿。
喧囂的王府,歸于寧靜。
王府丫鬟仆役們收拾著前院婚宴的狼藉,跟著趙清遙來的丫鬟們略顯尷尬地站在那里,想要幫忙卻不知該從何下手。
曉兒也察覺到了,笑呵呵地上前,給她們安排活計。
她這天字號第一大丫鬟的勢力,又壯大了。
趙清遙的貼身丫鬟小曇站在內院門口,她對蜀王府是熟悉的,可真當她成為這其中一份子的時候,又當真有些無所適從。
更何況,她還是作為陪嫁丫鬟來的……
李澤岳閑庭信步地走向后院,來到小曇面前。
這位定北王府的家生子,天賦不俗的年輕女劍客,此時正扭扭捏捏地站在那里,再不復之前的模樣。
“在這干什么,準備聽你家王妃的墻根不成?”
李澤岳逗弄道。
小曇紅著臉搖了搖頭,她就是不知道來到王府該干什么,只好來到自家小姐房前當起了護衛(wèi)。
李澤岳捏了捏小曇的臉蛋,道:
“走,一起進去吧。”
“去、去哪?”
小曇愣了下,呆呆道。
李澤岳奇怪地看著她:“洞房啊,你不是陪嫁丫鬟嗎?”
“我、奴婢……”
小曇一下子就慌了,看著面前的殿下,小臉紅撲撲的。
她倒不是不愿意去,主要是今天和小姐一起……有點不像話吧。
李澤岳看她這副模樣,也不逗弄她了,揉了揉她的腦袋道:
“去找曉兒吧,讓她給你安排點事做,別在這守著了。”
“哦……哦。”
小曇回過神來,施了一禮后,匆匆向外跑去。
跑到半路,回頭又看了自家王爺一眼,然后連忙收回目光,找曉兒去了。
李澤岳走向自己的婚房。
殿內,影影綽綽。
趙清遙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靜靜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雙目微閉,似乎在調息。
但李澤岳分明看到了床上的褶皺,顯然是這丫頭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剛從床上爬起來,坐回床沿上。
李澤岳走上前,趙清遙也慢慢睜開了眼睛,輕聲道:
“等急了吧……”
趙清遙剛想點頭,卻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臉一紅,道:“又胡言亂語。”
李澤岳笑了兩聲,端起桌前下人們準備的兩杯酒。
自己手里拿著一杯,另一杯遞給了趙清遙。
這是交杯酒。
“娘子,請飲吧。”
趙清遙小臉點了兩下,伸出胳膊,與李澤岳挽在了一起。
“你為什么不喊我?”
李澤岳忽然問道。
趙清遙愣了下,問道:“喊你什么?”
“我都喊你娘子了。”
李澤岳哼哼道。
趙清遙明白過來,小嘴張了張,卻有些支支吾吾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該喊什么。
王爺?
夫君?
郎君?
明明自己以前都沒怎么好好稱呼過他,平日里自己一般都喊他……混蛋、狗東西。
忽的,趙清遙眼睛一亮,她知道自己該喊什么了。
“二郎……”
“?”
李澤岳眉毛挑起,
觀音婢?
“二郎。”
趙清遙又喚了一聲,她對自己想出來的稱呼很滿意。
既顯得親昵,喊出來又不讓自己那么尷尬。
李澤岳嘆了口氣,無奈地認可了。
兩人挽著手,喝下了那盞交杯酒。
燭影婆娑。
這對少年夫妻,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兩人互相對視著,
他們都知道,彼此心中藏著千言萬語,但都未曾說出口。
但彼此眼中的情意,卻是那般真實。
含情脈脈了沒一會,李澤岳就開始不老實地摩挲起了趙清遙的翟衣。
“夫人,是不是該就寢了……”
趙清遙腰間被摸的酥麻,按住了他不斷探索的手。
她咬了咬牙,她就知道,這混蛋滿腦子都是這種事……
月華就靜靜躺在桌子上,沒有動靜。
窗外,月光慢慢沉淪入云層的溫柔。
“窸窸窣窣……”
華貴翟衣里三層外三層,很是繁瑣,李澤岳忙活了一陣子,也沒給它脫下來,
氣的他這就要一把給它撕爛。
趙清遙嗔怪地拍了他一下,
這衣服以后還得穿呢。
若是讓太后雁妃知道,洞房當日衣服便被撕毀了,不得讓她倆笑掉大牙。
沒辦法,兩人開始共同研究起了這衣服。
忙活了得有一刻鐘,他們才把翟衣外邊兩層脫掉。
此時,趙清遙身上就只剩了一件潔凈的里衣。
看著那層巒疊嶂,李澤岳默默吞了口口水。
趙清遙胸膛起伏著,事到臨頭,她也有些緊張。
李澤岳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兩人栽倒在婚房的大床上。
趙清遙輕輕閉上了眼睛,
如同一顆雞蛋,被剝去了外皮,露出了純凈的光滑與柔軟。
李澤岳深吸一口氣,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身上的白袍扔到了一邊。
紅燭,不知在什么時候熄滅了。
房間中昏暗一片。
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新鋪的大床很軟,
趙清遙也一樣。
李澤岳的眼睛在黑夜中,無比透亮。
他上下巡視著,忽然,他驚奇地瞪大眼睛。
“夫人,你竟然是……”
話還未說完,趙清遙連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李澤岳看著那張俏臉,她的眼神朦朧著水韻,羞憤無比。
屋外的池塘中,水很輕柔,月色也是。
趙清遙渾身緊繃。
大床的簾子慢慢灑下,遮住了其中的一切。
李澤岳還真不知道自家媳婦有這體質。
李澤岳居高臨下,
耳邊,歌聲很低,卻在逐步增高。
在他看來,這是世間最美的聲音。
今夜,注定無眠。
……
曉兒帶著丫鬟們收拾完前院的宴席,已經是子時了。
她疲憊地嘆了口氣,望向了后宅的方向。
她的臉上,帶著一抹輕笑。
身為李澤岳的大丫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王爺和王妃的情意。
有情人終成眷屬,確實是極好的故事。
可曉兒又抬頭看向了月亮。
她想起了她其他的姐姐們,
不知此時,她們是否已然入眠?
……
姑蘇城,
藏雨劍莊,太湖之上。
一葉扁舟,載著一道倩影。
她躺在小舟里,望著星星,望著月亮。
江南又下起了蒙蒙細雨,吹濕了她的衣裳,也吹濕了她的臉龐。
此時,她看不見星星,也看不見月亮,只有漫天的烏云。
可她就躺在那,
睡在了這萬頃太湖之上。
……
金陵城,
春歸樓,頂層。
一道窈窕身影,披著輕紗。
她的身上,只有輕紗。
她站在窗前,望著十里秦淮河,俯瞰著金陵夜景。
他們,曾用腳丈量過金陵城的土地。
良久,她嘆了口氣,
身形后仰,躺在了大床上。
“該去蜀地開分店了啊……”
……
蜀地,
錦官城。
有高挑女子身著冰藍長裙,氣質清冷。
她此時站在一座大殿之上,腳下,是即將竣工的巍峨蜀王府。
站在這里,可以對錦官城的萬家燈火,一覽無余。
她想了想,還是坐在穹頂上,掏出腰間酒葫蘆,就著蜀地山河,喝了口酒。
一口飲罷,她跳下了大殿,出了王府,向西走去。
山字號的商隊好像在霜戎發(fā)現了什么動靜,有些不對勁,她得去看看。
他不在這,自己得替他看好家。
姜千霜獨自出了錦官城,仗劍向雪滿關行去。
……
京城,
天,亮了。
李澤岳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陌生的藻井。
身旁,是微微的呼吸聲。
李澤岳愣了一下,扭過頭去,看到了那張熟悉的側臉。
她還在沉睡,昨晚……她確實有些累了。
李澤岳順著她的臉龐,往下滑,又瞥了那抹驚心動魄。
他往上扯了扯她身上的被子。
以他的體魄,竟然差點被夫人給打敗,確實有些可怕了。
論戰(zhàn)斗力,只有凝姬能與清遙一較高下。
千霜就是中看不中用,什么升日大高手,沒一會就開始張嘴叫爸爸了。
李澤岳躺在床上,出神地看著趙清遙熟睡的臉。
越看,還是有些不可相信。
她,竟然真的成為了自己的妻。
相識了那么多年,她一點點走進自己的心里,那抹紅裙,早就刻在自己了心里,無法抹去。
就這般看了一陣,熟睡的趙清遙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盯著她,皺了皺鼻子,然后緩緩睜開了眼。
看著陌生的藻井,趙清遙渾身也緊繃了一下,但當她聽到那熟悉的呼吸聲,身子又慢慢放松下來。
她想起來了,這里是她的家。
身邊的,是她的丈夫。
趙清遙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她轉過頭,對視上了那雙溫柔的眼睛。
她笑瞇了眼睛,問道: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李澤岳輕輕吻了下她的眼,道:
“沒見過夫人睡覺是什么模樣,想好好看看。”
趙清遙微微仰起頭,主動吻了下李澤岳的唇:
“今后,你可以看一輩子了。”
李澤岳也笑了,撫上了她那一頭秀發(fā),喊了聲:“夫人。”
趙清遙把頭貼在了他的懷中,蹭了蹭,輕聲道:“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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