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雉站在更衣柜前,正斂著一對小眉頭犯愁。
沈戰梧的衣服……
也太大了吧!!
袖子和褲腳長了一大截,穿在她身上就跟唱大戲似的。
這怎么穿出去?
阮青雉為難地嘆氣,看了眼自己脫下來的衣服——
灰撲撲。
破破爛爛。
…算了,大就大吧,至少是干凈的。
而且衣服被陽光曬得松軟干燥,穿著好舒服,還有一股肥皂的清香,倒是和沈戰梧身上的味道有幾分相似。
阮青雉抿抿唇,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她垂著眸,挽起袖子。
袖口別了五六圈才露出手腕。
又彎下腰整理好褲腿,隨手再把衣擺塞進褲子里,曾經繞在沈戰梧腰間的皮帶,此時正纏在她的腰上。
阮青雉攏起長發,隨便扎了個丸子頭。
一切都收拾好了,拿著隨身用品,渾身舒爽地走出澡堂子。
外面陽光正烈。
阮青雉抬手擋在額前,微瞇著眼往前走。
過馬路時,剛好看見路邊有報亭。
她走過去,花一毛錢買了一份盛陽日報。
站在報亭的陰涼處,阮青雉抖開手里的報紙,飛快掃了幾眼。
日報內容覆蓋廣泛,上面有領導人對國家未來走向的講話,也有偉大同志的發言。
還寫著昨日在椒臺區發現油田。
以及東區電站在月底正式投運,盛陽鋼廠成立二十周年。
暑期伊始,松山景區迎來了旅游小高峰,這下面還配了一張風景區正門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游人如織。
夾縫的板塊里,還寫著通緝令。
她的目光在景區的報道上停了幾秒,轉身,又回到報亭買了一本介紹盛陽地理環境的雜志。
一塊二一本。
還挺貴。
阮青雉一邊走一邊翻開雜志。
簡單翻了一遍,盛陽的每一個街道就已經刻在她腦海里了。
沈戰梧那句話說的沒錯!
盛陽這幾年的確比老家那邊發展得更快。
尤其在濱海兩市還沒得到國家對經濟開發支持之前,北方的重工業,仿佛就是燒著內燃機的火車,一路鳴笛高歌,奮勇前進。
重工業是百姓挺起脊梁的底氣。
……
盛陽被譽為北方之眼。
城市占地面積遼闊,同時擁有兩座高等學府,盛陽大學和北方美術學院。
也有全國最大的鋼廠。
此外,大大小小的國營廠數以百計,更有以千年松樹聞名天下的松山景區。
這里處處都是欣欣向榮的景象。
那又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下,掙到她人生當中的第一桶金呢?
阮青雉一邊思考著,一邊來到農貿市場。
這里距離市醫院很近。
就十分鐘的路程。
天熱,逛市場的人不多,很多攤主都趴在攤位上昏昏欲睡。
她來到肉攤前,掏出身上唯一一張二兩肉票遞過去:“我要瘦肉,就這里。”
阮青雉指了下里脊的地方。
肉攤老板拿刀的手頓住,撩起眼皮,瞅著面前瘦巴巴的小姑娘一眼,然后在一臉‘你咋那么不會選’的表情下,割了二兩里脊肉下來。
阮青雉被他的眼神看得汗顏。
未來豬里脊價格飆漲。
做法從本地最出名的鍋包肉,發展到小酥肉,炸里脊,溜肉段,菠蘿古老肉,糖醋里脊。
數不勝數的菜品。
可現在是八零年,百姓肚子里只有水沒有油的年代。
買瘦肉吃,瞧著的確不太聰明……
阮青雉接過肉,走幾步看見有賣咸鴨蛋的。
五毛錢三個。
沒有蛋票也能買。
她掏錢買了三個咸鴨蛋,原本還想買幾根青菜,結果菜攤老板聽了后,直接扔過來一捆小白菜,連錢都沒要。
阮青雉愣了又愣:“……”
她一直知道北方人豪爽熱情。
但她是給沈戰梧熬粥用的,只要一點青菜就行……
老板見小姑娘還在猶豫,倒是先來了脾氣,扯著嗓門說道:“給你的,你就拿著,你這孩子傻不傻啊,不要錢的東西還不要,要是我,我拿著東西撒丫子就跑了。”
“天氣熱,菜賣不出去也都蔫了,就一捆小白菜,值幾個錢吶,拿走拿走,回家蘸大醬吃去。”
阮青雉尷尬地抿唇:“……”
老板都這么說了,她只能說了好幾句謝謝,拿著肉菜和買來的米離開市場。
阮青雉找了一家國營飯店。
她走進去,對女店員說明來意:“你好,我家人生病住院了,今天剛醒,吃不了盒飯,所以我想借你們這里的灶臺熬點粥給他喝,可以嗎?”
“我可以付租金。”
她補充道。
店員打量阮青雉幾眼:“你先等一下啊,我去問問大師傅。”
“好,麻煩您了。”
女店員去了后廚,沒過兩分鐘就回來了,笑著說道:“小同志,你跟我過來吧。”
阮青雉面上一喜,連忙起身跟過去。
飯點已經過了,吃飯的客人不多。
后廚里就只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在炒菜。
角落里,擺著一張三斗桌。
上面放了暖瓶和大碗茶,旁邊還坐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光頭男人,身形矮胖,肚子上厚厚的一層肉。
這樣的體型在這個年代可不多見。
男人看見女孩進來了,板著臉指了指身后院子里的灶臺:“用那個。”
阮青雉連忙道謝。
光頭男人端起茶碗喝茶,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阮青雉見狀,不再開口打擾。
把手里的東西一放,挽了挽袖子,拿起旁邊的盆先把米洗干凈,用水泡上。
又洗了里脊肉,切成細細的肉絲備用。
大鍋灶是燒柴的。
她從角落里抱過來一些秸稈,手腳麻利地點著。
火燒起來了后,阮青雉起身把鍋刷干凈,然后把剝好的咸鴨蛋放進鍋里鏟碎。
焦黃的蛋油滋滋地響。
不多時,一股咸香的味道漸漸散開。
等到香味徹底被激發出來時,阮青雉把瘦肉絲放進去,一起炒。
最后倒入米,蓋上鍋蓋。
弄完這些,阮青雉便頂著大太陽,蹲在灶臺前守著。
因為熬粥的火候很重要。
無論火候輕了重了,米油都熬不出來。
屋里喝茶的光頭男人看著小姑娘勤快麻利的身影,瞇起眼睛,狎了一抹笑。
放下茶碗,開口問道:“小姑娘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