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文京區濃煙滾滾，一棟兩層樓的一戶建在雨后的天空下升起濃煙，周圍的人群因為驚恐而四處躲避，上杉宗雪等人則快速趕往現場。
確切地說，是池田繪玲奈拉著上杉宗雪一路猛沖的，這女人明明穿著絲襪高跟卻跑得比上杉宗雪還要快，他們很快就趕到了現場。
此時火勢已經非常大了，肉眼可見地可以看到明火，房頂不時冒著滾滾濃煙。
“房子里面可能有人！上杉，我們快去救人！”池田繪玲奈急切地就要沖進去。
“等等。”上杉宗雪一把拉住了她：“別沖動，等消防廳來。”
“為什么？”池田繪玲奈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上杉宗雪，她以為他們是一邊的：“上杉？”
“時代變了，池田小姐。”上杉宗雪眉頭緊鎖，他死死地拉著繪玲奈的袖子不讓她繼續往前沖了，望著房屋內升起的火光：“過去，房屋主要以木料和紙張為主體，可現在，房屋建設中加入了大量的化學纖維，池田！”
“啊？”池田繪玲奈沒有聽懂：“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這樣沖進去很危險！”見高挑美人沒有聽懂，上杉宗雪只得說得清楚一些：“如果只是木料和紙張燃燒，火災現場就只會有一氧化碳，少量的呼吸不會立即和血紅蛋白結合，只要時間盡快，我們就可以進去救人，但是現代建筑有很多新型建筑材料諸如PVC等，PVC在燃燒時會產生大量的氯化物，還有其他化學材料燃燒也會生成氰酸鉀之類氣體，稍微呼吸到一點就會暈眩，然后被燒死！”
“還是等消防廳來處理吧。”上杉宗雪凝望著冒火的房屋，低聲說道：“不要魯莽！”
“但是……萬一屋內有人。”池田繪玲奈這下算是聽懂了，她停下了腳步，還是有點不甘心。
“那我們進去就要死更多人。”上杉宗雪搖頭，他同時示意其他人也不要進去救援。
“但是，警察先生，小山先生還在里面呢！”可旁邊的鄰居們已經有兩個人披著沾濕的衣物打算沖進去了，聽到上杉宗雪這么說，一位鄰居大叔很是不甘心地說道。
“什么？你確定屋主在里面？”上杉宗雪瞇起了眼睛，他想了想，瞳孔放大。
等到須藤等人趕到，田中老登聽說了里面有人，立即撥打了警視廳的電話。
大塚分局需要支援！
……………………
出人意料，消防廳來得很快，好幾輛消防車趕到，身披消防服的消防員們在得知屋內有人后，立即穿戴好裝備，奮不顧身地沖入了火災現場，外面，消防車開始噴水滅火。
此時周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群眾和附近街區的住戶，上杉裕憲夫婦也遠遠地看著。
消防廳很快就在屋內的二樓中找到了一具燒焦的尸體，只見該男子側身蜷縮在二樓的臥室里，體表已經被燒焦多處，看不出其他外傷，幾位消防員立即嘗試著將其身體運出來，一開始的時候男子還有生命體征，但在救援過程中，他就已經死去。
而此時，警視廳的支援已經抵達。
“現場就只有這個人么？”此時，須藤屁股、田中老登和桑原麻子正在和消防廳的消防員確認事情的經過。
金澤署長撥打了消防廳的電話之后就直接回家了，這也是慣例，以他警視級之尊，除非上級親自要求，否則到他這個級別是絕對不會親臨現場的。
“是，我們在火災現場只發現了他。”幾位英勇的消防員慢慢地將尸體運了出來。
“死者，小山憲剛，38歲，是文京區這邊的一個小型超市的一般社員，正社員。”田中老登此時報告著他剛剛在鄰居中調查的結果：“小山是一人獨居，之前有結過婚，但是沒有孩子，根據鄰居的目擊報告，今天有不少人……”
話說到一半，一只手從身后扣住了田中老登的肩膀，手腕上是精美的連尼亞皮帶機械表。
“地方分局的人在干什么？”
轉過身，警燈連綿，一排警車沿街停靠成行，成群身穿著標準黑色西裝，領帶胸章發型一絲不茍的干員們集體肅立，他們已經封鎖了附近的街道，禁止一切閑雜人等進入，而更多的警車還在趕來的路上。
“警視廳……”田中老登立即明白了。
“既然你們已經向上反應了，地方分局的人就待在旁邊看著就行，現在這里，就由我們警視廳搜查一課全部接管。”來人大約40歲左右，留著一頭三七分的短發和兩瞥胡茬，身材高胖，手中警察手賬一甩。
警視廳搜查一課系長，日暮草太，警部。
在他身后，十幾位警視廳的搜查員全部就位，上杉宗雪注意到這些人身上有股共同的特點，就是像機械一樣嚴肅整齊，他們全部身穿著極為合體的西裝制服，皮鞋擦得干凈油亮，每個人的神色都一絲不茍，眼中充斥著強硬傲慢，隨著日暮警部的一聲令下，這群人如水銀瀉地般分散開，各自控制一片區域。
“警視廳，搜查一課。”在上杉宗雪身邊的池田繪玲奈也低語道，她的神色中夾雜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羨慕和本能的反感。
羨慕顯而易見，任何警察的最終目標都是去警視廳任職，只有那里才象征著真正的精英，那里有最多的資源、最惡劣的案件，最好的前程，要說池田不想去警視廳，那肯定是假的。
至于反感，也很好理解。
“這就是警視廳么？”上杉宗雪背著雙手，感興趣地挑了挑眉毛。
“是的，接下來的例行程序就是，我們交出所有的證據情報，乖乖地負責打雜。”桑原麻子苦笑著出現在附近，他正想和上杉宗雪交流一下，就發現繪玲奈正用不善的目光看他，立即扭開頭躲得老遠：“總之，他們來了，我們就可以收隊嘍，反正他們也不會讓我們分局繼續插手的。”
上杉宗雪還是第一次接觸到警視廳搜查一課，都說這群人才是整個日本警界真正的精英聚集地，他倒是想要見識一下，而且……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青輝石亮了。
然而，沒等上杉宗雪上前，西裝大隊立即在飛速靠近了，為首的日暮草太警部和消防廳交流了一下滅火還需要多久，得到準確回復之后徑直朝著上杉宗雪等人走來。
“好奇怪啊，須藤利三，根據我的了解，今天文京區這邊沒有布置搜查工作啊。”日暮警部雙手插兜，用下目線注視著須藤課長：“你們擅自進行搜查是怎么回事？”
“啊，那個……”桑原麻子趕緊應道：“我們正好在附近吃飯。”
“我問你了么？”警視廳的警部壓根看都沒看桑原，示意你不夠資格和我說話。
“我們和署長在附近吃飯，正好看到了火災，署長負責通知了消防廳，我們趕過來看看，這畢竟是我們的轄區。”田中老登硬著頭皮上來回答。
“哦，轄區。”日暮警部鼻子哼哼：“哦，吃飯。”
他伸手捏住田中老登的一截衣領：“這是什么？酒味！”
“這就是地方分局么？帶著一身的酒味參與到搜查中，要是不說清楚，國民還以為搜查一課的人都喜歡喝夠了酒才能開始搜查呢！”
“搜查靠的是技術，是科學理論，不是靠酒精，分局的家伙們。”日暮警部松開手：“好了，這里全權交給我們搜查一課，非常感謝你們的配合，現在，你們可以回去了。”
“我們走！”
“是！”
西裝大隊集體轉身緊跟日暮警部身后，只留給須藤等人一個整齊的背影。
須藤三人心中咒罵不已。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日暮警部等人轉身離開，每一位警視廳的警員都將腰桿挺得筆直。
東京都有102個地方分局，當分局遇到無法處理的惡劣案件時，警視廳搜查一課將親自主動接手，也就是說，他們是守護東京都國民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線。
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親眼見到須藤三人直接被警視廳本部的人趕出了搜查，上杉宗雪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就看到日暮警部帶著幾個人來到了他的面前。
“你就是那個上杉宗雪吧，東京醫科齒科大學的那個法醫？”日暮警部仰著頭：“鑒識科那邊分不開身，驗尸就先麻煩你了，請務必讓我們搜查一課見識一下您這位大法醫的實力。”
讓我驗尸是給我臉了是吧？
上杉宗雪還是點了點頭，因為他需要更多的魄。
“這位是……你的女朋友？”日暮警部這才注意到上杉宗雪身邊的池田繪玲奈，在看到高挑美人的那張臉的瞬間，搜查一課的精英干員臉色發白，連退好幾步：“是，是你？”
“…………”池田繪玲奈已經恢復了自己淡漠冷傲的神色，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就這一個招呼，把一群警視廳的精英們嚇得連連后退，沒有一個人敢正眼看她。
“不愧是分局，簡直就像是動物園一樣。”日暮警部嘴里嘀咕著，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好了，你也收隊吧。”
繪玲奈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想說些什么，卻又張不開嘴。
上級的命令是絕對的，尤其是對方還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精英。
“我需要池田小姐協助我。”幸好，她有上杉宗雪。
“……好吧。”日暮警部本想說你個法醫出身，連職級都沒有的邊緣人員憑什么和我在這里討價還價？
不過日暮警部立即意識到，正是因為上杉宗雪沒有職級，自己反而無法命令他。
那就沒有必要為一點小事把關系鬧僵，這個時候，反而應該給上杉宗雪一個面子。
這人和地方分局不同，他還有用！
消防廳花了差不多40分鐘才撲滅了現場的大火，然而因為高壓水槍和火勢的原因，現場被破壞得很厲害。
“被害人，小山憲剛，38歲，在附近的小型超市工作，曾經結過婚，無子嗣，獨居，因為是超市社員，有比較復雜的社會關系，今天有很多人出入他家。”
燒焦的尸體放在地上，上杉宗雪示意繪玲奈過來一起查看，而可憐的須藤三人組只能被攔在黃線之外圍觀。
警視廳做起事情來真是雷厲風行，就在救火的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將死者的社會關系全部調查清楚了，日暮警部就站在旁邊朝著上杉宗雪和池田繪玲奈說道：“今天是被害者的休息日，早上曾經有鄰居目睹他穿著睡衣出來扔垃圾，上杉桑，你有什么發現么？”
“死亡推定時間就是剛才。”上杉宗雪簡單地檢查一下尸體，發現死者的身上穿著襯衫短褲，這說明死者換過衣服。
“是被火燒死的么？”池田繪玲奈立即問道。
聽到繪玲奈這么說，日暮警部下意識地翻了個白眼。
好業余的女人！
“一般來說，火災中燒死只是間接死因，而不是直接死因。”上杉宗雪果然也笑著搖頭，看他的這副樣子，繪玲奈總覺得他很欠扁。
沒事，以后自己有的是機會扁他！
她示意上杉宗雪說下去。
“火災的死因一般都是窒息而死，要注意，在火災現場發現的尸體不一定是燒死的，在泳池里發現的尸體也不一定是淹死的，有的時候千萬不能妄下定論……”上杉宗雪問道：“日暮警部，消防廳調查出起火的原因了么？”
“啊，調查出來了，著火點有兩處，一處是一樓的榻榻米，一處是二樓的房間，他們認為有可能是因為死者抽煙，煙蒂導致的起火。”日暮警部嚴肅地點頭：“被害者可能是沒有注意到，發現火勢了之后已經無法從一樓逃出，跑到二樓想要求助，但是火勢已經蔓延。”
“這樣啊，我明白了。”上杉宗雪再次檢查了一下尸體：“沒有疑問了，是他殺！”
“什么？”日暮警部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這就認為這是他殺了？但是……證據呢？”
“證據？我現在就給你。”
說完，上杉宗雪直接取出隨身攜帶解剖用的手術刀，一把插進尸體上，順著胸膛劃開，露出了里面的氣管和內臟！
“氣管內沒有煙灰，血液呈現暗紅色，肺部的肺泡中沒有煙塵附著，舌頭上并未沾有附著物。”
“這是一場謀殺，兇手在殺死了被害人后，放火燒毀了現場。”上杉宗雪露出了牙齒。
“沒錯吧，就是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