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寒冰獄”的玄鐵牢門外,李云景望著柵欄后蜷縮的身影,眉頭微蹙。
月華公主穿著一身灰撲撲的囚服,原本該是傾城的容顏覆著層寒霜,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淬了冰的星子。
“李副掌門大駕光臨,是來送本宮上路的?”
女子的聲音帶著鐵銹般的沙啞,卻透著股不肯折腰的傲氣。
李云景揮退“執(zhí)法堂”的弟子,指尖在牢門上的符文輕叩:“柳如煙說你曾救過她。”
“原來是她。”
月華公主猛地抬頭,眼中閃過絲訝異,隨即冷笑:“當年我救她,不過是看她根骨不錯,想收個屬下罷了,可惜她跑了。”
“你倒是坦誠。”
李云景從袖中取出份卷宗,“按功過簿,你雖未直接為惡,但皇室豢養(yǎng)血奴的事,你脫不了干系。”
卷宗上記載著幽月國皇室以活人煉制血丹的秘聞,墨跡旁還沾著暗紅的血漬。
“我‘幽月國’修士,幾乎都是修煉魔功之人。”
女子突然笑了,笑聲在空曠的牢房里回蕩:“我若不豢養(yǎng),早在十二歲那年就被他們煉成傀儡了。”
她忽然起身,隔著柵欄抓住李云景的手腕,掌心的溫度竟比寒冰獄的石壁還冷,“你若放我出去,我便告訴你‘幽冥鬼宗’藏在‘往生寺’的密庫在哪,那里有他們準備復活魔神的祭品清單。”
“三日后來接你。”
他抽回手,轉身時,李云景的聲音冷冷的傳出,“至于所謂的密庫,不必說了,以后你若是為惡,絕無好下場。”
就在李云景離開“寒冰獄”時,“樓觀道”的清虛子已站在“萬魔窟”的封印前。
“鎮(zhèn)元塔”懸在半空,塔身的符文正與地底的魔氣碰撞,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他望著腳下不斷滲出的黑泉,忽然對身后的弟子道:“去查十年前往生寺那場大火,據說有個小沙彌逃出來了。”
與此同時,“北帝派”的丹霞仙子在霜雪峰發(fā)現了座冰棺。
棺中女子容貌絕美,眉心嵌著枚月形玉佩,正是“幽冥鬼宗”失蹤的圣女。
冰棺旁的石壁上刻著行血字:“血月當空,兄妹相殘。”
而在東南境的“赤霞谷”,“元陽道宗”的弟子正與群黑衣人廝殺。
為首的黑衣人戴著青銅面具,手中長劍竟能吸收靈脈的靈力,“元陽道宗”的掌教至尊望著弟子不斷倒下,突然想起明凌川的話:“幽月國的邊境,不止有魔修。”
慘烈的廝殺,幾乎讓“元陽道宗”每一步前進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殺戮成為了邊境的主旋律。
這三天,整個“幽月國”風聲鶴唳。
通過三天時間,各門各派都把囤積在“橫越山脈”的主力調動到了“幽月國”。
至于新的皇室?
也從“神霄道宗”內部的一個家族中選拔了出來。
這個家族還是李云景的熟人,何家!
當年,付超開賭局算計的就是何家傳人何寶!
何寶曾經嘗試過報復,可惜實力不濟,遠不是李云景他們的對手,這么多年過去了,何家也徹底服軟了,認可了李云景領袖地位。
這一次,何家老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在宗門里到處走動,得到了一些長老,太上長老的支持,讓何寶帶著一批人入駐“幽月國”,建立新朝。
和“大明修仙界”截然不同,“幽月國”剛剛打下來,極其危險,新建立的王朝實力不會太弱。
何家除了何寶這位皇帝外,還有一位金丹境界老祖帶著數百高手,親自來到了這里定居。
而“神霄道宗”也擔心“幽月國”的情況有反復。
于是也派出了一些高手常年居住在帝都。
至于整個“大明修仙界”也在“神霄道宗”的統(tǒng)籌下,每個門派,家族都派出十幾個人過來為新朝廷效力。
這些人根據能力,關系親疏,擔任了朝廷的各個官職,統(tǒng)御整個“幽月國”的百姓。
李云景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他并未阻止,跟何家的那點小恩怨,自然不會被他一直記在心里。
他還不至于如此小肚雞腸!
況且跟何寶的斗爭,兩次對抗,都是他的陣營大占上風,不曾吃虧。
李云景就更沒有理由算后賬了。
和李云景有關的付家,于家,呂家,也有一些人進入了“幽月國”,參與了新朝的組建。
這三大家族參與其中,對何家也有一個制衡的作用。
三日后,李云景如約來到“寒冰獄”接月華公主。
當他踏入牢房時,卻見月華公主已換上一襲素白長裙,正對著銅鏡梳理長發(fā)。
寒霜褪去后,她的容貌竟比想象中更為明艷,眉心的月形印記泛著淡淡銀光。
“李副掌門倒是守時。”
月華公主放下木梳,轉身時裙裾飛揚,仿佛從未受過牢獄之災。
她指尖輕點眉心,那枚月形印記突然脫落,化作玉佩落入李云景手中。
“這是?”
李云景感受到玉佩中澎湃的月華之力,眉頭微皺。
“我既答應離開幽月國,這皇室信物便交予你處置。”
月華公主淡淡道,“此物能開啟皇陵秘庫,里面藏著‘幽冥鬼宗’控制皇室的證據!包括他們用我兄長煉制血丹的留影石。”
李云景瞳孔微縮。
若此事曝光,那些為“幽冥鬼宗”喊冤的遺老遺少將再無立足之地。
“為何現在才說?”
他問道。
“因為三日前,我還不確定你會不會轉身就把我賣了。”
月華公主突然湊近,吐息如蘭,“畢竟你們‘神霄道宗’里,有人私下收購皇室女眷當鼎爐呢。”
“嗯?有這種事情?”
李云景眉頭一皺。
“神霄道宗”內部一直有和魔道修士不清不楚的情況,這種情況在李云景看來,并不嚴重。
包括他自己也沒有徹底和魔道劃分界限,那“天魔宗”的夜無痕就是例子!
還有自己的女人柳如煙也是如此!
以前,他的地位低,能力弱,自然弄不清柳如煙的來歷,現在李云景想要知道什么,一個命令下達,就有人信息匯報上來。
如今,他不需要詢問柳如煙就知道了她來自于“合歡宗”。
這也是一個巨無霸門派,在整個“天瀾星”各個大陸都有產業(yè)。
只是這個門派不曾暴力和其他門派爭斗,更多的還是紅塵煉心,收斂財富。
“合歡宗”這樣的巨無霸門派,找到了“神霄道宗”的某些實權人物,上面礙于面子,自然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了“合歡宗”在自己的地盤經營“煙雨樓”。
“神霄道宗”內部并不是人人都是老頑固,和魔道勢不兩立,一見面就喊打喊殺。
這主要還是看魔道門派修煉的是什么功法,行事作風如何。
像“幽冥鬼宗”這種殘酷統(tǒng)治的門派,自然是“神霄道宗”嚴厲打擊的對象之一。
可以說“神霄道宗”絕對不會有任何留情的意思。
所以月華公主說的事情,李云景皺眉之后,就不再當一回事。
“好了,你自由了,可以走了。”
不愿意和月華公主有什么聯(lián)系,李云景打開了牢門,示意月華公主可以走了。
“多謝!”
重獲自由,月華公主心中一喜。
她話音未落,李云景腰間“神霄令”突然震顫。
明凌川的傳音在腦海炸響:“速來‘萬魔窟’!‘樓觀道’的人觸動了魔神禁制!”
“媽的!”
李云景心中罵了一句。
當日,本來“萬魔窟”的歸屬權不愿意給“樓觀道”,是他們千方百計跟“神霄道宗”討要。
礙于盟友的情面,明凌川沒有辦法,只能同意把“萬魔窟”分配給了“樓觀道”,讓盟友負責鎮(zhèn)壓。
如今才短短三日,就出了這等亂子!
李云景臉色一沉,身形化作一道雷光,瞬間消失在原地。
月華公主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隨即轉身,朝著“寒冰獄”外走去。
然而,她剛踏出幾步,忽然眉頭一皺,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里竟不知何時浮現出一道血色紋路,隱隱與遠處的某種力量共鳴。
“果然……還是逃不掉嗎?”
她低聲喃喃,隨即冷笑一聲,身形一閃,竟也朝著“萬魔窟”的方向掠去。
……
“萬魔窟”外,黑云壓頂,魔氣翻涌。
原本“樓觀道”布下的“鎮(zhèn)元塔”封印已經破碎,塔身傾斜,符文黯淡。
清虛子臉色蒼白,嘴角溢血,正率領弟子結陣抵抗從地底涌出的魔氣。
“該死!這底下根本不是普通的魔氣,而是魔神殘魂!”
清虛子咬牙怒吼,手中拂塵瘋狂揮舞,一道道清光斬向黑霧,卻如泥牛入海,毫無作用。
“轟……”
地底深處傳來一聲悶響,仿佛某種龐然大物正在蘇醒。
李云景趕到時,正看到一道漆黑的魔氣柱沖天而起,直貫云霄。
他二話不說,抬手便是一記“神霄雷法”,雷霆如怒龍咆哮,狠狠劈向魔氣柱。
“轟隆!”
雷光炸裂,魔氣柱微微一滯,但隨即更加狂暴地翻涌起來。
“李道友!”
清虛子見到李云景,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但隨即又凝重道:“這魔氣已經失控,我們得立刻封鎖此地,否則魔神殘魂一旦徹底蘇醒,后果不堪設想!”
“你們‘樓觀道’到底做了什么?”
李云景冷聲道:“才短短幾天,就惹出了這么大的麻煩?”
清虛子苦笑:“我們只是按照古籍記載,試圖凈化此地魔氣,誰知……”
“古籍?”
李云景眉頭一皺,“什么古籍?”
清虛子還未回答,忽然,一道陰冷的聲音從魔氣深處傳來……
“他們拿走的,可是本座當年留下的‘鎮(zhèn)魔錄’啊……”
話音未落,魔氣驟然凝聚,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朝著李云景和清虛子狠狠拍下!
“退!”
李云景一把拽住清虛子,身形暴退,同時袖中甩出數十道雷符,在空中炸開,勉強抵擋住這一擊。
然而,魔氣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濃郁,隱隱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虛影。
“魔神殘魂……蘇醒了!”
清虛子臉色慘白。
李云景眼神冰冷,手中“神霄令”雷光暴漲,正準備全力出手,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用這個。”
月華公主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后,手中托著一枚血色玉佩,正是她之前交給李云景的皇室信物。
“此物能短暫鎮(zhèn)壓魔神殘魂,但需要皇室血脈催動。”
她看向李云景,淡淡道,“你若信我,就讓我來。”
李云景目光一凝,還未回答,魔神虛影已再次出手,魔氣化作無數利刃,鋪天蓋地襲來!
“沒時間了!”
月華公主咬牙,直接劃破掌心,鮮血滴落在玉佩上,頓時,一道血色光幕展開,將魔氣暫時阻隔。
“快!趁現在!”
她低喝一聲,臉色因失血而蒼白。
李云景不再猶豫,身形一閃,直接沖向魔神虛影,手中“神霄令”雷光匯聚,化作一柄雷霆巨劍,狠狠斬下!
“轟……”
雷光與魔氣碰撞,天地震顫!
那些幽黑的魔氣被雷光灼燒,發(fā)出滋滋的慘叫,卻在潰散的瞬間又凝聚成更密集的黑霧。
“小小雷劫修士,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魔神虛影的聲音如同萬鬼嘶吼,胸口的破洞處突然伸出無數根漆黑的觸須,像毒蛇般纏上雷霆巨劍。
李云景只覺一股陰寒之力順著劍柄涌入體內,丹田的靈力竟瞬間凍結了三成。
“噗!”
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血珠在空中化作雷弧,卻被觸須輕易吞噬。
“李云景!”
月華公主的聲音帶著急顫,她掌心的血痕已蔓延到手腕,玉佩的光芒黯淡如殘燭,“它在吸收你的雷霆之力!快撤!”
“我還就不信了!區(qū)區(qū)一道殘魂,還能逆天了?”
李云景咬牙不退,“神霄令”突然爆發(fā)出刺目雷光!
以自身精血催動雷霆,全面的激發(fā)這件仙器的全部力量!
“轟隆隆!”
剎那之間,整個天幕一片璀璨雷光,所有人都失去了視覺,無法看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的識海之中,神秘雷海里面的力量,奔騰而出。
精神在爆炸!
力量在澎湃!
“嗷……”
魔神虛影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嚎,觸須在血雷中寸寸斷裂。
慢慢的,虛影暗淡了下來,似乎就要消失。
“樓觀道弟子聽令!”
隨著雷光的消散,趁這間隙,清虛子突然咬破舌尖,將一口精血噴在“鎮(zhèn)元塔”上:“以肉身祭塔,重啟封印!”
近千名“樓觀道”弟子齊齊怒吼,竟主動撲向那些潰散的魔氣。
傾斜的“鎮(zhèn)元塔”重新亮起符文,魔氣紛紛被磨滅。
“啊……竟然是仙器……”
它的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最后化作一縷黑煙,被“鎮(zhèn)元塔”重新吸入地底。
“你就不怕我趁機催動血脈之力,與魔神同流合污?”
直到此時,月華公主才掙脫李云景的手,捂著流血的手腕后退幾步,臉色蒼白如紙。
“你的表現已經證明了自己。”
李云景望著重新閉合的地縫,胸口的血氣翻涌得厲害,“既然如此,我以‘神霄道宗’的名義,特赦你‘幽月國’皇室一脈!”
月華公主的瞳孔驟然收縮,顯然沒料到李云景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當然,前提是不許修煉魔功,做些罪大惡極的事情!”
不等月華公主說什么,李云景又補充了一句。
“李道友大恩,‘樓觀道’沒齒難忘。”
清虛子拄著斷裂的拂塵走過來,對著李云景深深一揖:“只是那鎮(zhèn)魔錄……”
“鎮(zhèn)魔錄是假的。”
李云景打斷他,“上面記載的凈化之法,實則是喚醒魔神的儀式。你最好查一查,這本古籍是從何處得來的。”
清虛子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想起這本古籍是三十年前一位云游修士所贈,當時只當是機緣巧合,如今想來,恐怕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
“老李!不好了!”
就在這時,李云景的傳訊玉符突然亮起,是付超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何寶在紫宸殿遇刺,兇手用的是‘北帝派’的劍法!”
李云景猛地皺眉。
“北帝派”的丹霞仙子,此刻應該還在“霜雪峰”處理冰棺的事,怎么會突然派人刺殺何寶?
他抬頭望向天邊,原本被鎮(zhèn)元塔驅散的黑云竟又開始匯聚,只是這一次,云層中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
月華公主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突然輕聲道:“血月要來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李云景和清虛子同時心頭一震。
血月當空,兄妹相殘。
“霜雪峰”冰棺旁的血字,仿佛就在耳邊響起。
“清虛道友,加固封印,死守萬魔窟。”
李云景轉身化作一道雷光,“我去紫宸殿。”
雷光掠過長空時,他回頭望了一眼“萬魔窟”的方向。
月華公主站在“鎮(zhèn)元塔”下,素白的長裙在風中獵獵作響,掌心的血痕已變成與血月相似的暗紅色。
這“幽月國”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