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進了房間,把鞋一腳一個踢飛。
大臉拉的老長,悶聲不吭往床上一躺。
腳也不洗,衣服也不脫,兩眼一閉就睡了。
林沖關(guān)上門,一瘸一拐的把盧俊義踢飛的鞋子撿回來,在床邊擺好。
盧俊義撇了撇嘴,裹著被子翻了個身。
林沖無聲的嘆了口氣,脫了鞋襪,默默地躺在了盧俊義的身旁。
盧俊義猛然回身,兩眼瞪得溜圓:
“誰讓你上來的?”
林沖一呆,不知該如何回答,見盧俊義一臉冷漠,只好弱弱的下床……
“上來了就上來了!”
盧俊義冷哼一聲,又翻回身去:
“睡覺老實點兒!
“若是鼾聲大了,老爺一腳踹你下去!”
啊這……
林沖呆滯了兩秒,終于回味過來,盧俊義沒趕他下床就是顧念舊情了。
暗暗松了口氣,林沖小心翼翼的躺下,盡量不沾到盧俊義一點兒邊兒。
但是盧俊義是條九尺大漢,林沖也是八尺大漢,這床才有多大?
不可避免的林沖會沾到盧俊義的邊兒,手指一不小心戳到盧俊義屁股。
林沖嚇得跟中了定身法一樣僵住不動,心都快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了。
好在盧俊義已經(jīng)睡著了,一動不動,呼嚕聲都響起來了。
林沖松了口氣,連忙收回手指,小心翼翼的在盧俊義旁邊重新躺好。
唉——
林沖無聲的嘆了口氣,合攏雙眼,腦海中自動播放起了年少時的記憶。
周侗門下只有三人,盧俊義是大師兄,他是二師兄,史文恭是三師弟。
三個師兄弟年紀相仿,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洗澡、一起學(xué)武……
說起來盧俊義這個大師兄的資質(zhì)比他高也就罷了,史文恭這個小師弟的資質(zhì)也比他高。
史文恭的武藝超過他之后,天天在他面前蹦跶。
林沖便拉上盧俊義一起鎮(zhèn)壓史文恭,所以當(dāng)年他和盧俊義的關(guān)系最好。
他記憶猶新的是晚上一起抵足而眠,史文恭每次都要跟他在床上摔跤。
他當(dāng)然摔不過史文恭,但最后都是盧俊義和他一起把史文恭踹下床去……
若不是在盧俊義上梁山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投了宋江,兩人本不該形同路人。
一步錯,步步錯!
林沖的腸子都悔清了:
彼時他剛剛投了宋江,必須擺明立場,跟蔡福的頭馬盧俊義劃清界限。
林沖連一句話都不敢跟盧俊義說,甚至不敢跟盧俊義有一個眼神交流。
就是怕宋江誤會。
畢竟他原本是晁蓋嫡系,剛過檔到宋江門下,還沒有完全博取宋江的信任。
結(jié)果就是他每一步都走錯,跟著宋江一路走到了死胡同兒……
其實也不能說他對不起盧俊義。
自古忠義難兩全。
他是宋江的人,宋江和蔡福是敵對關(guān)系。
他和盧俊義劃清關(guān)系是很合理也是很合邏輯的。
他唯一的問題是跟錯了大佬,否則早就已經(jīng)被蔡福帶飛了。
造化弄人,最后他還是成了蔡福的人,卻錯過了拿原始股的好機會。
如今兄弟相見,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昔日同床共枕的大師兄……
林沖原本是不敢睡著的,擔(dān)心打呼嚕,被盧俊義一腳踹下床去。
但是他滿腦子都是回憶,回憶著回憶著不知不覺林沖就睡著了。
其實盧俊義也沒睡著,背后躺著林沖,他滿腦子都是曾經(jīng)的美好回憶。
結(jié)果沒過一會兒背后響起了呼嚕聲,盧俊義皺著眉頭回頭一看:
林沖眉頭緊鎖,一臉憂愁,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橫七豎八都是結(jié)痂的鞭痕,顯然挨了許多的打。
要知道林沖也是高大雄壯的漢子,此時卻是形銷骨立仿佛瘦死的駱駝……
盧俊義無聲的嘆了口氣,扭回頭來,合攏雙眼,繼續(xù)回憶過去的美好。
由于回憶太多了,盧俊義睡得不踏實,結(jié)果半夜竟然被東西給硌醒了。
盧俊義猛然一睜眼,意識到原來是林沖不知何時已經(jīng)貼到自己的身后。
這個并不稀奇,畢竟是十一月下旬了,后半夜更冷。
林沖又沒有被子,唯一的一床被子在盧俊義身上的。
林沖睡著了貼到他身上取暖是很合理的。
不合理的是不知道什么東西硬硬的,把盧俊義都給硌醒了。
盧俊義怒氣沖沖的回手抓住那東西,借著窗外的月光,湊到眼前一看:
這赫然是一根雞骨頭!
如果盧俊義沒看錯的話,這是一根雞腿骨,啃得干干凈凈的雞腿骨!
要知道今天晚上吃的是熟牛肉,林沖身上怎么會有一根雞骨頭?
盧俊義本想隨手丟了,但是忽然發(fā)現(xiàn)不對,這根雞骨頭……
好光滑啊!
盧俊義仔細一看,雞骨頭表面溫潤如玉。
世上哪有溫潤如玉的雞骨頭?
也不知道林沖是不是有什么怪癖,竟然把一根雞骨頭摩挲得都包漿了!
這玩意兒……有什么用?
盧俊義一臉古怪的摩挲著雞骨頭,百思不得其解,又塞回了林沖腰里。
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扯出來半邊,盧俊義輕手輕腳搭在了林沖身上。
盧俊義重新躺好,合攏了雙眼,不一會兒呼嚕聲就響起來了。
這個時候,林沖才睜開了眼,月光下他眼中亮晶晶的,盈滿了淚水。
小心翼翼的把手探到了腰間,從腰帶里摸出了那一根包漿了的雞骨頭。
輕輕地用指頭肚兒摩挲著雞骨頭,林沖眼中的淚水無聲的滑落……
……
“噸噸噸噸噸……”
龐秋霞捧著酒壇子,吃了一大口酒,紅著小臉兒咧著油花花的小嘴兒:
“嗝兒——”
一看龐秋霞這個沒出息的樣子,蔡福猛然想起來:
“你以前吃過酒么?”
龐秋霞嘿嘿一笑:“木有。”
完犢子了!
蔡福一看龐秋霞那傻乎乎的樣子就是喝多了,趕緊把酒壇子奪過來:
“不準再吃酒了,只吃牛肉好了。”
龐秋霞:“我不吃牛肉!”
蔡福:Σ(⊙▽⊙“a
龐秋霞嬉皮笑臉的,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自己已經(jīng)微微隆起的小肚子:
“再吃我就該撐爆了!”
“那就不吃了。”
蔡福把酒壇子和菜盤子都放到了桌上,回來坐在床邊拍了拍龐秋霞:
“往里邊兒點兒!”
龐秋霞“哦”了一聲,想都不想就往里邊兒挪了挪,讓出了一片空位。
蔡福毫不客氣的躺下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