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蔡福只是梁山泊主,想要表達誠意,就得納頭便拜。
無他,身份地位不夠,哪怕占了八百里梁山泊他也只是一個草寇。
但是他現在是齊王了,而且是有兵馬有地盤兒名正言順正兒八經的一鎮藩王。
理論上現在只有宋徽宗受得起他納頭便拜。
實際上連宋徽宗都不敢受。
沒辦法,身份地位在這兒了,所以蔡福對宗澤和王進一揖到地。
但是即便如此,宗澤和王進也不敢生受,慌忙從鋪上滾下來拜倒在地:
“大王言重了!”
宗澤驚慌失措的說道:“今日之事乃是意外,小人對大王絕無怨言!”
王進也說:“今日若不是小殿下救了我等,我等已經死在奸細的手中!
“小殿下對我等有救命之恩,我等還未報恩,怎敢生受大王如此大禮?”
不怪他們驚慌,他們以前都是宋徽宗的臣子,哪里見過這種倒反天罡的場面?
宋徽宗做過的錯事兒多了,什么時候宋徽宗道過歉?
錯的永遠都是臣子,就算宋徽宗昏庸無能,也是被奸臣蒙蔽了雙眼。
錯的是奸臣,永遠不是宋徽宗。
然而蔡福不但主動承認錯誤,還對他們行此大禮,直接把宗澤和王進整不會了!
旁邊的宗方更是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蔡福連忙雙手扶起宗澤:“宗老相公快快請起!”
又扶起了王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是誰的錯,誰就得認!我們齊國就是這樣!
“所以孤這一拜,你們必須受了!”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啊……
宗澤和王進對視一眼,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這句話就好像“草泥馬”一樣,從來只見過人說,卻從未見過人做。
若當真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宋朝廷滿朝文武不知道要砍多少頭!
就連宋徽宗都難免十字街頭挨一刀!
但是蔡福竟然真的做了,哪怕只是親口承認錯誤,向他們一揖到地……
已是難能可貴!
蔡福親自檢查了他們的傷勢,又詢問了郎中,確定無礙之后方才放心。
然后蔡福就跟他們問起了當時的情況,王進給蔡福提供了一個線索:
“大王,那個連心龍出手雖然像是江湖好漢,內在卻是戰場廝殺手段!
“小人懷疑他是軍中高手!”
“言之有理。”
蔡福點了點頭,宗澤也提供了一個線索:
“大王,小人擋住那連心龍的刀,連心龍看到是小人,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原來是你?
“但是小人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連心龍,所以小人懷疑他可能早有準備。”
蔡福鼓勵的含笑點頭:“說下去。”
宗澤就大膽的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小人下山之后想了很多,連心龍第一個找上了董先,固然有可能是巧合,但也有可能董先是他物色好的獵物。
“再結合連心龍認出了小人,小人懷疑連心龍手里有一份名單。
“上了名單的人,都是他要殺的人?!?
見蔡福認真的傾聽,還點頭表示認可,宗澤就放心大膽的暢所欲言了。
畢竟在此之前可沒人愿意聽他說這么多,說多了會被捂嘴,說對了會被貶官……
“而且他對我們所有人都痛下殺手,很顯然他就是為了殺人來的。
“如果他是為了殺人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把天下第一好漢大會攪和黃了。
“攪和黃了對誰有好處?首先是遼國,其次是金國?!?
宗澤的分析聽得王進一愣一愣的,蔡福卻是滿心歡喜:
“為何其次是金國?”
“雖然大宋這一次要攻打的是遼國,但是遼國已經勢弱,不再是大宋的首要強敵。”
宗澤盤腿坐在床鋪上,口若懸河:
“小人以為,金國才是大宋未來最強大的敵人!
“有遼國在,金國才會和大宋結盟!
“滅了遼國之后,金國狼子野心,必定會對大宋下手!
“所以在滅了遼國之前,金國一定不希望看到大宋強大起來。
“在金國的立場上,他們最想看到的是大宋幫他們滅了遼國,又損失慘重。
“如此一來,才好讓他們在滅了遼國之后,再順勢大軍南下奪取中原!”
蔡福故意拿話勾他:“如此說來,大宋不該和金國結盟嘍?”
“斷然不該!”
宗澤斬釘截鐵的說,完全沒有理會宗方在旁邊使勁兒咳嗽:
“大宋應該和遼國結盟,共同遏制金國的崛起……
“你出去咳!”
嫌棄宗方在旁邊打擾了自己向齊王進言,宗澤沒好氣的瞪了宗方一眼。
宗方肺都快咳出來了,沒想到換來的卻是宗澤讓他出去咳。
宗方只好灰溜溜的走出軍帳,仰天長嘆:
禍從口出啊爹爹!
你忘了你一個狀元之才當初殿試是為何只得了個“賜同進士出身”的嗎?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老人家都年過花甲了,說話還是這么沒深沒淺的……
宗澤壓根兒沒有體會到兒子的一片苦心,繼續跟蔡福滔滔不絕的說:
“聯遼滅金,才是正理!
“聯遼滅金則遼國是主力軍,我軍只是輔助!
“滅了金國之后,遼國也會元氣大傷,這是大宋拿到燕云十六州的最好機會!
“拿到了燕云十六州,大宋和遼國的局勢將會由此顛覆!”
“好!”
蔡福情不自禁為宗澤大聲喝彩,握住了宗澤雙手,興奮的說:
“宗老相公果然有王佐之才!
“不知宗老相公可愿在齊國為官?”
宗澤也很興奮,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發現齊王就是他的知己!
若是宋徽宗,哪里有耐心聽他說這么多,早就讓人把他叉出去了。
但是宗澤還是克制住了:
“固所愿也,只是臣已經參加了天下第一好漢大會。
“做人當有始有終,臣當殺入決賽,名正言順為大王效力!”
唉——
王進在旁邊看著都替宗澤著急:
之前林沖代替齊王相請,你拒絕也就罷了!
現在齊王都親自當面相請了,你還拒絕?
你是不是傻?
但是王進也更佩服宗澤了,不愧是齊王評價的王佐之才!
這事兒如果換到自己身上,林沖代替齊王相請的時候,王進就答應了……
這就是差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