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高寵看到蔡福的時候，就像是一只小鳥兒，撲著翅膀扎進了蔡福懷里：
“多謝爹爹救我，孩兒……”
說到這里高寵已經眼含淚水，哽咽難言。
“你是我兒！”
蔡福把渾身是血的高寵摟在懷里。
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受傷，這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高寵的小腦袋瓜子：
“爹救兒子，還用言謝？”
高寵的淚水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雖然他因為小小年紀就有萬夫不當之勇而心高氣傲，但是在蔡福面前他只是個七尺多高的孩子。
在爹面前，再大的孩子也是孩子。
擁抱了一會兒高寵，蔡福嘆了口氣，攬著高寵的肩膀往前走：
“寵兒，你看到了嗎？”
高寵一臉幸福的依偎在蔡福懷里，懵懂的問：
“看到甚么？”
“尸體?！?
蔡福一邊攬著高寵往前走，一邊手指如同尸山血海的戰場。
雖然齊軍這次大獲全勝，但是付出了傷亡三千余人的慘重代價……
這三千余人大多都是高寵帶出來的先鋒人馬，莫不是浴血奮戰而死。
“他們都是你的手足你知道嗎？”
蔡福聲音低沉的說：“因為你的沖動，他們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這一刻！
“戰爭一定會有犧牲的！
“為了保家衛國，軍人戰死沙場是最光榮的事！
“但是如果因為主將的錯誤指揮，導致無謂的犧牲，那就太不值得了！
“他們愿意跟著你出生入死，是因為信任你！
“而你對不起他們的信任！”
“爹爹，我——”
高寵當時眼淚就下來了，“嗆啷”一聲拔出腰間佩劍架在了脖子上：
“兄弟們，高寵給你們賠罪了！”
“啪！”
就在高寵一咬牙一瞪眼兒想要抹脖子的時候，一只大手抓住了劍鋒！
這只大手就像是一只老虎鉗子，死死的鉗住劍鋒，高寵就沒抹成脖子。
但是這只大手終究不是老虎鉗子，殷紅的鮮血轉瞬便從指縫中流出來。
“爹爹，你——”
高寵大驚失色，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蔡福把寶劍奪了過來。
“啪——”
回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蔡福怒發沖冠，怒目而視：
“對不起他們，你想到的贖罪方式就是一死了之？
“高寵，你這個懦夫！”
高寵臉上一個通紅的大巴掌印兒，淚流滿面的跪在蔡福腳下：
“孩兒知錯了，求爹爹教我……”
“他們都是死在了金狗的刀槍之下！
“你死了，你以為他們會開心嗎？”
蔡福怒氣沖沖的指著高寵的鼻子喝罵：
“你錯了！開心的是金狗！
“這么多金狗都沒殺死你，你卻自殺了，你說金狗開心不開心？”
高寵哭著問：“那孩兒該如何做？”
“殺金狗！”
蔡福咬牙切齒的說：
“你多殺一個金狗，就是為他們多報一份仇！
“只有用敵人的鮮血，才能洗清你對手足的虧欠！
“最重要的是，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日后打仗別只管自己的爽利，不顧手足的死活！
“善待你的每一個手足！
“為他們跟了你，就把性命交托到了你手里！
“現在，跟著我做！”
蔡福大步走到兩具尸體旁，那是一名齊軍和一名金兵死死糾纏在一起。
金兵用刀捅爛了齊軍的肚子，齊軍摟著金兵脖子，把他脖子咬得稀爛。
小心翼翼的分開齊軍和金兵，由于齊軍一雙手臂摟得太緊，無法分開，蔡福直接一刀砍掉了金兵的頭，然后把齊軍的尸體擺好在地上。
為這名齊軍合攏了憤怒的雙眼，蔡福走向了下一名齊軍的尸體……
高寵淚流滿面的跟在蔡福身后照做，把一具又一具齊軍的尸體整理好。
蔡福父子的動作，帶動了楊再興、余化龍、何元慶、宗澤、王進等人。
所有人都懷著心中的沉痛，小心翼翼的把齊軍的尸體整整齊齊的擺好。
這一次戰況太慘烈了。
蔡福自從出道兒以來，還沒犧牲過這么多兄弟。
其實蔡福也擔心高寵的沖動會害人害己，所以不但再三叮囑高寵小心，又請宗澤和王進輔佐高寵，還馬上派出楊再興來支援高寵。
三保險。
然而還是因為金兵的偷襲功虧一簣。
沒辦法，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人要成長就必須經歷疼痛。
只是這一次，太痛了……
齊軍跟宋兵不一樣，個頂個兒都是精銳，經過了精心挑選和嚴格訓練。
否則也不能在被偷襲的情況下，還以三千多人傷亡消滅了一萬多金兵。
所以蔡福才更心痛，他帶頭把這三千多具齊軍的尸體妥善的整理出來。
就連在戰斗中失去的胳膊腿兒，也都給撿了回來，盡量拼湊出全尸。
等把所有齊軍的尸體都整理好了之后，看著一排排熟悉的面孔，高寵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
大獲全勝的喜悅遠遠不及失去手足的痛……
原本高寵不懂。
但是經歷了這一次，慘烈的教訓在他心上留了一道疤。
“你們也是一樣！”
蔡福指著楊再興、余化龍、何元慶挨個兒的教訓：
“我不希望再有此類事情發生，否則，你們挨家挨戶去給人家屬磕頭！”
楊再興、余化龍、何元慶大氣都不敢出，他們還沒見過蔡福如此發怒。
蔡福對這幾個孩子一直都是很寵的，但是有的事兒決不能姑息。
直到這時，安道全才趕緊湊過來，麻利的給蔡福處理掌心傷口。
蔡福緩了口氣，吩咐高寵：
“把傷者名字記下來，每家都要撫恤到位！
“誰敢克扣一錢，滿門抄斬！”
高寵抽泣著說知道了，這時宗澤和王進過來，“噗通”一下拜倒在地：
“末將未能及時勸阻小將軍，還請大王降罪！”
“你們吶……”
蔡福搖了搖頭，高寵這小子太剛了，宗澤和王進的身份確實壓不住他。
略一沉吟，蔡福招呼高寵過來對宗澤說：
“老宗，你擅長兵法。
“我讓寵兒拜你為師學習兵法，還請不要拒絕?！?
“啊這……”
宗澤有心想要拒絕，師徒的名分若是定下來，自己和齊王可就綁死了！
萬一齊王再造反，自己就是毋庸置疑的反賊同黨！
但是高寵一頭磕下來，宗澤猶豫再三，還是沒忍心拒絕。
一來高寵是他的救命恩人，二來他還想把高寵培養成擎天柱……
長嘆一聲，宗澤雙手扶起了高寵：
“承蒙大王厚愛，末將敢不從命？”